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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姬冰原當時聲音冷靜,言簡意賅:“因為云探花貌美有才,又脾氣溫和,無論生子生女都將相貌不錯,也不會太笨。” 當初他聽到這話只覺得是對自己生父有些輕慢,然則他是君主,當然可以目無下塵。 如今回想起來,可惜他太愚鈍。 姬冰原當時的口氣并無譏誚、嘲諷和侮辱,非常平靜,仿佛在教他一個道理。 就如同男子可以選擇漂亮賢惠脾氣溫和的大家閨秀,選擇自己未來孩子的母親一樣,有權(quán)有勢的女子當然也可以為自己的未來的孩子選一個最佳父親。 強者的一方才有資格挑選戰(zhàn)利品,無論男女,這才是強者的世界。 而強者,是不需要這些口舌之利的,云禎連看姬懷清一眼都沒有,他曾經(jīng)站在姬懷素的陣營里擊敗過他一次,敗犬不值一提——這一世,他不需要姬懷素,一樣可以擊潰他。 云禎沉默著喝完了魚湯,慢條斯理吃完,起身披上那明晃晃招人的白孔雀大氅,離開了餐室。 姬冰原不在,云禎沒地方躲懶了,也就參加了弓馬課。 教授宗室子弓馬課的師傅是龍驤營的侍衛(wèi)長高信,他總是笑瞇瞇的,特別善談,說話總是讓人特別舒服,跟了姬冰原許多年,很多人認為他能掌管龍驤營這么多年深受皇帝信寵,就是因為他脾氣特別好,又善于協(xié)調(diào)周轉(zhuǎn),因此能夠忍受姬冰原那種獨斷冷硬的作風。 但云禎見過他殺人,盯著尸體的眼睛里仍然一點陰霾都沒有,嘴角甚至也帶著笑容,猶如看著久別重逢的戀人——這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雖然高信也算得上是看著他長大,而且對長公主也十分尊重愛戴,云禎還是非常怕他,小時候總是遠著他,就連姬冰原都知道他怕高信,云禎心里想著,難道進宮以來姬冰原都沒有讓他上弓馬課,就是怕他見了高信就不想上學了? 但每次云禎看到高信笑盈盈看人卻仿佛看尸體的樣子,背上都一寒,忍不住想要躲開。 但是沒法躲,一排學生們十分嫻熟地站到了之前編好組的靶道前,列隊開始一人三次的輪流習射,射過的人聽過守靶太監(jiān)報靶后,自動往后走,等其他人射。 一次課都沒有上過的云禎沒有編隊,很自然地變成了孤零零一個,站在校場一側(cè)的杏花樹下。那杏花樹已有些年頭,新漆過的赭紅宮墻頭,粉白杏花初綻如云,他擁著雪白大氅,站在花下,一點不合群的不安也沒有,只是自自然然清清貴貴,仿佛在這宮里熟得不得了,頗為醒目。 高信抬眼自然看到他,微微一笑,上前給他行了個禮,嘴角邊露出了個淺淺酒窩:“侯爺來了?” 云禎問他:“高侍衛(wèi)怎的沒隨侍陛下去西山?” 高信笑得很溫和:“我老了,不堪役使,讓年輕人們多些機會,還是先伺候好侯爺。” 云禎知道他也不過三十出頭,卻如此倚老賣老,心里暗自翻了個白眼,高信卻問他:“我聽說侯爺如今在家里習射,可有長進?” 云禎搖了搖頭,高信卻命人拿了張弓來,弓身漆黑錚亮,柄上細細纏著明黃色絲線:“陛下讓人備好的,新制的好弓,弓名‘穿光’,侯爺用用看哪里不順手的和我說,我再讓人改?!?/br> 他們站在那里,云禎拿著張看著極精美的弓,侍衛(wèi)、內(nèi)侍們?yōu)蹉筱髧?,有小?nèi)侍圍著他解大氅,扣護臂,排場倒像是皇帝一般。 其余在家里也曾經(jīng)千嬌萬寵的宗室公子們?nèi)缃袢巳藠A著尾巴在學宮里裝老實,一下子看到云禎這排場,少不得心里不是個滋味來,心里暗罵高信這人果然迎合圣心,見風使舵,見皇帝偏寵昭信侯,也就這么明著逢迎,還有沒有點風骨? 人人心里雖然恨高信沒廉恥不遮掩的諂媚,卻全都還是感覺到了云禎——這位新上任的昭信侯,是真得帝寵。 然后他們就看著那總是安安靜靜不太說話的小少年,拉起那張弓,姿勢不但熟練還挺好看,弓成滿月,箭如流星,唰唰唰,三箭連出,擊穿春光,直接中靶心。 報靶的侍衛(wèi)高聲喊著:“三個十環(huán)!” 姬懷清轉(zhuǎn)過頭,臉色顯然是難以置信的驚愕,他目光不由自主與云禎對上,云禎直視著他,忽然臉上露出個笑容,反手一拋,已將弓擲給一旁嚷嚷著也要試一試的朱絳。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笑容,他也不過快十五歲,眉目還有些雌雄莫辨,這一笑帶著少年獨有的驕傲和得意,眼睛也帶上了張揚的亮光,場中倏然一靜。 只有缺心眼的朱絳拉著弓喜滋滋道:“原來你天天在家練,竟有這樣準頭了——這弓不錯,是兵部才呈上來的新弓吧?我聽說兵部才得了個新圖樣……” 云禎轉(zhuǎn)頭笑了下:“弓是好,省力,兵器司用心了?!?/br> 高信也笑,酒窩深深:“有你這句話,皇上必要賞兵部兵器司那邊,倒是先替他們謝謝侯爺了?!?/br> 弓馬課散的時候,姬懷清終于截住了云禎:“這月二十五,是我十八歲生辰,正好學里旬休,宮里有賜宴到我京里的宅子,昭信侯不知道可能賞臉赴宴?” 姬懷清是秦王嫡子,雖然非長,秦王一貫寵愛他,早早已替他請了封,只等他十八歲,宗室司那邊會授封郡王,按慣例自然也有賜宴。 也就是說姬懷清如今已經(jīng)是鐵板釘釘?shù)奈磥淼目ね?,他當面邀請,云禎若是不去,那就真是目無宗室,得罪大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