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白費(fèi)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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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德軍駐地。 司兵參軍一邊點(diǎn)頭哈腰,一邊朝彭平康嘻嘻笑道,“彭大人您果然有一套,三言兩語得就把那酸秀才打發(fā)了?!?/br> 彭平康正翻著公文,聞言立即抬起了頭來,瞪了司兵參軍一眼,“人還沒走呢,”彭平康見司兵參軍訕訕地低下頭去,又添了一句,“說話仔細(xì)著點(diǎn)兒?!?/br> 司兵參軍“噯噯”地應(yīng)了兩聲,就聽彭平康繼續(xù)吩咐道,“一會兒,待過了酉時,你就把軍里的賬目送去驛站,請他過目。” 司兵參軍應(yīng)到一半,想了想,追問道,“是用官車還是……” 彭平康道,“用官車,”他道,“掛廣德軍的牌子?!?/br> 司兵參軍微微皺起了眉,“那萬一……過了宵禁的時辰……” 彭平康淡笑道,“放心,你酉時出門,宵禁之前,他一定會讓你回來?!?/br> 司兵參軍點(diǎn)了點(diǎn)頭,咕噥道,“彭大人您就是太好性兒了?!?/br> 彭平康笑了一聲,玩味道,“我怎么好性兒了?” 司兵參軍道,“旁人也就罷了,他一個鴻臚寺下的小官——不過就臨時按了個撫臺的名頭——竟就能跑到咱們眼跟前作威作福,還疑神疑鬼、指桑罵槐地說您貪污,您還讓小的巴巴兒地捧著帳冊去給他瞧……” “……好,就算這些都不論,那當(dāng)著您的面兒說那姓紀(jì)的是無辜的是什么意思?噢,他說無辜就無辜?他有這本事怎么不當(dāng)著圣上的面兒去說???跟您說是什么意思?萬一那紀(jì)氏女要出了點(diǎn)兒什么差錯,是不是就要賴到咱們頭上來了?彭大人,您別怨我說話難聽,他這擺明了就是‘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瞧您性子好,故意擺了架勢來……” 彭平康淡笑著接口道,“所以啊,”他悠悠道,“我說那紀(jì)氏女不著急‘關(guān)照’罷,唉呀,還真被我說著了?!?/br> 司兵參軍悻悻道,“是啊,還是彭大人您見識深遠(yuǎn),小的們?nèi)f萬不及?!?/br> 彭平康笑了笑,瞥了一眼桌上盛著朱墨的墨盒,道,“不是我見識深遠(yuǎn),而是我心里清楚,這人啊,一旦做了虧心事,不是急著‘毀尸滅跡’,就是忙著‘栽贓嫁禍’?!彼α艘宦?,“周見存是聰明,但就連他,都沒法兒逃過這兩樁心事去?!?/br> 司兵參軍聽出了彭平康話后的意思,“彭大人是以為……” 彭平康拿起筆,蘸了記墨,一邊往公文上簽字,一邊道,“不是我‘以為’,而是,”他抿了抿唇,“我剛放了個‘餌’下去,他張嘴就咬,這吃相也忒難看了?!?/br> 司兵參軍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就聽彭平康繼續(xù)道,“前幾日在文家打牌,我還未提及撫臺來巡之事,范揚(yáng)采和宋茂行就一口一個‘紀(jì)種’、‘紀(jì)種’得叫,分明就是在暗示我,要我除之而……” 沒等彭平康說完,司兵參軍就恨恨道,“厚顏無恥!” 彭平康擱下筆,不咸不淡地道,“無恥歸無恥,但最后卻讓我和了牌,推了許多籌子到我面前,我倒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起來了。” 司兵參軍一怔,覺得彭平康的話鋒轉(zhuǎn)得太突然,叫他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答了。 彭平康笑道,“開局之前我還跟周見存說我牌打得不好,后來看我和了牌,周見存的臉色都變了?!?/br> 司兵參軍附和道,“周少尹是還不知道您的厲害,否則……” 彭平康淡淡道,“我怕就怕,他原本已經(jīng)知道了,但卻不甘心,總想試上一試,就是挫挫我的銳氣也好?!彼制沉艘谎圩郎系哪?,道,“他若是這樣的打算,那我可是防不勝防啊?!?/br> 司兵參軍想了想,壓低聲音道,“彭大人,小的倒有一招,卻不知可不可行?” 彭平康挑眉道,“你且說說罷?!?/br> 司兵參軍嘿嘿道,“那周少尹不是開始管征稅了么?咱就在這事兒上給他下個絆子……” 彭平康不置可否道,“他又不像紀(jì)鵬飛,我給他下絆子,他轉(zhuǎn)身就向他爹老子告狀,可是能耐得很呢?!?/br> 司兵參軍嘻嘻道,“要是您下的絆子,他去告狀自然是有理有據(jù),但若是他自己闖的禍,他總不能……去告老百姓的狀罷?” 彭平康瞇起了眼,不動聲色地問道,“怎么說?” 司兵參軍略往前跨了一小步,放輕了聲音道,“依小的說,待這孟撫臺走后,彭大人您就將咱們廣德軍手上,那些主管放貸收貸的小官小吏的名錄交給周大人?!彼f到一半,偷眼覷了一下彭平康的神色,見彭平康沒有動怒的跡象,便接著說道,“這周大人幾次三番、明里暗里地找咱們廣德軍的麻煩,不就是覺得這管事兒的一定會黑錢么?既然這周大人以為彭大人您是抱了個金儲罐兒,不如您就將這燙手的山芋交出去,叫他也吃一吃力道,他肩上的擔(dān)子一重,彭大人您不就輕松了么?” 彭平康揚(yáng)了揚(yáng)眉,斜了司兵參軍一眼,道,“我的金儲罐兒一交出去,你的燙手山芋不也沒了?”他輕笑道,“唉呀,我可舍不得看你齜著牙喊rou疼啊?!?/br> 司兵參軍諂笑道,“彭大人,瞧您這話說得,小的可不是那不識體統(tǒng)的人。” 彭平康頓時沉下了臉,冷聲道,“你是識體統(tǒng),卻架不住有那不識體統(tǒng)的人?!彼坏裳?,厲聲問道,“說!誰給你出的這主意?” 司兵參軍被唬了一跳,見彭平康似乎真動了氣了,磕磕巴巴道,“是、是文家……” 彭平康緊緊地盯著司兵參軍,追問道,“文家?” 司兵參軍囁嚅道,“是,彭大人您上回打完牌回來,不是跟小的說準(zhǔn)備撫臺酒席的事體可以去和文府的人多商議嗎?小的去文府的時候,那文員外……” 彭平康沉聲道,“是文好德?” 司兵參軍顫著嘴唇應(yīng)道,“是,是啊。” 彭平康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道,“文好德巴結(jié)周見存都來不及呢,怎么會要我暗地里給他使絆子?” 司兵參軍道,“據(jù)說是因為、因為巴結(jié)不上,周少尹總是對文員外愛搭不理的,偶爾去看一次牌,還是給三位大人面子;平常送過去的禮,也得托了范大人或者宋大人的名頭,那周大人才肯收……” 彭平康剛聽到一半,就不耐煩地?fù)]了揮手,道,“哦,這周見存不懂交際往來,文好德就出主意說要我拿我作情兒?他打的倒是一手的好算盤啊?!?/br> 司兵參軍小心翼翼地道,“也不全是,文員外說他看彭大人您總是對周少尹無可奈何,于是就讓小的給您出了這主意?!彼D了頓,咽了一口唾沫,繼續(xù)道,“文員外說,要是周少尹當(dāng)真被絆住了腳,他一定會回來求助彭大人的。到時,彭大人再替他向文員外討個法子,文員外必會伸以援手。這樣一來,彭大人既給了他一個下馬威,又不耽誤征稅和收貸,還圓了周少尹的面子……” 彭平康冷聲道,“周見存多大的面子須得我來圓?文好德這筆賬算得也太精了,等于他一個指頭不動地就賣了我跟周見存兩頭的情了?他盤算得倒好!” 司兵參軍訕笑道,“噯,噯,是小的多嘴,彭大人您別生氣。” 彭平康哂笑道,“我現(xiàn)下可是不敢生氣了,我要一生氣,這大羅神仙也得轉(zhuǎn)過九天仙境來哄我高興,我哪里還敢生氣啊?” 司兵參軍立刻躬身道,“是小的不好,是小的不好,小的回頭就去跟文員外說清楚彭大人的意思,無論是金儲罐兒還是燙手山芋,彭大人您不說松手,小的就是被生生燙穿了巴掌也得替咱們廣德軍將這吃飯家伙捂嚴(yán)實(shí)嘍。” 彭平康哼了一聲,道,“行了,你要作戲,往外頭作去,別總在我跟前現(xiàn)眼。”他說著,又隱約露出了點(diǎn)兒不可捉摸的笑意來,“我知道文好德出手大方,為了讓你能向我張這個口,他定花了不少心思罷?!?/br> 司兵參軍訕訕道,“不多,不多,彭大人您若是不喜歡小的收文家的……” 彭平康擺了擺手,微笑道,“他給你,你就拿著,將我的意思講清楚了就行,東西就別退了,免得白白辜負(fù)了人家的好意?!?/br> 司兵參軍一聽,立即喜笑顏開,“彭大人您真是太體恤小的了……” 彭平康微笑道,“這好話我平日里也聽得夠多了,你就別再費(fèi)這口舌了,”他道,“你先好好地將孟撫臺送離了瑯州罷?!?/br> 司兵參軍應(yīng)道,“是,是,”他一邊說,一邊琢磨著聽彭平康這句話的話音,好像彭平康也不是很反對自己剛才出的那個主意啊,“那……” 彭平康不容置疑地截斷了司兵參軍的話頭,道,“你先下去罷?!?/br> 司兵參軍只能喏喏行禮,接著往門外退去,走到一半時,忽然聽彭平康發(fā)話道,“對了,”司兵參軍轉(zhuǎn)過身,希望彭平康是又變了主意,未料,彭平康卻說起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體,“那席面統(tǒng)共就沒動幾口,白倒了怪可惜的,你著人分一分罷。” 司兵參軍應(yīng)下了,又聽彭平康似不經(jīng)意般地隨口補(bǔ)充道,“還有,我見那紀(jì)氏女瘦伶伶的,彈起琴來手都打顫兒,想是胃里缺了食了,你把席上那一盅十樣白煨烏骨雞給她端去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