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親審宮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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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無德’?”王杰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為何這么說?” 徐寧道,“圍魏救趙?!?/br> 王杰思考道,“‘共敵不如分?jǐn)?,敵陽不如敵陰’??/br> 徐寧點頭,“否則何須公然針對東宮?” 安煜是安懋一登基就立的太子,想動太子的儲君之位,難度不比攻下元昊小多少。 徐廣一上來扣的帽子很大,“無儲君之德”、“染指朝政”、“不忠不孝”,但是跟著說出的實際罪名卻似乎不那么經(jīng)得住推敲。 比如說武進(jìn)士沒官做,做官后不得不貪污,是因為吏部為東宮斂財,這指控實在是難以服眾。 因為作為“受害者”的紀(jì)鵬飛是在光啟二年中的武進(jìn)士,那時太子才六歲,還住在清寧宮。 要說六歲的太子,連續(xù)五年和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武進(jìn)士過不去,且在這個武進(jìn)士上任之后還迫使他貪污,仔細(xì)一想都覺得這指控實在是“莫須有”。 但是問題在于,太子掌控禮部、染指吏部是真的。 紀(jì)鵬飛中了武進(jìn)士之后連續(xù)五年“通不過”呈試,當(dāng)官之后貪污軍餉也不假。 十分假的指控中有五分真,這就很難辦了。 徐廣這是聲東擊西,安懋想捂著貪污的事情,徐廣就偏偏把矛頭引到太子身上。 上邶州的那把火雖然不知道是誰放的,但是這把火燒得非常及時。 這把火一放,官吏貪污軍餉,在老百姓心中已經(jīng)成了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br> 徐廣這么做,就是想進(jìn)一步擴(kuò)大案子的影響力,徹底把水?dāng)嚮臁?/br> 安懋想翻巫蠱案,徐廣就借著貪污軍餉案直接說太子落馬案不成立,壓根兒就沒人害太子,是太子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戲。 也根本沒人和外敵勾結(jié),這樣一來,就沒有理由發(fā)兵元昊。 而讓王杰擔(dān)憂的正是這個,因為提議徹查太子落馬案、引起安懋夜半搜宮的人可是王杰自己。 王杰問道,“父皇對此作何反應(yīng)?” 徐寧道,“圣上聞言,立即移駕紫宸殿,提審關(guān)押在大理寺中的東宮宮人?!?/br> 王杰驚道,“圣上親自提審?” 徐寧點頭,“事關(guān)重大,因此奴才一得了消息,就趕快來稟明主子?!?/br> 王杰沉思了一會兒,道,“徐寧,你說,父皇會不會傳我去紫宸殿問話?” 徐寧一怔,立刻反應(yīng)過來,道,“奴才這就為主子更衣?!?/br> 王杰看徐寧真繞到屏風(fēng)后給他拿衣服去了,不禁多想了一層,饒有興致地問道,“那內(nèi)宮究竟有無賊人魘咒太子?” 徐寧抱著衣服出來了,“自然是有的,否則圣上為何無故搜宮?” 王杰道,“我若這么說,豈不是與徐氏交惡?” 與徐氏交惡只是一方面,另一個方面是,王杰這么一說,等于選擇站在太子這邊了。 王杰不愿意這么快站隊。別說他了,就是安慶,恐怕也是不愿意這么快就被安懋強(qiáng)迫劃到太子的陣營里。 作為庶皇子,只有中立的時候才最有爭取價值,也最能得利。 徐寧道,“主子只是闡述實情罷了。” 王杰道,“話雖如此,可……” 徐寧道,“徐氏此舉,為強(qiáng)弩之末。太子正統(tǒng),不可逾越,圣上先前申飭周氏、賞《卜商貼》予東宮,也是再三表示,太子不可動。” “再者,”徐寧給王杰系上扣子,“圣上先前有意以‘恭’為封號,追封主子生母。尊賢貴義曰恭,卑以自牧曰恭,正德美容曰恭,謙和不懈曰恭,遜順事上曰恭。此為圣上恩澤,主子也須體承上意?!?/br> 王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大明宮,紫宸殿。 穆翰德一進(jìn)來就跪下了,他身上的腳鏈和手銬讓他跪著比站著舒服,“奴才穆翰德叩見圣上?!?/br> 安懋眼皮都沒抬一下,也沒叫起,反而問起身邊的徐安,“東宮如何說?” 徐安低眉順眼道,“太子殿下說,謹(jǐn)尊圣命。” 安懋又轉(zhuǎn)向周惇,“大理寺卿呢?” 周惇道,“大理寺卿聽聞圣上要親審此案,不敢有異議,只呈上東宮宮人證詞,供圣上閱覽?!?/br> 安懋把面前那本大理寺卿呈上來的證詞往徐廣那邊輕輕扔了一下,“徐國公既對此案有疑慮,朕以為,這證詞也不用再看了?!?/br> 安懋的語氣帶有一絲玩味,跪在下面的穆翰德不禁顫抖了一下。 安懋終于看向穆翰德,“行了,起來罷。” 穆翰德爬了起來,他站起來后才感到害怕,殿內(nèi)一君二臣都盯著他看,而且按照剛才的對話,這一君二臣還不是一條心。 穆翰德以往學(xué)的漢學(xué),全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碰到這種情況他又一下抓不住關(guān)鍵了。 安懋認(rèn)出他來了,對著徐廣笑道,“這宮奴朕卻記得,馴得一手好舞馬?!?/br> 徐廣也跟著笑,“臣也記得那天的‘舞馬傾杯’,”他笑一下就笑不出來了,“此奴進(jìn)東宮一天,太子便落馬受傷,可見此奴甚是可疑,他說的證詞不可全信?!?/br> 徐廣不笑了,安懋也收起了笑容,“此奴受太子提拔,怎會加害太子?” 徐廣看了穆翰德一眼,露出嫌惡的表情,“太子無緣無故,竟提拔一木速蠻奴?” 安懋淡淡道,“不過物盡其用。朕近來就新得一黃頭白奴,姿色甚好。” 這一下就把徐廣的話給堵住了。 徐廣轉(zhuǎn)向穆翰德,“是你第一個供出有賊人魘咒太子?” 穆翰德一聽,又往下跪,磕著頭道,“奴才不敢撒謊?!?/br> 徐廣道,“你一蕃奴,如何知道巫蠱之術(shù)?” 穆翰德的額頭緊緊地貼著地面,“奴才自小入宮,已研習(xí)漢學(xué)多年。” 徐廣道,“原來如此。既然你說太子受賊人魘咒,可為何卻說不出那賊人具體名姓?” 穆翰德道,“是賊人狡猾?!?/br> 徐廣冷笑,“分明便沒有那樣的賊人?!?/br> 穆翰德雖然不知道具體什么情況,但是他吃了那么多次漢人的教訓(xùn),也總結(jié)出一點心得,漢人最愛表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但其實最忌諱的就是父子兄弟間的傾軋。 “奴才在受提拔前,于內(nèi)宮中棲居多年,內(nèi)宮多有對太子殿下不懣之人。” 這句話顯然說到了點子上,安懋“哦”了一聲,追問道,“那便說說,是何人對太子不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