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興王大婚，然而比起先前穆王的婚宴，興王府到底是要顯得冷清很多。

    同樣的賓客滿席，可個個都只是臉上帶著假笑，寒暄幾句就低頭吃菜，不知道的反倒像是這是鴻門宴。

    興王自然能感覺到這些大臣的敷衍。

    他不得寵了，母親也不得寵了，父皇忌憚他舅舅，樣樣加起來他們這些人還能到場，已經(jīng)十分給面子了。

    興王端著酒，心底再有不滿面上仍舊保持著淡笑。自打他從高處摔落，他的傲骨就被折了，懂得學(xué)會了隱忍。

    東宮那位可不就是一身忍攻，這么些年一副溫潤和善的樣子，真正出手的時候必是讓人能一蹶不振。

    像他大哥，最后就被太子整得死在大火里。

    舊事和挫折支持著他冷靜待客，王廣清此時帶著好消息過來。

    “太子和肅王已經(jīng)上當(dāng)了，殿下再忍忍，明日才是關(guān)鍵。”

    王廣清在他耳邊低語，有著勢在必得的得意。

    誰也不會想到他會連女兒都利用。

    興王握著酒杯的手一頓，下刻笑容深了幾分：“一切都依仗舅舅了?！?/br>
    王廣清也看著燈籠下的少年笑：“殿下好了，我們敏涵才能跟著享福不是，今日她是立了大功的人。”

    興王聞言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冷色，奈何掩飾極好，即便是盯著他看的王廣清都沒能察覺到。

    “這是自然，怎么也不能少了涵涵的功勞……”

    **

    乾清宮里，太子陪著皇帝用晚飯。

    宋銘錚去兵營調(diào)兵，雖然知道最快也要入夜后才能有消息，但不妨礙她心里一直惦記著。

    宣文帝見她心不在焉，喝了一口湯，淡淡地說：“太子這就緊張了，還是經(jīng)歷的少，拿出你瞞著朕謀劃的那些膽氣來，沒得讓朕看著來氣！”

    趙鈺染自知犯錯，眼睛一彎，沒皮沒臉地笑：“父皇不要再嚇唬兒臣了，兒臣是真的膽小?！?/br>
    聽聽，什么叫欺君，當(dāng)著他面就能顛倒黑白，還說膽小。

    皇帝說：“等事過了，朕就重重罰你！”

    罰字說得特別重，趙鈺染低頭摸摸鼻子。嗯……老虎屁股摸不得，她還是別貧了。

    宣文帝半天沒聽到回應(yīng)，撩了眼皮去看她，發(fā)現(xiàn)她就縮著脖子在那喝湯呢，心里最后那點氣也散了。

    那么多兒子，他確實寵太子，真是把她寵過頭了。不過他不得不承認(rèn)，太子是優(yōu)秀的，是膽大，可到底是把心術(shù)放在正道上。

    國家就要這樣的帝王吧。

    有時候鐵腕并不是治國的良方。

    皇帝氣是徹底消了，但面上還是不待見太子的嚴(yán)肅表情，等用過飯，問那個鵪鶉一樣的兒子：“宮里都準(zhǔn)備好了？”

    “都好了，只要他們敢來，必定有來無回?！?/br>
    趙鈺染淺淺一笑，嘴角的弧度卻異常冰冷。

    宣文帝嗯了聲，吩咐人說去把淑妃喊來。

    王敏涵給太子交了探聽來的重要消息就忐忑了整日，用過晚膳后聽到自己被傳召，知道太子應(yīng)該是履行承諾了，連手心都是冷汗。

    她簡單拾掇忐忑去到帝王宮里。

    乾清宮外頭的守衛(wèi)比任何時候都要森嚴(yán)，宮道上四面八方都有禁衛(wèi)值守，到了宮門口更是看到錦衣衛(wèi)，身為指揮使的谷家父子都在。

    她站在門庭前深深呼吸，內(nèi)侍已經(jīng)用尖細(xì)的聲音通報，很快，她就在一個傳字中邁過門檻。

    大殿里燈火通明，帝王坐在正中的龍椅上，正在御案前寫什么，而太子就安安靜靜坐在一側(cè)。

    她揚(yáng)聲見禮，從來不與她走近的帝王抬頭看她一眼，居然是主動說：“淑妃過來，給朕磨墨。”

    王敏涵心中一動，是為皇帝平和的神色激動，她悄悄去看太子一眼，對她表示感激。

    趙鈺染這個時候可不敢接她眼神。

    王敏涵果然還是個小姑娘，再是激動也別忘記場合啊，一會她父皇又得再敲打她了。

    王敏涵滿心歡喜，心頭也為父親命懸一線的事情解決而輕松。

    她來到帝王跟前，目不斜視，認(rèn)認(rèn)真真地為他研墨。

    殊不知，宣文帝此時也在暗中觀察她的。

    見她眼底有喜色，眼神清亮，實在是天真得很。宣文帝心里跟太子是同樣的想法，這個王家姑娘，輸在歲數(shù)太小。

    宣文帝仿佛就真的只是叫她過來研墨，一直都沒作聲，刷刷的批折子。

    王敏涵也不知道自己留了多久，等到太子告辭的時候，皇帝也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而是跟她說：“今晚你留這?！?/br>
    王敏涵一愣，有心想要問皇帝情況，可到底沒敢說。

    不過皇帝還是沒有碰她的意思，讓她是睡在寢宮，不過是吩咐人般來長榻，讓她睡那里。

    **

    月上梢頭，興王府的宴席終于散去，王廣清匆忙離開，收到宮里最新的消息。

    “皇帝把姑娘留在寢殿了？”

    這是可是開天辟地第一回，以前都是只是她宮里，今天留下人……更加給他們留下機(jī)會了。

    他當(dāng)即吩咐道：“這消息別傳到興王那里，讓人把那個鐲子明早給姑娘戴上，明日她定然還要給皇帝端茶遞水！”

    來人快速離開。

    京城里已經(jīng)暗中布局，宋銘錚領(lǐng)了軍令，在軍營里調(diào)兵遣將，趁著夜色來到地圖所在的地方，再三確認(rèn)后就蟄伏在暗處。

    有人來問指示：“肅王殿下，何時進(jìn)攻?！?/br>
    “等，臨近天亮一個時辰前十分最好?！彼C穆立在陰影中，伸手摸了一下手上的五彩繩。

    那是和趙鈺染手上一樣的。

    她肯定是對的！

    暗夜很長，蟄伏的士兵確絲毫沒有睡意，四周都是蟲鳴。突然，他們看見主將走出暗影，緩緩抬手，然后揮下：“攻！”

    王敏涵的消息里，這個村子里藏著王廣清的兵，他們是來清剿。

    沖鋒的號角響起，火光和廝殺聲霎時在村子里蔓延。

    很快，敵首身亡的消息被傳遍，那些反抗的人霎時變成了一盤散沙。

    鳴金收兵，一切都十分順利。

    天邊開始發(fā)白，京城各處城門仍舊緊閉著，然而皇城內(nèi)突然響起一陣沉悶的響聲。

    趙鈺染從咚地一聲中驚醒，成喜臉色發(fā)白在外頭稟報：“殿下，有人在撞宮門！”

    ——王廣清果然是這個時候會來！

    她忙就坐起身，一只有力的胳膊卻把她拽回被褥間，她被他翻身一壓，唇也跟著被他啃了一口。

    “我們的太子殿下英明?！?/br>
    本該在城外圍剿王廣清叛軍的宋銘錚贊揚(yáng)道。

    趙鈺染能被他氣死：“都什么時候，你還不正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