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的西弗勒斯
夏洛特從來沒有那么興奮過。 當她在排練話劇的更衣室里穿上最新趕制出來的精靈服裝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像花蝴蝶一樣在長鏡面前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丹尼爾在旁邊鼓著掌,微張的嘴巴不知道是被夏洛特驚艷到了,還是被夏洛特反常的孩子氣震驚到了。 “很適合你,夏洛特?!钡つ釥栒f。 “好漂亮!”夏洛特蹦蹦跳跳地說,接著又吐了吐舌補了一句,“我說的是衣服?!?/br> “你也很漂亮,夏洛特?!蔽纳貪M眼贊嘆地說,“簡直就是我心目中的精靈公主走到現(xiàn)實里了?!?/br> 夏洛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又匆匆地進更衣間里把衣服換了下來。她抱著衣服走出來,手還不停的在衣服上摩挲著。布朗先生的手藝很好,除了稍微有一丁點的粗糙,就與夏洛特夢里的相差無幾。 “還有一個月就演出了,你緊張嗎?”跟著文森特偷溜過來的塔米問。 “還好,我們已經(jīng)排練的夠多了?!毕穆逄匦χf。 “你最努力了?!钡つ釥柶擦似沧?,“自從上了學,其他人都有點懈怠?!?/br> “畢竟我不用上學啊?!毕穆逄靥Я颂Ъ绨?。 因為演出的人大部分都是旺達中學的學生,他們暑假的時候還能因為熱情滿滿又有時間,很勤快地來排練,但開學之后,他們就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總有那么一兩個因為課業(yè)沒能準時過來排練。 好在主要的幾個演員都比較有責任心。 最讓夏洛特吃驚的是人類國王的扮演者。在第一次見到這個扮演者的時候,夏洛特就驚到了,她一開始甚至沒能認出來。那是達博克爾,自從夏洛特輟學之后,她就再也沒見過這個人。他不像小學時那樣高高胖胖,倒像是經(jīng)常跑健身房,練了一身腱子rou。他還是一樣高大,但沒有了小學時的趾高氣揚,人依舊還是笨笨的,聽說背臺詞要了他半條命。 小時候死皮賴臉的他,長大了幾歲卻變得扭扭捏捏,看到夏洛特的時候就像小媳婦一樣不是臉紅就是結(jié)巴,完全白瞎了他那身腱子rou。他雖然笨,但也勤奮,比丹尼爾更勤快地到排練室里練習。 上次排練幾個主要角色表現(xiàn)的都很好。所以夏洛特已經(jīng)開始期待萬圣節(jié)那天觀眾們的反應(yīng)了,她甚至央求艾倫幫她多拍一些照片。西弗勒斯和莉莉沒機會看到,她想要留一些照片給他們。 當夏洛特與《神奇生物周刊》的聯(lián)絡(luò)人溝通好論文發(fā)表的時間和版面,以及附送的成刊這一類事情之后,離萬圣節(jié)也越來越近了。 在10月中旬的一天,剛好因為大家都有事情耽擱了,取消了排練,夏洛特得以輕輕松松地騎著她的自行車回到蜘蛛尾巷。但是在路過19號的時候,原本一直緊閉著的大門半開著,門口還停著一輛警車。這吸引了夏洛特的注意力,她把車停到了一邊,走到了門前。 很快從半開的門里走出來以為女警官,夏洛特認出來是戴維斯警官曾經(jīng)的同事羅賓警官。 羅賓警官很快看到了夏洛特,她迎了上來,說:“夏洛特!很高興見到你。我記得你認識這家人的,對吧?這家的斯內(nèi)普先生和斯內(nèi)普夫人都去世了,你能幫忙聯(lián)系一下他們家的兒子么?!?/br> “什么?”夏洛特艱難地吐出一個詞。 “哎,我們也是剛剛才過來的。兩人身上都沒有傷口,看起來不像是遭到了襲擊,所以我們應(yīng)該會帶回警局做進一步檢查。”羅賓警官說,“我們需要通知他們的兒子?!彼闷鹨环菸募执_認了一下,“對,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苯又俅螁栂穆逄兀澳隳軒兔β?lián)系一下他嗎?” 夏洛特張了張嘴巴,她與上學的西弗勒斯一向用貓頭鷹聯(lián)系,現(xiàn)在這種時候,她哪里能突然地聯(lián)系到他? 夏洛特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有兩個穿著略微奇特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們走到了羅賓警官的身邊,亮出了他們的證件,并且?guī)е_賓警官到了另外一邊。其中一個男人還皺著眉看了夏洛特一眼。 夏洛特立刻就認出了這兩個男人的身份,他們是巫師,因為他們奇異的穿著無疑就是巫師們認為的麻瓜裝扮。 他們在那邊嘀咕了大概5分鐘,羅賓警官無奈地走到了夏洛特的旁邊,說:“夏洛特??磥聿挥媚阃ㄖ鞲ダ账顾箖?nèi)普了。兩位上級派來的警官會接手這件事,他說他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了。那我們就先走了?!绷_賓警官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跟另外一位男警官一起開車走了。 兩位巫師沒有管夏洛特,而是徑自走到了房子里去了。 天上的晚霞漸漸消失在云層里,黑夜?jié)u漸降臨,夜晚的風吹得夏洛特打了個哆嗦,她已經(jīng)呆呆的站在蜘蛛尾巷19號的門外很久了。那兩個巫師一直呆在里面沒有出來,她也不敢進去。 直到“砰”的一聲傳來,從蜘蛛尾巷19號旁邊的巷道里走出來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他略禿,有著一雙凸眼和海象般粗密的灰色胡須,面色有些凝重。跟在他身后出來的是一臉冷漠的西弗勒斯,他穿的是他的黑色大衣,夏洛特甚至能看到大衣下面露出來的黑色袍腳。 胖男人來到了門前,夏洛特聽到他與之前來的兩個人交談:“斯拉格霍恩教授,我們檢查了一下,麻瓜死于酒精過量,巫女死于毒藥。” 夏洛特看到西弗勒斯的身形一晃。 接著那兩個人又與斯拉格霍恩教授隱秘地說了幾句話,夏洛特沒聽清是什么,但斯拉格霍恩教授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向那兩個人點了點頭。接著他們就都出了門,向旁邊的巷子里走去。西弗勒斯也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隨后快步地走進了屋子里。 夏洛特跟了上去。 夏洛特沒怎么進過這棟屋子,因為從小西弗勒斯就不怎么愿意讓她進去,他常說這屋子里太臟了。夏洛特此時看,確實有些臟,從地面到天花板,全都陰森森、灰蒙蒙的。即使開著燈,也顯得極其灰暗。 但屋子里并不亂,托比亞和艾琳的尸體仍然躺在地上。托比亞還滿臉笑容,仿佛在做什么美夢,而艾琳也面帶笑容,她的側(cè)臉壓在托比亞的胸膛上,右手里還攥著一個空魔藥瓶。 西弗勒斯蹲了下來,把魔藥瓶摳了出來,就像暑假時轉(zhuǎn)動夏洛特的魔藥瓶一樣轉(zhuǎn)動著手里的這個。隨后他猛然攥住空魔藥瓶,從喉嚨里擠出一聲低吼:“愚蠢!” “西弗?!毕穆逄剌p輕地在他身后喊道。 “多么愚蠢啊,竟然選擇殉情?!蔽鞲ダ账估^續(xù)自言自語般的說,“多么自私的愛啊,她從來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br> 西弗勒斯跪在了地上,低著頭看著手里的魔藥瓶。夏洛特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后背,他在努力地壓抑著什么。慢慢的,細小的幾乎聽不到的啜泣聲傳來,就像密密麻麻的細針,扎的夏洛特的心臟發(fā)疼,她的眼淚不自覺地從眼眶中掉落。 她往前走了幾步,彎下腰從背后抱住了西弗勒斯,把頭埋進他還有些油膩的黑發(fā)里,悶悶地輕聲喊著:“西弗……”仿佛這樣能夠給西弗勒斯一些溫暖。 很快西弗勒斯站了起來,他回過頭用力地把夏洛特塞進了懷里,緊緊地摟著夏洛特,把臉埋在夏洛特的肩膀中。很快,夏洛特就感受到肩膀上的濕潤感,她抬起右手順毛一樣地撫摸著西弗勒斯柔軟的頭發(fā)。輕輕地在他耳邊說:“你還有我,西弗。你還有我——” 西弗勒斯把夏洛特抱得更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門外傳來叩門聲,西弗勒斯才放開了夏洛特。在昏黃的燈光下,夏洛特看不清西弗勒斯的神情,但是不妨礙她腦中的構(gòu)想,他一定像她之前看到的那樣面無表情,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一副面具之下。 “斯拉格霍恩教授。”西弗勒斯的聲音如同夏洛特想象的那般冷硬。 “西弗勒斯,我想我給了足夠多的時間給你道別。”斯拉格霍恩教授緩聲說,“這兩位來自魔法部,他們已經(jīng)告訴了我具體情況。艾琳女士早就已經(jīng)準備了墓地,所以一個星期后就會把他們安葬。” “謝謝您,斯拉格霍恩教授?!蔽鞲ダ账瓜蛩估窕舳鹘淌诰狭艘还?。 而夏洛特被“準備了墓地”吸引了注意力,她驚訝地看向地面上艾琳的笑臉,原來艾琳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嗎?連墓地都準備好了。那——那她呢,她是不是也要做好這種準備,她不確定自己在什么時候就會死。 “哎,我也很遺憾,西弗勒斯?!彼估窕舳鹘淌谧叩轿鞲ダ账股磉?,拍了拍他的肩膀,“但這不能成為影響你的絆腳石。我的俱樂部里有很多人都在很年幼的時候失去了父母,但他們最終都有了極其輝煌的成就。我一向看好你,西弗勒斯?!?/br> 西弗勒斯點了點頭。 “這樣吧?!彼估窕舳鹘淌谙肓讼胝f,“我?guī)湍阆蜞嚥祭嗾垈€假,你可以在這里呆到萬圣節(jié)結(jié)束,好好陪伴你的父母最后一程。等萬圣節(jié)假期最后一天,我會來接你?!?/br> 隨后他又看向了夏洛特,贊嘆似的看了一眼夏洛特的眼睛,接著對夏洛特說,“剛剛兩位魔法部人員也告訴了我你的身份,所以接下來的幾天還請你好好照顧西弗勒斯了。那么我就先走了?!?/br> 夏洛特局促地朝斯拉格霍恩教授鞠了一躬,雖然她不太明白為什么魔法部的人會知道她的身份,她還不至于那么有名吧? “再見,斯拉格霍恩教授?!蔽鞲ダ账褂舶畎畹卣f。 雖然斯拉格霍恩教授給了他們兩個星期的時間,但是其實葬禮事宜處理的很快,托比亞和艾琳生前也沒有什么親朋好友,無需聯(lián)系其他人,再加上艾琳的墓地早就準備好了,他們也無需準備什么。簡單的流程,簡單的下葬,甚至葬禮上只有西弗勒斯、夏洛特和一位魔法部官員。 葬禮結(jié)束后,為了陪伴西弗勒斯,夏洛特跟艾倫請示之后,將部分工作帶回了家,這樣她就能一邊工作,一邊看著西弗勒斯??赡苁沁€沒從這個打擊中回過神,西弗勒斯變成了曾經(jīng)的夏洛特,他總是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望著眼前的茶幾發(fā)呆。而且他也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每次夏洛特說五句,他才會簡短地回一句。 這讓夏洛特越來越擔心。 一個禮拜之后,一只貓頭鷹的到來,終于喚回了西弗勒斯。接到貓頭鷹帶來的羊皮紙訂單,西弗勒斯迅速進入了魔藥間,手腳麻利的架起坩堝,處理材料。 夏洛特瞥了一眼,是幾張魔藥訂單,每一種都要上百瓶,她不知道這么多的魔藥西弗勒斯要制作多久,但她想要在里面盡一些微薄的力量,因此她也自覺地幫西弗勒斯處理起了魔藥材料。 “你最近怎么樣?”西弗勒斯突然開口問。 夏洛特手中的小刀頓了頓,“啊——”她被西弗勒斯的問話弄了個措手不及,但很快她反應(yīng)了過來,回答道,“挺好的。不會陷入不能自拔的發(fā)呆狀態(tài),而且比艾倫的魔藥效果要好上很多?!?/br> 這是大實話,自從夏洛特喝了西弗勒斯牌的靈魂穩(wěn)定劑,她的不真實感完全消失了,腦子里的混沌感也只剩下一點點。 “頻率呢?還是兩個月?”西弗勒斯繼續(xù)問。 “上次喝是9月初。不出意外的話,要到下個月才知道具體情況。”夏洛特回答,“不用太擔心,也許這次我能堅持到圣誕節(jié)都說不定。”夏洛特樂觀地安慰。 “哼!但愿。”西弗勒斯咕噥著說。 他又再次陷入了魔藥制作中。緩緩升起的霧氣很快就盈滿了整個魔藥間,在熟悉的苦澀氣息里,夏洛特一會兒處理著手中的材料,一會兒盯著西弗勒斯認真的側(cè)臉。西弗勒斯臉上的面具已經(jīng)被他撤掉了,他微揚的唇角、放松的神態(tài)無一不在告訴夏洛特,他已經(jīng)不再沉浸在艾琳和托比亞的死亡里。 “沒有什么的?!蔽鞲ダ账故种械臄嚢璋魶]有停,“也許他們死了更好,活著本就在受折磨?!蔽鞲ダ账拐Z氣輕輕,比坩堝里飄揚而出的輕霧還要輕。 “你不難過了就好?!毕穆逄匾草p聲地回。 “艾娃去世的時候,你也難過了很久吧?”西弗勒斯突然問。 “還好。”夏洛特回答,“大概三天之后,我就恢復(fù)了過來。因為mama告訴我,要善待生命,要用希望的眼光看待未來。她曾經(jīng)跟我說過我父親的故事,她很愛我的父親,但是在父親去世之后,她仍然懷著希望繼續(xù)生活,因為她和父親都很愛一首詩?!?/br> 夏洛特慢慢地念出了那首她抄寫在莎翁詩集最后一頁的詩。 “所以,艾娃雖然去世了,她的精神永遠與我在一起,我也會帶著她的希望生活下去?!毕穆逄厣钌畹乜粗鞲ダ账?,“你也應(yīng)該這樣想,西弗。”如果我死了的話,夏洛特心里默默地補充。 西弗勒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無論如何,西弗勒斯的心情有所好轉(zhuǎn),這讓夏洛特松了一口氣。但她的心還沒放下來,因為她的另一個考驗即將到來,離萬圣節(jié)只有幾天了。 ※※※※※※※※※※※※※※※※※※※※ 開頭的夏洛特就是標準打臉劇情,上一章最開心的事情可不是這個,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