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人情
等最后一個復制人變?yōu)樗槠?,舒時活像是跑完一場馬拉松。 他趴在桌上休息,鬢間的汗滴順著眼角滑下來,澀得眼睛發(fā)疼。 他埋著臉,呼出的熱氣很快就悶得他難以呼吸。 另外三人連武器都沒撿就聚到了桌前。 他們還沒開口關心就聽見舒時甕聲甕氣地說:“謝謝?!?/br> 以少勝多,大家都不輕松。 易輕筱想拍拍他的背,考慮到他的傷就改為了拍肩:“一家人,不用客氣?!?/br> 舒時從一層跑到二層被追了這么長時間,期間還得防著復制人偷襲,精力早就耗光了,最后他跑著跑著都覺得腿不是自己的了。 雖然平時訓練也是累死累活的,可也不像這樣,落一步命就懸在了崖邊。 樓上樓下都有動靜,舒時趴了幾秒,直起身無可奈何道:“你們跟過來,現(xiàn)在大家一個都走不了?!?/br> 雖然二層沒有聚來過多的復制人,但是和走廊離這么近也不是件好事。 鬼怪的手段無法精準預測,就像他們不知道鏡子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易輕筱房里一樣。 這里不適合做避難所,它更像禍源。 “來都來了,也回不去了。”易輕筱拖了張椅子坐下,蔣婭雯和李皓收撿完碎片后也過來坐下。 集合點的門大敞著,此時哪怕路過一個失去目標的復制人,他們都得打起精神來應對。 高強度運動下,易輕筱和蔣婭雯的優(yōu)勢便凸顯出來了,她們打過不下五名復制人,結(jié)束后只是調(diào)整了幾分鐘便恢復了狀態(tài)。 前三區(qū)的代名詞便是實力,除去用不正當手段通過任務的那些人,其中隨便一個都是名副其實的能力者。 舒時真心羨慕。 他休息了一段時間,除了腿和背部還有些不適外別的都還好,再來幾個復制人也不是不可一戰(zhàn),但還是趕不上易輕筱她們。 經(jīng)過二層的人有想進來避避的,可都是看到走廊后望而卻步,之后拔腿頭也不回地往樓上奔,于是二層就成了四人的地盤。 “待會兒撞上了往樓上跑,你只管跑,別的交給我們?!币纵p筱是專門對舒時說的。 舒時手臂上的傷不打緊,但是背上的傷又撕開了,為避免打斗時出意外,大家一致決定不讓他動手。 舒時很想說句“其實沒什么大礙”,可最后還是默不作聲地接受了安排。 他想,在空間里受傷實在是太麻煩了。 復制人暫未出現(xiàn),舒時總覺得敵方是在醞釀大招。 他稍微回憶了下,發(fā)現(xiàn)他經(jīng)歷過的大場面幾乎沒一個輕松的,往往是歇了口氣又被追殺。 所以他做好了被針對的準備。 但他沒等到復制人,卻等來了第二個花鏡。 這是易輕筱他們第一回見到鬼怪的真容,第一印象是長得還挺好看。 花鏡的五官長得很溫柔,但偏偏被他身上的陰郁帶偏了氣質(zhì),此時他提著舒時找了許久的花藤鏡上來,眉宇間盡是不耐。 舒時先是一愣,然后目光放在花藤鏡上就沒挪開過。 花鏡抓著花藤鏡快步走過來,直接把手中的伙伴懟在了舒時面前,語氣聽起來很是暴躁:“拿著!” 易輕筱他們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整的哪一出。因為對方除了脾氣不好之外看起來沒什么惡意。 舒時伸手接過鏡子,注意到花藤邊框較之先前又轉(zhuǎn)暗了許多。 “給我聽著,那些碎片可以拼齊鏡子,拼一個就會放出一個?!被ㄧR壓著火,說不清是對著誰,“你們必須拼齊鏡子才能離開?!?/br> “話我只說一遍,怎么做看你自己。” 他說的不多,卻恰恰將舒時他們最需要的關鍵線索說出來了。 易輕筱不接受突如其來的好意,警惕道:“你怎么保證你說的是真的?” 舒時看見對方眉心一跳,像是忍不住要罵臟話了。 “愛信不信?!被ㄧR撂下這句。 舒時見對方轉(zhuǎn)身要走,連忙叫住他:“等等!” 花鏡的背影頓了下,不情不愿地回過身來,語氣還是跟誰欠了他錢似的一點就著,高冷地甩了個“說”。 舒時低頭看了眼懷中的花藤鏡,出聲問到:“他這是怎么回事?” 對方冷笑一聲,道:“怎么回事,還能是怎么回事?他快消失了你看不出來?” - 花鏡離開后,二層陷入沉默。 舒時佇立良久,最后情緒很是復雜地嘆了聲氣。他眼尾有點泛紅,或許是情緒上來了的緣故。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們說吧。”舒時摸了下放在身邊的鏡子,眼睛沒抬起便說到。 易輕筱聽得出他有點無措。其實那個花鏡也沒說很多,只說了句“他非要救你”。但這句就夠了,更多的緣由不需要過多解釋。 也就是這句話攪得舒時心緒不安。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畢竟她也很少遇見能做到這份上的鬼怪。 良性鬼怪不多,幾乎稱得上是罕見,能做到為任務者豁出一切的更是鳳毛麟角,但偏偏讓他們遇到了。 易輕筱都不好總結(jié)他們四人的運氣。 雖然兩個花鏡是同體,但他們所擁有的能力并不互通。花鏡主體少了一個分裂的部分并不會怎么樣,而被分出來的那一部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他將不復存在。 等能力殆盡,花藤鏡便會成為一個真正的鏡子,他不再擁有生命,不再鮮活。 舒時覺得自己好像欠了一條命。 鬼怪的命也是命。 “討論正事吧?!笔Y婭雯道,話是對易輕筱和李皓說的。 至于舒時……她知道他會聽。 “嗯,好?!币纵p筱道,李皓也點了點頭。 “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么便證明空間現(xiàn)在正處于永晝狀態(tài)。”蔣婭雯認真道,“而且我們唯一的出路便是集齊鏡子。” “嗯。”李皓接著往下說,“而且我們之前特地量過,空間一共有十八面鏡子,一面鏡子相當于四十塊碎片。如果這是唯一的出路,那就代表我們需要殺死七百二十個復制人。” 七百二十個,想想就頭疼。 三人的表情逐漸凝重,也是有段時間沒說話。 他們說的是“如果”,但大家都明白這件事上不存在假設。 “我想過各種意外,就是沒想過我可能會累死。”蔣婭雯許久后幽幽地來了一句。 易輕筱哭笑不得道:“我進來前也沒想過?!?/br> 按尋常套路來說,空間里要么拼體力要么拼智商,這個空間確實也是這么設置的,但誰都架不住它這樣cao作啊。 拼體力它要求你完勝七百二十個實力相當?shù)娜?;拼智商它給線索又只給一個人,其他人怎么絞盡腦汁都見不到鬼怪一面,找死都見不到的那種。 易輕筱沒見過這么苛刻的中級空間,變態(tài)程度都快趕上高級了。 她唯一欣慰的就是還有很多人活著,起碼還有人力。 每個人分下來也就六十個復制人。 呵呵。 舒時很快收拾好情緒,也加入到他們的討論之中。 四人商量了很久,期間沒有復制人來找麻煩,或許是托了花鏡的福。 “必須一個一個干了,沒選擇?!币纵p筱說出這話的時候心累得不行,她確實體力不錯,可也經(jīng)不住那么大的消耗。 他們四人中一個體力不太行,一個帶傷在身,加之其他任務者正四處奔逃,他們難以聚集所有人力,號召和開戰(zhàn)都是難題。 但如今只能背水一戰(zhàn)。 - 要找碎片就必須找復制人,四人在二層坐了片刻便下去了一層。 依目前情況來看,每個復制人都是碎片,與其等人找上門,還不如他們主動出擊。 一層剩下的復制人不多,剩下的三兩幾個也被關在了門外,他們抓不到人也沒離開,有的守在門前,有的靠著墻壁,面色云淡風輕到像是耐心等候愛人的紳士。 多么美好的一幕。 如果他們手中沒有兇器。 下來的四人都是休息夠了的,這會兒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遇見落單的復制人提著武器就能上。 收一個是一個,誰讓哪怕缺了一個碎片他們都沒法離開。 一層走廊清理完畢,四人又組團回了易輕筱房間,進去時臉都不打算捂。 那鏡子要照就照吧,反正他們都無所謂了。 “它干嘛呢?”易輕筱抱著收來的碎片走到桌邊,看到那面害人的鏡子正背對著他們,要笑不笑道:“這是在面壁思過?” “它要面壁也不會是思過,怎么著也該是偷著笑。”蔣婭雯抱著胳膊道。 舒時看著,忽然覺得不對:“它是完整的為什么還要我們拼?” “誰知道呢,有病?!币纵p筱毫不掩飾自己對這空間的不滿。 舒時想到昨天自己拼成的鏡子,又忽然明白過來了。 他們不是要拼齊所有鏡子,而是要放出所有的花鏡。沒人去拼碎片,這些鏡子就只是一面能制造復制人的鏡子;而拼了碎片,重組的鏡子便不再是面鏡子,就像第二個花鏡一樣。 他們要賦予鏡子生命。 七百二十塊碎片,十八個花鏡。舒時想來想去,發(fā)現(xiàn)自己最擔心的不是前兩個條件無法完成。 他記得昨天的對話。 他擔心他們放出十八個花鏡后換來的不是生路,而是十八個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