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吃醋
“帝王情愛最是涼薄,不要以為她是女子,就可以用兒女之情來束縛,這些追權(quán)逐利的皇城之人,你是永遠(yuǎn)無法看透的?!?/br> “因為本宮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云環(huán)女帝,也是如此?!丙愱栁⑿?,“殿下對她那個先生,究竟是什么感情還需觀望,若當(dāng)真情真意切,拉攏他,以為牽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人一旦有了軟肋,就好控制。所以她步下了另一枚棋子。 “若是虛情假意,我這個侄女,便不得不防了。小小年紀(jì),就能瞞過那么多雙耳目,還隱瞞了這么多年,可見心機深沉?!?/br> “公主這是想對殿下動手了?” 墨染試探問道。 麗陽卻皺了皺眉,“暫時先看看吧。本宮與她,好歹也是姑侄,身為長輩,總是要多擔(dān)待些的。若非必要,不會鬧到撕破臉的地步,”麗陽輕咳一聲,“只是,今日這英華宴至關(guān)重要,你可不要出什么岔子?!?/br> 她纏綿病榻多年,每日提心吊膽,只怕今日的一日,就是最后的時光。 駙馬逝去時對她說的那些話猶在耳畔,他要她余下的時光,都為她自己而活。 身為皇家公主,金枝玉貴,卻為政治聯(lián)姻的緣故,不得不嫁給功高震主的武威侯,因身體虛弱沒有子女,如今,唯一能夠依靠的夫婿也離她而去。余下的光陰,難道只能縮在封地茍延殘喘了么? 不,她不甘心。 若她,能擁有同皇子一般的權(quán)力呢? 是不是就沒有人能束縛自己了? 直到定安帝將自己的獨女冊為太女的消息傳來,麗陽大受震動,連夜未曾合眼。 她在心里反反復(fù)復(fù)地想,“姚清歡可以,姚盼可以,威懾么我不可以?” 麗陽對權(quán)力的追逐之心便是從那一刻開始點燃,且逐漸蔓延成燎原之勢,于是向定安帝遞交了奏折,請求入京。 此次她與墨染密謀東宮元夫之位,只是計劃的第一步。 墨染受她恩惠良多,自是有求必應(yīng)。 “待他日本宮手握大權(quán),定不會虧待與你?!丙愱栁兆×四镜氖?。 墨染感受著她手心的冰冷,亦是回握,溫聲道,“愿為公主分憂?!?/br> 見麗陽公主臉色稍霽,墨染想到方才姚盼話語中對宗愿的崇拜戀慕之情,不似作偽。又說,“只是,公主是否多慮了?我倒覺得殿下是性情中人,個性頗為單純,并非那工于心計之輩?!?/br> 麗陽笑而不語。 *** 姚盼回到宴上的時候,才子們正在場上斗詩,奮筆疾書,聲音激昂,詩一成,便由宦官懸于座前,五花八門,龍飛鳳舞,看得人眼花繚亂。 姚盼的身影出現(xiàn),眾人醉心詩情,沒有宦官通報,竟無人第一時間發(fā)覺。 竟是宗長殊首先注意到她,身形若玉山將傾,微微頜首時烏發(fā)垂落:“殿下?!?/br> 頓時,四周一片寂靜。伴隨著一片私語,眾位才俊的視線一齊望了過來,“殿下來了?”“在何處?”“快讓我見見,聽說殿下是難得的美人?!?/br> 在那些或探究或驚艷或愛慕的視線中,姚盼卻是直直撞上一道清澄空靈的目光,那目光的主人正沖她微笑,那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帶著無限的期許與包容,像是月光照在人的肌膚之上。 不知怎么,姚盼心中想到一首詩: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他們紛紛下跪,“拜見太女殿下?!?/br> 臣服于她腳底。 “先生免禮。各位公子免禮?!?/br> 姚盼脆聲道,快步行過,梨花香氣回旋于人們的鼻尖。 她的位置在宗長殊的右上側(cè),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聽見宗長殊低聲問: “怎么來的這樣遲?” 姚盼腳步頓住。 抬眼笑道,“遇見一個妙人?!?/br> “妙人?”宗長殊難得的好奇心被激發(fā)出來,向她走了一步,并未注意到他們的距離十分之近,近到姚盼都能清楚感覺他的吐息噴薄在面上,微暖。 宗長殊眼底映著她的面龐,皺眉,眼尾弧度內(nèi)收,不悅之情極為明顯: “什么人?男子?”她身上沾染的這股檀香之氣,他似乎在哪里聞到過。 像個生怕自家閨女被男人拐騙的娘親,姚盼腹誹一句,用手半捂嘴,天真道,“他為我撫琴,是先生彈過的廣陵散,”眨了眨眼,“我對他說,他彈的沒有先生好,這人不服,我又說,這首曲子,是我家先生譜出來的,這人羞憤不已,被我氣跑了?!?/br> 少女的笑容狡黠又明媚,與他說話的姿勢親密得過分,宗長殊突然回神,輕咳一聲。 帶了些嚴(yán)厲之色斥道,“這么多人看著,沒規(guī)矩?!?/br> 姚盼不高興,對他做了個鬼臉,宗長殊裝作沒有看見,慢悠悠地回身坐下。姚盼雙手籠在袖中,滿面笑容地打量著場上這些青年才俊,眼角余光,忽見一碟櫻桃rou從側(cè)邊遞上了桌面,她看去,宗長殊臉色自然,放在膝頭的手指白皙修長。 姚盼正色轉(zhuǎn)回視線,又是一盤醬rou片上了桌。接二連三的,不是她最喜歡的蔥燒海參,就是她常常拈一塊含嘴里的云片糕。 她無奈,只能招來荷薺低聲道: “你去告訴先生,我會好好參與宴會,不會半路逃走的?!?/br> 這人是真把她當(dāng)成了小屁孩,以為姚盼不情不愿地過來,會鬧脾氣搞砸了英華宴,所以用好吃的賄賂。 她又不是真的才十四歲,哪里不知曉英華宴的重要性,事關(guān)太行江山,皇家顏面,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像上一世那樣草率的。 荷薺自然將她的意思如數(shù)傳達(dá),姚盼再看,只見她那先生端坐如鐘,側(cè)臉瞧著十分的淡然冷峻,平靜得仿佛跟剛剛偷偷給她送菜的不是一個人。 大概是被她注視久了,宗長殊忽以袖掩面,偏頭喝起茶來,喉結(jié)在修長的脖頸上滾動,姚盼瞇眼,那種心癢的感覺又來了。 姚盼咬完最后一塊云片糕,舔了舔手指,這時麗陽公主也入得宴會,眾人拜會之后,宴會正式開始。 坐看各大才子舞文弄墨,與觀賞美人爭奇斗艷,倒有異曲同工之處。 姚盼卻是興致缺缺,她做女帝那一會兒,什么絕色、什么奇才不曾見過? 麗陽也注意到了,輕聲詢問,“這些才俊中,沒有令梨梨滿意的么?” 姚盼想了想,垂眼道,“他們都很好,只是——沒有梨梨喜歡的?!?/br> 其實她都喜歡,譬如那韓家公子,腿多長啊。那鄧公子的尊臀多么挺翹,看得她心情澎湃,還有還有,那梁家公子講的笑話多么好聽!關(guān)鍵他聲音十分磁性,很誘人啊。 全都收進(jìn)東宮該多好呀! 可惜宗長殊坐在一邊,像一座冰雕一般,時時刻刻提醒她要冷靜。為了維持她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形象,只好忍痛割愛了。 唉,裝的好辛苦! “無妨,梨梨還小,可以慢慢挑。”麗陽慈愛地說道。 “嗯……”姚盼飄渺地回答。 宴上熱鬧非凡,姚盼扭頭,見一白衣女扭著腰,向著宗長殊的位置裊娜走去,渾身柔若無骨。以團(tuán)扇遮面,只露出一雙幽怨的眼睛,她的聲音也是十分幽怨:“表哥,你馬上就要進(jìn)宮給殿下當(dāng)太傅了,我們兄妹,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那日來去匆匆,都沒來得及向表哥祝賀,今日聽說表哥身在英華宴,特來補上。” 是姜霧。 果真來了!姚盼差點當(dāng)場笑出聲,趕緊拉住荷薺的袖子保持鎮(zhèn)定。 不少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紛紛看了過來,姜霧本人長得倒不磕磣,只不知為何,將一張臉抹得慘白慘白,姚盼尋思,她只說宗長殊喜歡有真才實學(xué)的,卻沒說宗長殊喜歡女鬼啊。 姜霧渾然不覺,她清清嗓子,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座上的男子,紅唇輕啟,念了一首情詩。她聲若鶯啼,婉轉(zhuǎn)動聽,月色幽幽之中,佳人才子兩兩對望,倒是很有些意境。 宗長殊耐心地聽完了整首詩。 姜霧目光盈盈,期待地看著他,宗長殊的表情看不出喜惡,慢慢地,眉心出現(xiàn)一點褶皺,像是在思考什么,姚盼都忍不住想為姜霧鼓掌了,能讓宗長殊為難到這等地步,她愿稱姜霧為古今第一人。 誰知宗長殊忽然轉(zhuǎn)頭: “殿下怎么看?” 姚盼嗆到了,什么怎么看? “???本宮……本宮”這是給你念的情詩,又不是給她念的,關(guān)她什么事。 “天下的有學(xué)之士,恰如那天上高懸的皓月,何時能夠摘下?這世上的英才賢士,恰如芳香四溢的酒釀,難道不令人朝夕思慕?若能光臨舍下,定要掃榻相待。” 他轉(zhuǎn)向姜霧,點頭道,“你的進(jìn)言,想必殿下已經(jīng)領(lǐng)會?!?/br> ……這也能扯上啊,姚盼嘴角抽搐,一場好戲沒了,只得悶悶起身,長拜道,“多謝先生!梨梨受教了?!?/br> 真是有夠討厭,姚盼努嘴,竟然用情詩教育她要禮賢下士,沒看到姜霧臉都綠了。 教育完了學(xué)生,又該料理家事。 宗長殊對姜霧皺眉,“你的這份心思,我能理解,只是說話也得看場合時機。你這般冒失,當(dāng)著殿下與公主的面,成何體統(tǒng)?!?/br> 他面無表情的說著話,姜霧被他訓(xùn)得都要哭了,捂著臉跑了出去,姚盼卻琢磨,他這話說的也不是很重,甚至還幫姜霧遮掩粉飾了一番,這是照顧這位表妹的面子啊。 不過聽在姜霧耳朵里,就不是這么一回事了。 姚盼悠閑地擦了擦手,宗長殊忽然狠狠瞪了她一眼,神色頗為嚴(yán)厲冷酷。姚盼暗道不好,他定是發(fā)覺是她攛掇了姜霧,一會必定要來找她算賬了! 唉! ※※※※※※※※※※※※※※※※※※※※ 感謝在2021-02-18 23:52:38~2021-02-19 19:22: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八米 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