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亦止在與向來縱容自己的兄長接上視線時產(chǎn)生怯意。

    如同對視都會燙到般, 少年迅速低下了頭。

    這樣的反應(yīng)無疑是把自己擺在了落入劣勢的獵物的位置。

    好在風(fēng)塵仆仆的獵人并沒有打算現(xiàn)在就將獵物拆吞入腹, 他饒有耐心地等待著。

    “哥哥……你在說什么？”亦止的聲線不自覺地顫抖, 他被困在逼仄的空間里, 周圍充滿了來自對方身上的氣息。

    明明對于他來說，亦亓是熟悉的存在，熟悉到閉眼即可描摹出對方的眉眼，一個眼神即可明白彼此的意思, 無論處于什么樣的危險境地，看到他就會安心下來……

    但是, 現(xiàn)在面對他, 亦止只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險。

    心臟……跳的好快……

    亦止抿緊唇。

    “我表現(xiàn)得還不夠明顯嗎？”亦亓俯首, 盯著少年的耳畔, 緩聲道，“我不想永遠(yuǎn)只是‘哥哥’。”

    亦止很少見到亦亓正色說話，至少在他面前的大多數(shù)時候，亦亓看起來都不太正經(jīng)。

    亦止這時候倒希望亦亓面帶笑意地說一句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了。這樣的話，他接下來就可以揍對方一頓。

    但是不行。

    亦亓是認(rèn)真的。

    “……”亦止此刻可以把自己的心跳聲聽得很清楚, 跳的很急、很快, 溫度從胸腔往上蔓延，高溫幾乎阻礙了他大腦的運轉(zhuǎn)，“我……”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 亦亓就打斷了。

    “先不要回答我。”亦亓道，“晚上做的決定比白天要不明智得多，小乖，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不過……”

    “我會是最好的兄長。”亦亓俯身與少年平視，“也會是你最好的伴侶?！?/br>
    “不會有人比我們更契合?！彼^續(xù)道。

    少年是他在世間最浪漫的因果。

    從亦止初降臨世界，還是個兩三歲的孩子，抱著他喊哥哥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有很漫長的年歲要一起度過。

    亦亓千萬分溫柔地輕吻過亦止的額頭，“晚安，小乖?！?/br>
    晚安。

    亦亓在酒店開了個新房間，而亦止一晚上沒睡著。

    “……”吃早餐時看到西德尼，亦止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幸好，快殺青了。

    而且……還快過年了。

    熱帶的氣候讓人絲毫感覺不到冬末春初的料峭氣息，但這不影響居民把島嶼的街巷裝點上紅色。

    往常的春節(jié)……他會和哥哥一起包餃子——

    哥哥包餃子，他一起吃。

    回憶往年的畫面時，少年止不住地唇角往上彎，隨即才想起昨晚亦亓和他說過什么，唇瓣的弧度忽然減小。

    不只是由于考慮到今年的春節(jié)氣氛會變得奇怪，更多的是，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亦亓好像……從他的生命里割離不出去了。

    不止是亦亓，亦止發(fā)現(xiàn)其他人也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要。

    幸而之后的日子那幾個人都沒有來打擾他，讓亦止有時間靜靜思考。

    直到殺青宴的晚上。

    人影憧憧，觥籌交錯，歡喜盈樽。

    本該是眾人中心的少年卻到院落里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

    月光亮堂堂，白色如霜。

    亦止之前刻意回避的問題還是沒有決定。

    這種問題比最喜愛的兩種糖果只能二選一、競賽的筆試題，可都要難的多了。

    “實在猶豫不決的話，就大膽地試試吧?！比f寅笑瞇瞇地院落外進來，“鞋子合不合腳，衣服會不會大了，和這些問題一樣，戀愛的兩個人合不合拍，試過就知道了?！?/br>
    “四月才開拍，止止，萬叔對你可是非常期待啊?！比f寅拍了拍亦止的肩膀。

    “我明白的?！币嘀裹c點頭，又忍不住心里嘆氣，心里清楚和付諸實踐可不是同一個難度系數(shù)啊。

    不管怎么樣，或許先找哥哥說清楚會比較好。

    正如亦亓篤定的那樣，他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他會是亦止的最優(yōu)解。

    亦止給亦亓發(fā)了消息，問他在哪。

    亦亓直接發(fā)來一個實時定位。

    不過……亦止詫異地看著頁面上的位置。這個位置……是靠近古堡的那片森林。

    他之前探尋那股元素氣息時，曾經(jīng)穿越過的森林。

    夜晚的涼風(fēng)吹過他身側(cè)，卷起衣衫的一角，在落下前，亦止又一次察覺到了那股氣息，比之前還要強烈還要近！

    沒有猶豫地，他向氣息的源頭趕去。

    身后的月亮無聲無息地隱入云層里，風(fēng)簌簌地卷席地面的沙石。

    **

    氣息的源頭，與亦亓給自己發(fā)的位置重合。

    遠(yuǎn)遠(yuǎn)地，亦止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對著他，與一大片紫黑的漩渦云霧無聲對峙。

    亦止越走近一些，就越感覺不對。

    為什么……

    亦亓?xí)旋埥牵?/br>
    昏暗里，散落的一束月光讓亦止看到了更加驚奇的事物。

    他的血族兄長，不僅有龍角，脖頸側(cè)面上還有一片魚鱗。

    亦止過于驚訝，腳下沒有留心，踩折了幾根干枯的樹枝，清脆的聲音在沒有風(fēng)吹的森林里襯得尤為響亮。

    不過，他從最開始就沒有想要隱藏過自己的蹤跡，況且，即便他想要隱藏，他躲不過亦亓的有心探尋。

    “哥……哥哥？”對于對方如今的形態(tài)，亦止的語氣變得不確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