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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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上方的人影掙扎著,似乎打算從我魔爪中逃脫。為了好生睡覺不被打攪,我將人影的手臂一甩,這下該安生了罷。 風聲再起,愈發(fā)摧枯拉朽,一個頗重的身體完全趴到了我身上,額頭碰額頭,嘴唇碰嘴唇…… 嘴唇?嘴唇! 我兩眼圓睜,貼著我的人影在我險些聚不起光的眸子里勉強聚成了個人像,宿醉頭疼中,我腦子略有遲鈍,靜靜辨認著這人。 人像連忙抬起頭,看我的一眼中極為震驚,愧悔,惶恐,自責,薄怒,“顧、顧侍郎……” “謝御史?”我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在看清的一瞬間,腦子里一炸。 連累人家跟我一起斷袖,這可萬萬使不得。我撐著床打算坐起身來再作計較,尚處在震驚中的謝沉硯見我有所動,也轉了轉頭,結果,這一抬,一轉,兩顆腦袋再碰一處,而且更嚴重的是,一個微微錯開的角度后,鼻子下的兩張嘴也咬到了一處,比方才還準些。 輕微的腳步聲停在門邊,稍稍的停頓后,一個略低的嗓音道:“已是上朝的時辰了,濯香可替為告假。”說完,一點停頓也沒有,腳步聲轉了出去。 我腦子里一團糨糊,趕緊扭頭錯開角度,毀人聲譽當真罪該萬死。 謝沉硯紅著臉爬下了床,似乎再不敢跟我呆一張床上。方落地,又歪著坐了回來,拿手揉著額角。 “宿醉,頭疼難免……”我也將自己挪開了一些,沒話找話,低頭,驀然瞧見自己衣襟上點點血跡,研究了一番,最后確定是昨夜沒捂住的鼻血。 謝沉硯不答話,勉強起身到了桌邊,倒了杯茶喝。我瞧他背影,實在不敢確定此人會在哪個時候爆發(fā),哪個時候參我一本。還是趁著各自沉默無言的大好時辰溜之大吉的好。 我悄寂無聲地下了床,不動聲色不聲不響不言不語蹭到了門邊。 “顧侍郎去哪里?” “那個,回、回府……”我依著門邊,不敢轉身,小心翼翼道。 “……我也回府更衣,該上朝了?!敝x沉硯從桌邊搖搖晃晃起身,越過我,徑直往外走。 我瞧他走一步穩(wěn)兩步歪三步倒,趕緊跑上前扶了一把。 我下樓向老鴇租用兩頂轎子,秀娘瞅我再瞅謝沉硯,一咧嘴,道:“咱替顧大人省點錢,一頂轎子,夠用?!?/br> 一頂轎子抬著我和謝沉硯回了侍郎府。 在轎子里時,我怕再撞著謝沉硯,便一個人趴在一邊,一路又睡著了。到府時,我還沒醒。被人扶出轎子時,我方掀了一點眼皮。 “這一夜,又是去哪里喝酒了?”梅念遠一邊扶著我一邊命人扶著謝沉硯,對我說話的語氣頗為清淡。 我半倚在他身上,嘴角一翹,“醉仙樓?!?/br> 沒走幾步,腳下被臺階絆了一下,即將跪地,梅念遠伸手將我扯了回來,低頭忽然瞧見我腰間少了樣東西,“大人的玉呢?” 我咧嘴,“美玉贈了美人?!?/br> 梅念遠手上一松,我軟綿綿便要萎頓于地,又被他一把扯了回來。他愕然道:“送了人?” “送了花魁?!蔽夷_步依舊發(fā)軟,不靠著人,完全沒法邁步,梅念遠停了,我便也隨著停了。 他盯了我許久,我腦子里一團糨糊,卻也有幾分清醒,沖他微微笑,“總管……” 梅念遠什么話也沒說,送我到臥房。我被放到床上后,沾著枕頭便覺渾身輕松,睡自個床上舒坦多了,滿意地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謝沉硯,便撐著眼皮,吩咐梅念遠道:“留謝大人在府上解酒,待我醒了再放他回去,切記了?!?/br> “你睡吧。”梅念遠在床邊道。 我閉上眼一分分陷入沉睡中,沒有聽見有腳步聲出門,知道梅念遠還沒走,卻也沒力氣再說話了。 一覺醒來,日頭西斜。我素來飲酒成習慣,爛醉如泥也好,宿醉也好,睡一覺就好,也不用什么解酒醒酒湯。這一點,梅念遠清楚得很,我醉了不吐不發(fā)酒瘋,給府中老小減了不少負擔。 就是醒來后,腳步有些虛浮,眼神也不大好,出房便撞了梅念遠。 “謝大人可還在?”我捂著額頭,問道。 “在客廳?!泵纺钸h讓路到一旁。 我才走了一步,他又道:“大人前襟上是什么?” “鼻血?!蔽业皖^看了一眼,覺得這么出去不妥,“給我換身袍子?!?/br> 趕到前廳時,門口站了一排的人,我心臟撲通一聲,又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梅念遠在我后邊解釋道:“男寵公子們得知這位是隔三岔五朝堂上彈劾大人的御史,都趕來親眼瞧瞧罷了?!?/br> 我這才將一顆心放進肚子里,在整日就愛看熱鬧的眾男寵們身后咳嗽一聲。男寵們回神,意識到我來了,忙讓開道。我在媚眼紛飛中穿過廳門,一步跨過門檻,見謝沉硯在客廳里有一口沒一口地喝我府上的云霧茶。他抬頭見到我,神色有一剎那的復雜,茶杯頓在了手心。 我也忽然不知說什么好,張口笑道:“府里人沒見過世面,謝大人不要見怪?!?/br> 謝沉硯望了眼廳外仍在圍觀的美男們,總結了一句,“顧侍郎府上男色果然眾多?!?/br> 我瞧了瞧他面容,心里不自覺對比了一下美色,轉頭對圍觀的眾人甩了甩袖子,“散了散了,該是讀書時間了?!?/br> 男寵們怏怏然磨磨蹭蹭撤了,甚是不甘心。沒了圍觀的,頓時清風入室,甚是舒心。 “今日告假不上朝,是我仕途生涯頭一遭。”謝沉硯聲音也如清風一樣淡。 我臉皮扯了扯,歉然笑道:“都是我的錯,昨夜若不拉著你和晏編修往醉仙樓喝酒……” 謝沉硯看著茶杯里的水波,眉目間一層心事一層無奈,“御史臺今非昔比,朝中事,也愈發(fā)比不得從前了,如有一團迷霧遮蓋,怎么也看不透?!?/br> “清者清,濁者濁。”我輕描淡寫地搖扇,“看不透,便不要去看罷!” 他轉頭看我,許久也未說話,不曉得是當我圣人看還是混賬看。我自認淺薄比不得心懷天下的御史,也不裝高深裝深沉了,合上扇子擱下茶杯,起身笑道:“我?guī)еx御史往院子里走走吧?” 繞著池塘湖水走,謝沉硯刻意與我拉開距離。我便在前,他在后,悶頭走了一陣,半天找不到話題,愈沉默便愈讓人腦中重演醉仙樓不堪的一幕,我實在羞愧不迭,撿著一處石桌棋盤趕緊坐下,樂呵呵道:“謝御史可愿來局棋?” 下下棋,換換腦子。 結果三心二意,五局輸了四局半,剩的半局還在死死支撐。 “侍郎沒專心?!睂γ嬷x沉硯一言概之。 我手里白色棋子丟進棋缽里,眼睛看著棋盤廝殺的陣型,口里卻道:“謝御史前途因我顧淺墨而毀,實在對不住得很?!北锪嗽S久,道歉的話,終是說了出來。 他沉吟了一番,方道:“顧侍郎如朝堂一般,都是一個迷局,令人解不透。” 我捏了一枚子,放到棋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這樣送死的舉止,只看對手吃是不吃。謝沉硯思量了一會兒,看我道:“我若吃了這一子,你便活了,可我若不吃,你如何翻盤?” 我哈哈一笑,“那我就輸了嘛?!?/br> 他愕然,“認輸?” “認輸?!蔽掖蜷_空白一片的折扇,無畫也無字,潔白一片,“愿賭就要服輸?!?/br> “侍郎每一步都是在冒險,沒有給自己留后路?” “總想著有后路,多無趣,是不是?” 梅念遠來問我晚飯的事,千瀾不知怎么跟來了,見我跟旁人對弈,不開心地站在一邊。我想起曾有一次,在書房望著千瀾水汪汪的眼睛,深情道:“我只跟千瀾對弈。”彼時他巧笑倩兮。而此時,我自毀承諾。 “大人今夜可跟千瀾一起吃飯?”眼睛依舊水汪汪的千瀾無辜又期許地望我。 我回看了一眼棋桌邊的謝沉硯,他低著頭收拾棋子。 “今晚有客人?!蔽覜]看千瀾,往外走了一步。 “大人!”千瀾扯住我袖子,神態(tài)倔強,“他是什么客人?整日彈劾你,跟你作對,看不得你受寵,如今你被趕出朝堂被扣了俸祿,他又來做好人么?” “住口!”我實是想不到一向柔順的千瀾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謝沉硯合上棋缽蓋子,起身放下袖子,對我道:“打攪了一天,也該回府了。” 留了一翻,也沒留住。 送走謝沉硯后,我回到前廳,撩了衣擺往門檻上一坐,倚著門框,抬頭看星星。梅念遠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邊,“大人吃飯了。” “不餓,你們吃吧?!?/br> “睡了一天了,怎會不餓。” “總管?!蔽已鲋^,將看星星的目光轉到梅念遠身上,“我?guī)еx沉硯逛青樓,爭花魁博纏頭,又留宿一夜,他必官降三級?!?/br> ☆墨跡倜儻,賣藝賣身 第二日大清早,我在臥房床上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忽然一陣震天響的鞭炮聲傳來,我受了驚,裹著被子跌到了地上,摔得不輕。我揉著一把要散架的骨頭,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站穩(wěn),又一陣鞭炮聲噼里啪啦。 起床氣自丹田內(nèi)升騰而起,我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就拉開了房門,一步?jīng)]跨出,就見一陣濃煙奔了過來,嗆得我流淚。我站在房門口,咆哮:“敢情是本官娶媳婦兒了還是升官了,大爺?shù)恼l一早放鞭炮!” 院子里鬧成一鍋粥的沸騰聲霎時如被澆了一瓢涼水,靜了下來。煙霧中,千瀾跑得最快,到我房門口,一臉喜氣要匯報什么,見我這副模樣似乎也被震懾住了,張著口沒說出話來。 院子里男寵們一團又一團,個個都穿得甚是喜氣洋洋。我披著一頭未打理的毛發(fā),裹著一身皺巴巴松垮垮的睡袍,帶著一臉不能惹的怒氣,步步生風到了前院。男寵們都噤了聲,一個個低頭又忍不住將飽含熱情的目光瞟過來,我一律視而不見。 小龍也不敢回話,飛奔而去拉了總管來。府里上下老小皆知,我顧淺墨平時脾氣極好,被人說斯文敗類遺臭萬年也能面帶微笑,但只一樣惹不得,起床氣上身的時候,萬萬沒人敢招惹我。故而,此刻人人噤聲,唯恐跟我有一點交集擦出一點火星引爆了我肚子里的火苗。 爆竹停了,煙霧也散得差不多了,梅念遠自后院趕來,掃了一眼周圍,到我身邊輕語道:“大人小心著涼?!?/br> 我一只手叉著腰,一只手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將院子里掛的燈籠條幅一一橫指過去,責問:“這是唱的哪出?總管是沒瞧見還是沒聽見?府里亂成一鍋煮,梅總管是比本官還睡得熟?” 梅念遠看著我,定了一眼,眸子深處起了某種波動,我轉了眼沒去看,一腔火焰還在心口噴薄。 許久,梅念遠低沉的嗓音道:“念遠失職?!?/br> 我冷著臉,不言不語。梅念遠帶著人去撤了紅燈籠紅條幅。千瀾垂著頭蹭過來,抬起臉,委委屈屈又自甘認罰的模樣,怯怯道:“這這都是我的主意,大人不必責罵總管……” 我繼續(xù)冷著臉,“你的什么主意?” 千瀾怯聲道:“大、大人,今日圣上降了旨,撤了謝沉硯御史一職……” 整日彈劾我的政敵被降職,所以全府才這么歡欣鼓舞。我淡淡問了一句,“謝沉硯現(xiàn)在什么品級?” “八品的國子監(jiān)學正?!鼻懲乙谎?,回道。 我轉身,衣帶當風步履從容地回了臥房,倒頭便睡,直睡到日上三竿,無人打攪。 起床后,長萱來伺候我更衣梳發(fā),洗漱后,小龍送來飯菜。平日,都是總管親自來送飯菜,小龍倒是頭一回。 我用完飯,漱了口,氣定神閑道:“小龍很勤快嘛,以后伺候本官吃飯的事,就由你負責了,月俸漲五十錢?!?/br> 小龍先是驚喜了一下,后又露出為難的神色,囁嚅道:“可、可……” “可什么?” “可總管沒吩咐……” “有我的吩咐就成。”我在小龍頭上敲了敲。 吃飽了飯,到后院池塘邊散步消食。還沒下臺階,一眼瞥見五十丈外垂柳下的兩個身影,梅念遠,如歌。我一步拐了回來,站到了一塊大石頭后邊,閉目,凝聚精氣神,耳力頓時倍增。 “千瀾近來也不理我了,可還有什么法子么?”如歌的聲音。 “法子自然是有的……”梅念遠的聲音。后面的是耳語,我聽不甚清。 “總管今日被她當眾責罵,她也忒不識好歹……”如歌的聲音。 我卻沒再聽見梅念遠的聲音,不知又是耳語,還是沒說話。偷聽了沒幾句,如歌便快速離開了柳樹下,梅念遠則朝另一個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