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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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天上零零落落的幾顆流星,約莫可見這身影也很是單薄,卻兀自站在寒風(fēng)里,一動不動,只抬頭看星星。 “那什么,夜里有些迷了路,不知怎么回府了。”我轉(zhuǎn)著眼珠,想著解釋的措辭,再看他,問道,“夜里這么冷,這流星雨也快結(jié)束了,還看什么呢?” 許久后,低微的聲音自檐下傳來,“原來對著流星許愿,竟可以這樣靈驗(yàn)?!币坏皖^,目光朝我看了來。 “許的什么愿?”我好笑道。 “許的你同旁人看完流星墜雨后,會趕在最后結(jié)束的時候,來我身邊也一同看一看的愿。” 我愣了愣,呆了呆,回身望向天際,又等許久才落下一顆飛星,大概方才在朱雀街上時,這陣流星雨已降得差不多了,此時已是尾聲了。又在寒風(fēng)里站了一會兒,屋檐下的人走過來,拿起我袖子底下的手在手心一放。 “一同看了三顆,很不錯了,回屋吧!” 我沒挪步,對他道:“指不定還有呢,再等等!” 他將我拽著穿過院子,往屋子里走,“外面冷?!?/br> 進(jìn)了屋后,梅念遠(yuǎn)給我倒了熱茶暖手。我暖一半喝一半,才總算將自己給暖過來了。身體暖了,胃里餓了,它自作主張地叫喚了幾聲。 我窘了窘,“今夜比較波折,喜宴上吃得匆忙?!?/br> “你等會?!逼鹕砗?,梅念遠(yuǎn)離了客廳。 沒等太久,一碗雪耳粥端了上來,我趴在桌子上不客氣地開吃了。一連吞了好幾勺,沒品出味來,緩解饑腹要緊。 “吃完了還有,不要急?!睂γ婵粗业娜税参康?。 饑餓感解了大半后,我再一勺勺細(xì)品,甜而不膩,滑嫩滑嫩,竟是比我府上廚娘做的還要好。一勺接一勺,吃了個碗朝天,再遞碗出去,厚著臉皮道:“既然還有,那就再來一碗。” 梅念遠(yuǎn)抿唇一笑,“好?!?/br> 第二碗吃得慢了不少,越品越有味,忍不住對一直看著我吃粥的梅念遠(yuǎn)道:“早知道你有這手藝,就該讓你替了廚娘,我也能省些開銷?!?/br> “財庫告罄了?”梅念遠(yuǎn)試探問道。 我舀粥的手停了下來,沒忍住嘆了口長氣,“這么坐吃山空,早晚這幾天的事?!?/br> 對面的人低目思慮了一下,又抬起視線望了望我,我等著他發(fā)表高見,哪知他捧了杯茶喝起來。 我也跟著裝深沉,沉了一刻鐘就沉不下去了,往他眼里一望,“侍郎府前總管,在下可否跟你討些應(yīng)付財庫虧空的對策?” “小民知無不言,不過……” 我眉頭一挑,“你有什么條件,盡管說?!?/br> 梅念遠(yuǎn)沉思著,“不過小民剛贖回來的波斯侍女不見了……” 我眉頭跳動,不動聲色道:“哦?不見了?跟人私奔了?” “替她贖身時,可花了我不少銀子?!泵纺钸h(yuǎn)面似痛心。 “權(quán)當(dāng)行善積德了?!蔽已谧炜人砸宦?,“那什么,我再買一個還你……” “還?”梅念遠(yuǎn)一抬頭,瞧定了我,詫異道,“跟大人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關(guān)系自然是沒有的!”我又咳嗽一聲,“在下不可能拐走你的侍女,不過如果你需要個侍女的話,在下可以替你物色一個?!?/br> “這樣……”梅念遠(yuǎn)思忖著,目光明晃晃地看進(jìn)我眼底,“物色個怎樣的?” 我看他滿眼期待,不由嘿嘿一笑,“美貌賢惠,體貼可人的侍妾,如何?” 梅念遠(yuǎn)不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地灌茶。 “你不喜歡?”我詫異道,“正常男人還會拒絕這樣的女子?那你要怎樣的?白些的還是黑些的?賢惠不識字的還是精明能干的?” “誰說我要侍妾?”終于搭腔了,梅念遠(yuǎn)涼涼瞟我一眼,口氣很不好。 我撓撓頭,面上擠出困惑的表情,“侍妾難道不比侍女功能多些?” 梅念遠(yuǎn)忍了一忍,見我還要說,便沒再忍,“顧淺墨你真無恥到一定境界了!” “人之常情嘛,哪里無恥了?”也許我還真是蠻無恥的,不然怎么看他動怒的樣子還很有趣,“咳,侍郎府的前總管流落西域這些年,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在寂寞的時候那個什么?” 梅念遠(yuǎn)低著眼,一手握著茶杯,嗓子眼里冒出來的聲音很是綿長,“有……” “哐當(dāng)”一聲,我手里的勺子沒握住,掉到地上,桌上的瓷碗也險些被我抬起的胳膊給掃到地上,我這邊手忙腳亂一陣叮叮哐哐,梅念遠(yuǎn)坐在扶手椅子里,抬起頭淡淡瞧著我。 我蹲地上把勺子撿回,往碗里一扔,“吃飽了,多謝款待,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粒米之恩,涌飯難報,今世之恩,來世再報,時間不早,在下告辭!” 一口氣說完,我拉開椅子,繞過桌子,就要去開客廳大門。 身后腳步聲跟來,一手將我剛拉開一縫的門重給合上。我前方是緊閉的門,后方是一動不動的某人,左側(cè)方還是某人抵著門的手臂,于此,鄙人陷入了一個半包圍中。 “似乎已經(jīng)寅時了,離天亮不遠(yuǎn)了,在下委實(shí)該回去了,這就告辭!”我伸手去拉門閂,后面的人又按上來。 “做什么?!”我霍然轉(zhuǎn)身,怒道。 梅念遠(yuǎn)往我跟前走了一步,我下意識退了一步,后背已貼到大門上。 他目光深深凝過來,“你真的會在乎么?真的會在乎我有沒有別的女人?” “關(guān)我鳥事!”我側(cè)過頭,“男人空虛寂寞冷的時候,女人就是救命稻草,一不小心失個足再失個身,再平常不過?!?/br> “的確平常?!泵纺钸h(yuǎn)點(diǎn)頭應(yīng)著。 霎時,我袖中無風(fēng)自動,灌滿真氣,緩緩抬起…… 見狀不妙,梅念遠(yuǎn)忙退開幾步,撤身到一旁。 我一甩袖子,袖風(fēng)奔向桌椅,喀喇?dāng)?shù)聲,桌椅斷裂。我轉(zhuǎn)身再拉大門,身后又一只手抵過來按死了門閂,正要發(fā)怒,又一只手?jǐn)r到了我腰間,耳后有呼吸聲,“淺墨,你賠我桌椅錢!” “老子會賠的!放手!” “我這是花梨木的,三百兩銀子!” 我愣了一下,就這工夫,被他摟到了另一張寬椅中,按坐進(jìn)去。我轉(zhuǎn)頭瞧了瞧那斷毀的桌椅,不確定道:“真的是花梨木?” 梅念遠(yuǎn)緩了口氣,鄭重點(diǎn)頭,“一點(diǎn)不假?!?/br> 我皺起眉毛,思量起來,賠錢不如耍賴,“有什么證據(jù)證明那是在下弄壞的?” “你不賠也可以?!泵纺钸h(yuǎn)靜穆地看著我,“今晚不要回去,留下來?!?/br> 我心里斗爭了一番,眼皮撩起看他,“這樣就可以不用賠三百兩?” “嗯?!彼c(diǎn)頭。 我推開他,撣了撣弄皺的衣襟,“好。” 67☆色心大起,不要推辭 我給自己調(diào)了一杯濃茶,選了張舒適的椅子坐下,對另一個人視而不見。 梅念遠(yuǎn)將袍袖負(fù)到身后,在我面前踱了幾步,踱去又踱來,看了我?guī)籽?,又踱步,再看我?guī)籽邸?/br> 我只垂著眼瞼吹著茶葉,不時飲一口。他終于踱到我跟前來,彎腰看我,“就這么喝一夜的茶?” “你要做甚?”我斜飛一眼。 “不睡覺?”他漆黑如墨的眼望在我臉上。 “不睡。”我灌完了杯里的茶,欲起身再倒水,他伸手接過去,轉(zhuǎn)身給我添了半杯淡茶再送來。 我繼續(xù)枯坐,他繼續(xù)踱步。 晃得我眼睛花,一放茶杯,起身走向樓梯,徑直往書房去。隨手抽了本西域異史湊到一支蠟燭下翻看。 沒多久,一盞明亮的無煙油燈點(diǎn)亮在了書房,梅念遠(yuǎn)奉燈挪到我面前,將蠟燭撤下。眼前頓時亮了不少,我將書翻了一半,梅念遠(yuǎn)便從我手里拿走了書,一雙眼明湛湛地看著我,“方才的話都是我胡說的,你別再生氣了。”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生氣了?”我語氣陰沉,從他手里搶回書,抖到燈下繼續(xù)看。 忽然心口一陣發(fā)悶,掩袖咳嗽起來,咳完后袖角上幾處零星的紅跡。梅念遠(yuǎn)臉色變了變,扯過我袖角看了看,眼底全是自責(zé),“是我不好,不該說那些話。你今晚身體本就不好,又惹你動氣。我去找大夫……” 我扯住他,“不必了??妊@種事,習(xí)慣了就好?!?/br> 他神態(tài)揪緊,扶著我坐下,“這是說什么話!” “吐點(diǎn)血對我們江湖人來說,不算事兒?!蔽艺归_書繼續(xù)看。 梅念遠(yuǎn)一把搶了書扔到一邊,握著我的手,似乎是覺得有些涼,蹙眉道:“也不早了,你睡會吧!夜里冷,不要熬著了!” “這點(diǎn)冷算什么,對我們江湖人來說……”一句沒說完,又覺一陣氣短,忍不住再咳了幾聲。 “你養(yǎng)尊處優(yōu)了這幾年,哪里還有江湖人的體質(zhì)?!泵纺钸h(yuǎn)不由分說給我加了件衣衫披著,觸到我肩頭冰冷一片,給我把衣衫披嚴(yán)實(shí)了,低頭提議道,“試試藥浴吧?” 我慢慢側(cè)頭,朝他望去,目光很平定。 他忙解釋,“你不要誤會。藥浴是我們那里的風(fēng)俗……” 我眉頭一跳,“你們那里?藥浴……”我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想到了老狐貍在希宜宮藥浴的事。 似乎是怕我不信他,梅念遠(yuǎn)干脆解釋徹底,“殷國皇室親王盛行藥浴之法,通暢經(jīng)脈,強(qiáng)壯體魄,小病可以藥浴,無病也可以?!?/br> 我抓住梅念遠(yuǎn)的手,神色一緊,“殷國皇室?只有皇室么?民間不盛行?” “民生多艱,民間如何用得起藥浴珍稀藥材?!泵纺钸h(yuǎn)嘆道。 “那么……”我不自覺將他拽到跟前,熱切地看著他,“我好像發(fā)現(xiàn)一件事了!” 離我一寸距離不到的梅念遠(yuǎn)眼波閃動,跟我咫尺對視,不知不覺那距離越變越小,微低的嗓音輕啟,“什么事?” “希宜宮……”我正要探討今晚的發(fā)現(xiàn),忽然覺得氣氛有些詭異,驀然看清眼前的形勢,我大幅度后撤,推了他一把,哪曉得這一推讓他失了平衡,直直跌到我身上。 椅子沒承住,兩人一同歪到地上,書櫥上一堆書砸下來,還好梅念遠(yuǎn)在我身上給擋了這些重物。 從椅子上倒下地,后腦勺以及腰后竟沒覺著疼,正納悶,就感覺到后腦勺下的手臂動了動,腰上緊了緊。終于明白過來了。 我看著俯在上方的人,試探著兩手將他往旁挪了挪,手心觸到他身上,沒挪動,這姿勢也就變成了緊抱。 他默然看著我眼睛,我也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與他對視,再對視…… 不是波濤駭浪,只是靜水流深。 咫尺間的空隙也沒有了,身體也溫?zé)崞饋?,?xì)細(xì)的裊繞如一股漩渦將人越拉越深,不辨今夕。衣衫窸窣,呼吸凌亂。臉頰的溫度越升越高,手指不自覺撫在他肩頭,游到他后頸,入手溫潤,色心大起。 于是戰(zhàn)了三百回合,氣喘吁吁休戰(zhàn)。 “我方才要說什么來著……”被這么一打岔,我心思一時接不上,“梅念遠(yuǎn)你是故意打岔的么?還不起身?” 耳邊一聲低笑,“明明是你不放手?!?/br> 彼時我環(huán)著他肩頭,的確摟得蠻緊,于是紅著臉撤回了不規(guī)矩的手。 “淺墨?!泵纺钸h(yuǎn)仍是沒有起身的打算,在我耳邊輕聲低語,“不夠?!?/br> 我將手完全撤回,“這下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