裁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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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wǎng)絡(luò)上有關(guān)知名高校教授師德失范的話題愈演愈烈,熱度持續(xù)幾天只增不減。之前溫和儒雅的男人畫皮一朝脫落,人面獸心的真相沖擊力極大,那幾天從校園走過,耳邊大小聲音都在咒罵感慨。 有伏城跟胡婷婷的人脈聯(lián)系著,陶正四舍五入算半個知情人。因此一出事他格外關(guān)注,整天捧著手機刷文章讀評論,第一時間給他上鋪匯報最新情況。 于是照例在和風(fēng)煦日的午休時間,有人抬腳猛踹一下床板,伏城在上面直接震醒,撈起枕邊的鬧鐘就丟下去。 不知誤傷到什么部位,陶正叫得很慘烈。一邊哀嚎,一邊不忘賣報:“你們看見沒,又有人發(fā)帖子了。媽的,這老變態(tài)不是第一次干了!” 話一出,趙欽偉立馬坐起來追新聞。伏城翻身接過陶正遞來的手機,屏幕上是一篇實名帖,作者曬出畢業(yè)證和舊照片,自稱十多年前在旬大中文系畢業(yè),當(dāng)年也遭到過這位教授的sao擾猥褻,可惜那時只是學(xué)生,勢單力薄,沒膽量聲張。 又是洋洋灑灑的血淚控訴,將深埋心底的秘密大白天下。激動憤慨的文字,借著當(dāng)前的熱度,對這次事件的女主角表示同情和支持,也為年少的自己出一口惡氣。 發(fā)帖不到十分鐘,點擊互動量都已經(jīng)火爆。伏城略掃一眼,沒作聲,將手機遞回去,然后起身穿衣服。 陶正沖到前線跟風(fēng)頂帖,手眼忙得不可開交:“我跟你說,還不止這一個呢。現(xiàn)在陸陸續(xù)續(xù)有四五個受害者都在發(fā)聲,我他媽都快評不過來了……伏子熠,牛逼??!” 雖說這幾天校園里沸沸揚揚全在談?wù)撨@個,按理早該習(xí)慣。不過畢竟也是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家長簽名框里的名字,況且那名字后邊緊隨的不是什么好話,伏城每回聽到,還是難免心頭一跳。 他靜聽陶正罵咧咧,一邊暗暗慶幸沒暴露過身份,不然難保這位憤青不會大義當(dāng)頭,株連九族。 他以沉默保護自己,對面趙欽偉也在吃瓜,認(rèn)真讀著字,同時交換情報:“我聽我中文系的同學(xué)說,伏子熠教的專業(yè)課昨天換了老師,選修直接停課取消,研究課題也都停了?!?/br> “就是涼了唄,”陶正隨口接話,“再說就算不給他停課,他敢來上課嗎?他們系辦公樓那天天有學(xué)生堵,真逮著了肯定一頓揍,媒體記者啥的也都等著學(xué)校表態(tài)呢,紀(jì)委那邊忙活好幾天了,估計也就這兩天的事兒……” 人在挖掘八卦時,信息搜集能力總是奇高。他正幾哩哇啦一通宣講,余光忽然閃過一片影,他的上鋪單手系著襯衫扣,從床邊翻了下來。 “你下午不是沒課嗎?”陶正驚奇道,“外邊怪熱的,干嗎去?” “回家,順便去趟圖書館,”伏城蹲下系鞋帶,“有本書該還了?!?/br> 離夏天還早,但氣溫已經(jīng)很高。陶正扭頭看看窗外,下午一點多鐘陽光白得發(fā)亮,半絲風(fēng)都沒有。 搖著頭感嘆愛情與知識的魅力,無意一眼,他瞥見伏城手里的書封。 畫面動得很快,模模糊糊,一晃就過去了。不過依然能看出是法律相關(guān),陶正“喲”了一聲,有點意外:“你還看這種書?咋了,是閑的,還是想轉(zhuǎn)行?” “閑的。”伏城迅速作答,直起身笑了笑,“這不還沒看懂,就要還了。” 宿舍門掩上,熱烈的討論聲小下去。伏城穿過陰涼的走廊下樓出門,外界一片溫暖春意,茂盛的楊樹上有鳥在叫。 正午剛過,校園里很靜,人很少。他抄小路朝圖書館的方向走,手機震了兩下,希遙發(fā)消息來,說半小時后在學(xué)校廣場的噴泉邊見,要帶他去買衣服。 專注回著消息,他腳步不知不覺放緩。恰巧經(jīng)過某個院系的辦公樓,耳邊一陣輕微腳步,他抬起頭,望見一個男人戴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雙手抱一只牛皮紙箱,從樓里匆匆出來。 兩人在狹窄的鵝卵石路擦肩,路邊矮桃樹探出花枝,刮過男人的手臂。他便微微側(cè)眼,似是怪路中央的人紋絲不動地?fù)醯?,而看清后又即刻怔住,在原地站定?/br> 已經(jīng)錯開一小步,他們背對著靜立,幽林里蟲鳥作響。又過很久,伏城輕嗤一聲:“你也會有這么狼狽的時候啊。” 說完他旋轉(zhuǎn)腳踵,慢慢走到伏子熠面前。很近的距離,幾乎碰到他懷里的紙箱,伏城低頭逼近壓迫,順帶著垂眼掃視,紙箱里東西不多,幾只文件袋,一些辦公用具,側(cè)邊還立著一個相框,正面朝里,看不到相片的內(nèi)容。 “今天周三,沒記錯的話,過會你還有課吧?!彼Z氣淡且調(diào)侃,明知故問,“怎么,這是出了什么事急著要走,連你那些學(xué)生都顧不上了?” 伏子熠幽幽抬眼,下巴輕揚。面容從帽檐下逐漸顯露,他與伏城對視片刻,很快又看向別處:“你那位小朋友,很有本事。” 似乎懶得周旋,他開門見山。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還輕輕勾唇,一副毫無所謂的悠淡模樣。 火燒眉毛了,還在撐著面子??上孀釉缫巡豁旓埑?,伏城抱臂端詳他的側(cè)臉,笑著接話:“別謙虛了,你也很有本事啊。” 聞聲,伏子熠眉頭一動,重新看向他。 兩道目光對上,凌厲與敵對若隱若現(xiàn),微不可察。彼此間一團虛假和氣,溫柔得像這春風(fēng),他們相顧微笑,又過一會,伏子熠卻忽然斂了笑容,喃喃道:“是啊,我做了那么多背德事,早該知道會有這么一天?!?/br> 不知為何,他眼神驟然空洞,失了光亮,轉(zhuǎn)瞬是一副悲傷模樣。 伏城一時愣住,伏子熠低眉垂首,輕輕嘆息: “我知道,我大錯特錯了。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后悔,可是后悔沒用,道歉也沒用。所以我認(rèn)罪,等候處理…… “是我一時糊涂,我對不起周茉。如果你見到她,麻煩替我轉(zhuǎn)告,我什么都愿意承認(rèn),她想怎樣我也都答應(yīng)。真的,她就是要我的命都行。” 聲音沉痛悔過,他說完,緩緩摘下鴨舌帽。黑發(fā)里夾雜銀絲,在陽光底下格外刺眼,伏城抿唇不語,偏頭望向一側(cè)。 雖不知他為何突然痛心疾首,可不得不說,在伏子熠輕聲懺悔的過程里,有那么一時的失神,他在動搖。 所幸感性的力量還是不夠強大。半秒冷靜過后,他察覺這番感人肺腑的言論中某些似曾相識的詞眼,「我后悔」「我知錯」「我一時糊涂」……好耳熟,是誰也曾流著淚對他講過? 心覺有趣的同時,他也有些醒悟。 伏子熠太聰明,聰明得掌握了這世上最溫柔的利器。 披著和善的人皮面具,向人示弱,與人交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痛改前非,求人原諒,在女人這種重情又易心軟的動物面前,只要有足夠完美的演技,「赤誠」二字屢試不爽。 可原諒是多么美好又難得的一份情感。有些事情,有的人,錯了就是錯了,哪怕再悔不當(dāng)初,也沒資格被原諒。 “嗤”地一聲,無謂的婦人之仁收起。伏城抱臂,頗為諷刺地哼笑:“中文系教授,還真是會說。當(dāng)初把她哄上床的時候,也是這么誠懇吧?” 沒說這個“她”是誰,因為可以指代太多,也因為不需指代,對方也心知肚明。 伏子熠默然,伏城又道:“說來說去,還不是實在躲不過了,就想一死了之……這也好辦啊,想死還不簡單,隨時都可以。” 紙箱中躺著一把裁紙刀,他突然抓在手里,拇指上推。咔噠咔噠一陣聲響,尖銳刀片出鞘,下一秒,冰冷的刀刃逼在伏子熠側(cè)頸:“要不要我?guī)湍???/br> 一瞬間,風(fēng)靜止,鳥鳴也停息。 伏子熠眼眸發(fā)抖,本能的震驚與恐懼來不及掩藏,伏城目光含笑凝視,在他呼吸錯亂之時,又將刀片“唰”地收回。 一聲悶響,裁紙刀落回紙箱里。男人松氣回神,伏城在他耳邊輕蔑笑道:“伏子熠,你膽子真小?!?/br> 從前多少次想揍他,極度沖動時,也真想過要殺了他。而如今一看,都已沒有必要,該來的報應(yīng)馬上會來,事實上,他也早就開始自食其果。 沒什么好聊的了,伏城撥開他肩,側(cè)身錯開:“我還有事,借過?!?/br> 在伏子熠的注目中,他沿著鵝卵石路向前走。一路花香拂過面頰,在他就要轉(zhuǎn)彎時,男人在他身后揚聲開口:“我們父子一場,這么多年,我都把你當(dāng)我親生的孩子。” 伏城腳步微頓,在路盡頭站定。 “小城,希遙她沒有心?!狈屿谝蛔忠痪湔f,“你為她陷這么深,不值得?!?/br> 久久沉默,伏子熠站在樹下,望向遠(yuǎn)處那個單薄背影。倔強,堅定,又義無反顧,而最終也如他預(yù)料—— “管好你自己吧,”伏城冷冷說,“值不值得,我自己說了算。” 這話恍若笑話,隨即風(fēng)吹來伏子熠怪異的笑聲,悠悠淺淺,如咒怨,也如警示:“好孩子,可別走了爸爸的老路?!?/br> “放心?!狈腔剡^頭,沖他淡淡一笑,“不會?!?/br> 四下里草木被風(fēng)掀起波浪,伏子熠看著他重新轉(zhuǎn)身,一步步遠(yuǎn)去。終于,那個瘦高人影淹沒在翠綠的樹林,從聚到散不過幾個分鐘,好似人生變換,緣分薄淺。 亦叫他記起這孩子童年時候,有一次他帶他去公園玩,小孩子見什么都新奇,一眨眼便鉆進密林找尋不見。 他想過干脆就那樣只身回去,可最終還是跑到廣播站尋人?;厝ヂ飞纤轮悦藁ㄌ?,他也給他買了。 視線下落,伏子熠低頭,看見相框邊明黃色的裁紙刀。 可無論如何,他依然不是個好父親。從小到大他帶他去公園,就只有那么一回。 本文還有2章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