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jīng)過一段準備時間后，這天，投降的羌族將領(lǐng)、貴族們被全副武裝的世兵們給“請”到了姑臧城外的世軍大營。在經(jīng)過了一上午與慕容函的“友好協(xié)商”后，羌軍中幾個手握兵馬最多、名望較高的貴族們在慕容函等人的支持下，正式代表羌族，向世國臣服。

    當然了，臣服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大家那么辛苦，不見點干貨怎么行呢？更何況，羌族并不是投降，而是選擇附庸。按照出征前世皇慕容皓的意思，羌族每年都要向大世進貢金銀珠寶和牛羊牲畜，一旦爆發(fā)戰(zhàn)爭（例如大世和西漢開戰(zhàn)），羌軍也必須無條件的隨時接受世軍統(tǒng)帥調(diào)遣。此外，羌族內(nèi)部的一些重大的人事任命，也必須要先上報宗主國，才可以進行。如果瞞著不報，那則視為有人叛逆，世軍就有出兵剿滅叛亂的權(quán)利。在軍隊上，慕容函也在他們脖子上套了根緊繃繃的繩兒羌族各部擁兵總數(shù)不得超過五萬，否則，以謀反視之。

    作為回報，羌族將受到世國庇護，允許羌人與世國通商、通婚，并免除兩年關(guān)稅、商稅，好讓羌族在短時間內(nèi)快速恢復(fù)元氣，以協(xié)助世軍對抗即將要面對的西漢大軍。

    最后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慕容函大方的向眾人表示，羌族族長之位依舊是羌人自己的，而且還會得到朝廷的正式冊封。這一消息著實讓羌族降臣們興奮不已，本來他們都以為世國肯定會叫自己人來統(tǒng)帥羌軍，沒想到他們居然沒有貪心。要知道，雖然羌族投降了，但族長一位還是很有吸引力的。眼下羌族附庸是不得已的事，但日后怎么樣，還真不好說?，F(xiàn)在你世國拳頭大，我們心服口服；但你總有老的一天，等你開始安逸了，開始忘記戰(zhàn)爭了，那就是我們崛起的時候！

    慕容函會想不到嗎？他想到了。所以，在羌族眾人盡情暢想美好未來的時候，他微笑著說出了羌族新任族長的名字云飛瑤！

    夢碎了。

    誰都知道，云飛瑤雖是老羌王的女兒，但她身上卻有著一半的漢人血統(tǒng)，更何況她的駙馬還是慕容赫這個世國高級將領(lǐng)，讓她當羌王，羌族就是給慕容赫和世國的嫁妝?。”娙诉@才反應(yīng)過來，感情慕容函這老東西早就計劃好了，什么與大家親如一家，什么讓咱們自己當家作主？拿咱們當猴耍呢？！

    是可忍熟不可忍，你讓我們附庸，我們?nèi)塘恕⒛阕屛覀冞M貢，我們?nèi)塘?；你叫我們當狗，為了活下去，我們也能忍；但叫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自己曾經(jīng)瞧不上、欺負過的女人來騎在我們頭上，這我們決不能忍！

    大帳中傳來了羌軍將領(lǐng)們憤怒的抗議聲，但馬上，這些抗議聲就戛然而止。只見衛(wèi)將軍慕容寶持劍立于堂中，腳下躺著的，是一個剛剛叫囂的最兇的羌將。慕容寶甩了甩劍上的血珠，冷笑著看著眾人“喊啊，怎么不喊了？”

    望著如同天神下凡的慕容寶，羌族眾人紛紛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很明顯，面對生命，他們并不是特別有種。

    事情就此完美結(jié)束，慕容寶當眾殺了人，慕容函也僅僅是不輕不癢的罵了他兩句，隨后便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該干啥就干啥?，F(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以前了，以前慕容函可能會考慮降將的心理、做點表面工作，但現(xiàn)在他連表面工作都不想做了，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把這些人放在眼里。

    柯木達活著時，我可能還會忌憚你們?nèi)郑滑F(xiàn)在你們就是一盤散沙，有何可懼？！

    羌族眾人心驚膽戰(zhàn)的從世軍大營里走了出來，看著周圍威武雄壯的將士，以及他們身上精良的甲胄，他們迅速看請了一個現(xiàn)實不管未來如何，現(xiàn)在自己必須要裝好孫子，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當天下午，阿七的小宅院就被幾十個衣著華麗的人給擠滿了。他們有的穿著世國的新官服，有的穿著羌族的華服，五花八門，看得直令人應(yīng)接不暇。阿七本是一介騎奴，哪里見過這種場面，當即就被嚇懵了。但很明顯，這些人并不是沖著他來的，全部十分乖巧的站在門里門外，似乎是在恭候著什么人。

    “主子，外面有好多奇怪的人，”阿七自然是不敢趕他們走的，只能緊閉房門，緊張的對著里屋的云飛瑤道，“小的去問了，但他們見了小的的衣著，都不肯說實話。您看您要不要從后門出去避一避？”

    “慌什么，諾大天下，還有我的容身之地嗎？”云飛瑤一身孝袍，神色呆滯的跪在一塊簡陋的靈牌前，眼眸中只有無盡的空洞，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韻。云飛瑤頭也不回的說道，“阿七，你且隨他們?nèi)グ?。他們要殺我，早就動手了，若是他們想挾持我做些什么，那我怎么逃的掉呢？?/br>
    “可是主子啊，我聽說，世軍統(tǒng)帥今天早上突然召見了他們！”阿七擔(dān)憂道，“昨天他們還是群白眼狼，怎么世軍找他們談了次話，就變成這樣了？您說，是不是世軍那邊”

    ”我說了，隨他們?nèi)グ?，“阿七的話讓云飛瑤猛地打了個寒顫，但很快，她又恢復(fù)如初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不必管他們?！?/br>
    ”這好吧，那小的先退下了。“

    時間眨眼就到了傍晚，天色已經(jīng)暗黃，但門外的眾人卻依舊沒有散去的意思。這下連云飛瑤都有些疑惑了，如果是世軍逼他們來的，那怎么還不上前來敲門？而且看這個樣子，要是自己不出去，可能他們就得在這過夜了。

    就在云飛瑤猶豫要不要出去一問究竟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緊接著，便是一聲中氣十足的高喝”中郎將到！“

    ”拜見中郎將！“

    門外眾人急忙轉(zhuǎn)身，對著直行而來的馬車恭敬行禮。只見馬車里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慕容赫！

    在世軍軍醫(yī)的救治下，慕容赫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憑借著過硬的身體素質(zhì)，慕容赫楞是挺了過來，并且很快就可以做一些簡單的肢體活動了。鑒于慕容赫在滅羌之戰(zhàn)中做出的杰出貢獻和重大犧牲，朝廷特冊封其為宣威侯，賞金千兩，絹百匹。在聽說了慕容赫和云飛瑤還私定了終生后，慕容皓并沒有動怒，而是十分寬容的表示既然已經(jīng)定了終身，那就讓慕容赫留在姑臧和云飛瑤成親吧。

    上有令，下莫敢不從。慕容函在于蓊芪等人秘密商議后，決定順勢再給羌人套一根繩子。遂向上請示，調(diào)慕容赫任護羌中郎將一職，名為護羌，實為監(jiān)視。慕容函相信，有慕容赫這尊殺王坐鎮(zhèn)，羌族再想叛亂，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慕容函至死也不會想到，自己的這個臨時決定，最后竟間接斷了自己的家脈。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至少現(xiàn)在，情勢還是一片大好。

    于是，宣威侯、護羌中郎將慕容赫正式走馬上任，他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去迎接新任羌王——云飛瑤。

    慕容赫本來連飯都沒打算吃，就準備飛馬趕過來。但還是慕容寶及時按住了他，并讓他靜等一下午再去。慕容寶要借著這個時間，好好觀察下這些前去恭迎的羌族降臣，但凡有人露出半點不耐煩，那自己就有理由將其當場格殺，以達到自己清掃威脅的目的。理由？侍主而生疲態(tài)，死罪！

    但不知是這些人突然開竅了還是他們運氣太好，整整等了一個下午，沒有一個人生出哪怕半分的怨念，至少表面上沒有。無奈，慕容寶只好讓慕容赫姍姍登場，前去迎接新羌王出山。

    ”臣等恭迎中郎將大人！“一個上了年紀的羌人上去一大步，恭敬拜道，”大王尚在里屋，臣等奉命侍候在此，不敢打擾大王休息！“

    “嗯，知道了，”慕容赫點點頭，在兩旁侍衛(wèi)的攙扶下一瘸一崴的來到了屋門前，拿手輕輕敲了敲屋門，柔聲道，“飛瑤，是我?！?/br>
    良久，屋內(nèi)才傳出一聲低低的回應(yīng)“你你怎么來了？”

    “我來接你回家?！备糁坏篱T，慕容赫都能感受到里面人兒急促的呼吸聲。

    “回家？”里面輕笑一聲，反問到，“我父王死的時候，你在場？”

    “是?！?/br>
    “為何不救他？”

    “對不起飛瑤，我盡力了。”

    “盡力？什么叫盡力？救他，還是殺他？！”云飛瑤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拉開木門，猛地揪住了慕容赫的衣襟，撕心裂肺的吼道，“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殺的他??？你說?。∧悻F(xiàn)在不是中郎將嗎？你拿我父王的頭去換官位，你他媽對得起我嗎？！”

    “咳飛瑤你冷靜點，”慕容赫沒料到云飛瑤手勁這么大，不覺間就牽動了還沒好透的傷口，“你聽我解釋，我絕對沒有殺你的父王，我我當時也遇襲了??！”

    云飛瑤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在吼了幾嗓子后，她的聲音明顯沙啞了不少“赫郎，我求你和我說句實話，我父王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就是說是你殺的，我我也認了好不好？我實在是受不了了，這么久連殺父仇人是誰我都不知道，我算個什么女兒？我對不起他??！求你告訴我，好嗎？”

    “飛瑤，我”不知為何，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云飛瑤，慕容赫嘴邊的謊話怎么也吐不出來。只能先不停的安慰著她，云飛瑤又追問了幾次，見慕容赫目光躲閃、顧左右而言他，心中也明白個七七八八了。

    “云公主哦不，羌王，”慕容赫身后的蓊芪冷眼看了好久的戲了，見兩人私話說得差不多了，才整理了下面孔，笑瞇瞇的來到云飛瑤面前，拱手拜道，“遵先羌王遺命、世皇詔令，請您代我大世統(tǒng)領(lǐng)羌族，進羌王位！”

    ”請公主進羌王位！“周圍羌族眾人好像事先彩排過一般，齊聲請命到。

    ”有勞公公，我不，臣愿遵世皇詔令！“云飛瑤呆呆的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眾人，似譏似諷的笑了笑，順手接下了蓊芪手中的冊封敕令，”羌族愿世代侍奉大世，為世皇披荊斬棘，萬死不辭！“

    ”大王誠意，咱家一定轉(zhuǎn)達給世皇陛下?！拜钴误@訝的挑了挑眉毛，云飛瑤先前還是一副弱女子的模樣，如今卻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變化之快，連蓊芪這種老油條都自嘆不如。

    ”公公，臣聽說，金城一帶還有些愚忠之人，在與天軍對抗，是否？“

    ”的確，大王問此事，是想為他們求情嗎？“

    ”不臣的意思是，不如由臣發(fā)下王詔，勒令他們棄械歸順，如何？“云飛瑤狡黠的笑道。

    ”這“蓊芪聞言，大喜過望，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浪裉熘愿^來，就是要和云飛瑤說這件事的，本以為還要費點口舌，沒想到云飛瑤居然自己提出來了，當下臉上的笑容又燦爛了幾分，”那可真是太好了?。〔粍拥侗湍鼙苊鈶?zhàn)禍，我們也是求之不得啊，既如此，那就一切拜托大王了！“

    ”且慢，公公，臣還有個不情之請，還想要公公成全?！?/br>
    ”哦？大王請講?！?/br>
    ”小女子生在邊疆，從未見過中原之繁華，“云飛瑤瞟了眼身邊沉默不語的慕容赫，繼續(xù)說道，”臣想西北事了后，和您一起去北平朝拜世皇，順帶游覽下沿途風(fēng)光，不知可否？“

    ”這算什么，咱家答應(yīng)大王便是！“我去想也不想的就答應(yīng)了，”還請您抓緊時間發(fā)布王詔吧。您放心，此間功勞，咱家一定如實上報給陛下！“

    ”多謝公公！“

    ”嗯，那沒別的事，咱家就先走了，“蓊芪點點頭，拿眼看了看一邊幾度欲言又止的慕容赫，陰陽怪氣的說道，“赫將軍，天色不早了，咱們可該回去了。別打擾了大王休息！”

    “是”慕容赫用一種幾乎懇求的目光看著云飛瑤，希望她可以讓自己留下來，哪怕片刻也好。但云飛瑤卻彷佛沒有看到似的，徑直回到了屋中，只留下了一個冷漠的背影給慕容赫。無奈，慕容赫只好慢慢轉(zhuǎn)身，跟上了蓊芪的步伐。

    等到外面的人都散光了后，阿七才小心翼翼的來到云飛瑤身邊，低聲問道“主子，您剛剛”

    “阿七，有話就說，”云飛瑤打斷了阿七的猶豫，“你我名為主仆，實為至交，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訴你?！?/br>
    “是，謝主子，”阿七受寵若驚的跪坐了下來，疑惑道，“您為什么一口咬定是赫是慕容赫殺了先王？這其中不會有什么誤會吧？”

    “能有什么誤會？”云飛瑤面無表情的點燃面前的香火，“就算真的有誤會，他為什么不和我說？你也不是沒看到，我剛剛都差點給他跪下來了，他卻還是遮遮掩掩的。他要真把我放在心上，一句實話都不敢和我說嗎？那原因只有兩個，要么是不想說，要么就是不能說。”

    “主子英明，”阿七猶豫片刻，又問道，“那您為什么和那個公公說要去北平朝見世皇？您真的是想看看中原山水嗎？”

    “當然不是！”云飛瑤狠狠的把燃香插進木翁中，臉色逐漸猙獰了起來，“慕容赫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我一介女子，怎么打得過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慕容赫？更何況現(xiàn)在羌族還是世國的附庸，他又是護羌中郎將，我怎么和他斗？唯一辦法就是”

    “您莫不是想讓世皇動手解決慕容赫？”阿七大驚失色，“主子，這太危險了！慕容赫身居高位，世皇想必極其信任他。怎么會因為您一面之詞，就就殺了他呢？主子您可千萬別沖動?。　?/br>
    “除此之外，我還有什么辦法？！”云飛瑤憤怒的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滿頭的青絲被她扯下了好幾把，才肯罷休，“我斗不過他啊若我孤身一人，我又怕什么呢但我現(xiàn)在還有子民要考慮，我不能因為我的一己之私，就把他們再拖下水只此一法了，阿七你不必再勸了，不論如何，我都要試試！”

    “那主子您打算怎么勸說世皇呢？”見云飛瑤心意已決，阿七知道再勸也沒用了，只能想方設(shè)法把話題從慕容赫身上扯開，別讓云飛瑤再氣壞了身子。

    “方法？哈哈哈”云飛瑤突然大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什么狗屁方法？什么狗屁方法？！他是天子，但他也是男人！我是羌王，但我也是女人！你說我要用什么方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