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敬香
夜里,蔡大爺責備蔡大/奶奶道:“你亦真是,因怕初云沒了,竟想出那樣的法子趕她離開,什么法子不好,怎偏是老太太、二太太與她相克呢。唉……” 蔡大/奶奶早就后悔了,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回頭,我尋個更厲害的來,就說馬道婆是胡言亂語?” 蔡大爺憤憤地怒瞪一眼,“二太太不易相與的人。她表弟的官被我奪了,心里指不定如何怨恨?” 為了讓蔡大爺做臨安知府,蕭眾望幫忙趕走了二太太原在臨安知府任上的表弟,此人現(xiàn)下到江寧任知府。江寧不及臨安好,江寧便有好幾位當朝,一位是當今貴妃娘家鄭家,一位更是開國功勛寧國公秦家,哪家都不是好惹的。 “若讓二太太疑上馬道婆,她一旦追查起來豈不連明珠、大將軍一并給得罪了。你怎想出那等主意,慫恿母親在除夕日送走初云……”云羅終是他的外甥女,蔡大爺每每憶起心頭就不舒服,早前還以為是真的,他也是正月時才得曉真相。 只怕往后,云羅是再不會來蔡家作客了,竟說她與蔡家老太太、二太太相克相沖,她不來,是不想克了老太太;而蔡氏定不愿云羅是蔡家,生怕云羅被老太太所克。 蔡大/奶奶輕聲道:“眼瞧著天熱了,我令繡房做幾身夏裳給她送去?!?/br> 蔡大爺?shù)溃骸爸煽康钠抛铀托┿y子過去?!?/br> “她一個小孩子,手頭有不少銀子了?!?/br> “云兒身子有病,只怕吃藥亦得不少錢。多捎些過去,若不是她,要謀到臨安知府的官位,沒使二三十萬兩銀子打點關節(jié)很難到手。你待她好些!” * 且說云羅回到錢塘,正月十八那日,她特意請了李篤仁郎中來府里診脈。 云羅支走柳奶娘,只余了繡桃跟前服侍。問:“李郎中,我的病如何了?” 即便早前聽人說過,但她還是想再問一次。 李篤仁笑道:“小姐的病已漸好轉(zhuǎn)。只需小心調(diào)養(yǎng)地日漸好起來,無風無雨的時候,可到屋外行走?!?/br> 云羅知曉,問:“宮里的袁太醫(yī)曾說過,若非有真氣護住心脈,我的命許早就沒了。我想請教李郎中,若我修煉出真氣護住心脈,可能如正常人一般?” 李篤仁從未想過這種可能,若有所思地審視著面前這個只得六七歲的孩子。她的眸光晶瑩剔透,深若幽潭,似要把人深深地吸進去一般。明明是一個孩子,卻有一種經(jīng)歷滄桑的感覺。這樣的孩子,身染難治之癥,只怕也無法像孩子那般快樂無憂地活下去。 云羅繼續(xù)道:“內(nèi)力真氣能護我心脈,也許亦能再護我受傷的心疾,若有真氣護著,我的心疾許能緩解?!敝辽倌鼙K缤H艘粯拥纳睢?/br> 李篤仁抱拳道:“醫(yī)書上說,小姐這種病,得服冰狐血,冰狐雖生在極寒之地的冰川雪野之中,但它卻是陽熱之物。沒有冰狐血,小姐說的修練真氣護住心脈……”他神色凝重,“對于江湖中事在下知之甚少,聽聞鎮(zhèn)海寺空慧大師見多識廣,武功高強,小姐不妨請教于他?!?/br> 有這樣一句已足夠。 云羅面含感激,“有勞李郎中幫我開一濟養(yǎng)心藥茶。” 繡桃拿了李老郎中開的方子,又有宮中袁太醫(yī)、石郎中的方子出來,李篤仁點頭道:“小姐還吃袁太醫(yī)的方子,這方子開得極好。” 她輕聲道:“偶爾不想吃藥時,定能以藥茶替代調(diào)養(yǎng)?!庇贮c頭示意李篤仁。 李篤仁接過繡桃遞來的筆,寫了個藥茶方子。 云羅對繡桃道:“送李郎中!付些診資?!鞭D(zhuǎn)而含笑道:“今兒的事,還請郎中保守秘密,請勿讓第三人知曉?!蹦┝?,目光瞥向繡桃。 繡桃欠身道:“奴婢定不會多嘴。” 這丫頭不僅行事沉穩(wěn)、細心,慣會看人臉色,云羅頷首點頭。她話語不多,正是這樣才看入蔡氏的眼,也得云羅好感。 李篤仁抱拳出來,云羅想到了用真氣護心脈,早前能因護心真氣保命,日后定能見好。 繡桃送走郎中,回東閣回話。 云羅不緊不慢地喝著溫水,沒有茶葉,只在里面擱了三枚紅棗,“我要與柳奶娘去鎮(zhèn)海寺上香。白日時,你在城里各處轉(zhuǎn)轉(zhuǎn),看錢塘城都有些什么新鮮事,又有哪些店鋪要轉(zhuǎn)讓的,若是得了信兒,牢牢的記下?!?/br> 繡桃想要追問,卻聽云羅道:“莫與人說,你自己留心便是。這事若是辦好了,我重重有賞?!?/br> 繡桃應“喏”,只疑惑不解地審視著云羅,這一路過來,繡桃越發(fā)好奇。 正月二十日,云羅攜上柳奶娘母女前往鎮(zhèn)海寺燒香拜佛。 每月初一、十五,鎮(zhèn)海寺香火鼎盛。因是二十日,又值午后,寺中香客寥寥無幾,只幾位留在寺中抄經(jīng)佛經(jīng)的香客。 云羅燒拜了香,柳奶娘請寺中小和尚備下香客房,道:“我家小姐要在寺里為老太太抄經(jīng)安魂,得暫住幾日。” 往事歷歷,云羅憶起當年在洛陽城外山林得遇空明大師的點滴,若非偶遇,只怕她亦喪命殺手劍下。 柳奶娘取了齋飯來,立在香客房外,只見杏子站在案前,好奇地誦讀云羅抄經(jīng)的經(jīng)文,“小姐,這些字怎么這奇怪,沒一句是我懂的?!?/br> 云羅輕聲道:“這是佛經(jīng)?!彼治罩P,目光穿過窗欞,似在沉思。 柳奶娘心頭一沉:她莫不是記得當年的事。是繡婆子與朱氏在這里偷走了她,那時只當她是三歲小女娃,許是記不得的,可這會兒,柳奶娘腦中一閃:她定是記得的。 杏子看著屋外發(fā)呆的母親,“娘”。 柳奶娘捧著托盤,輕聲道:“小姐,寺里的菜式清淡,小姐體弱可不敢久呆。” 云羅含著淺笑,偏眼里有著一種來自潭底的寒意與憂傷。“我的病非體弱所至。有李郎中配的藥茶吃著定然無虞?!?/br> 柳奶娘憶起從寺里偷走云羅的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想問,又怕問,萬一她早就忘了,自己這么一問,不是在提醒她:你原不是蔡氏與蕭大將軍的女兒。若是不問,看著云羅的眼睛,又令她萬分不安。若不是朱氏打主意偷走了她,也許她就不會落下這一身的心疾,世人常說,什么都可以有,唯獨不能有病。原是一個健康活潑的孩子,卻因此從此與健康無緣。 云羅繼續(xù)寫字,輕聲道:“奶娘想問什么?” 柳奶娘尷尬笑道:“無事。小姐還得先吃粥,回頭怕要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