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蘇雋:“果真?” 當然不真。魏寧和含含糊糊:“差不多吧?!?/br> 也不知蘇雋信了沒有,魏寧和只覺得身子微動,隨后整個人被蘇雋遮擋住,也不知他施加了何種術(shù)法,身上打量目光一瞬間消失。 “別出來,別出聲?!碧K雋沉聲囑托。 周身打量目光少了很多,魏寧和松口氣,默默作壁上觀。 廢土殘垣中,秋長歸掃視一遍,定論:“師宗主,衍圣宗損失多少,我衍花宗定會給你個交代?!?/br> 師虞江忍痛:“一點小事,長歸兄不必客氣。” 秋長歸板著棺材臉,一如既往的固執(zhí):“要的,按規(guī)矩來。” 既然秋長歸堅持,師虞江也不好說什么,嘆息道:“既如此,那你看著辦吧?!彼麑η镩L歸還是充滿信任的,這棺材臉既然提到賠償,必然一分一毫不差地賠償?shù)降住?/br> 秋長歸頷首:“花草靈植,讓我宗內(nèi)擅弄花草工匠過來修補栽種。靈獸就從我靈獸山補齊數(shù)目……” 一宗一宗賠償說出,秋羽聽得身體僵冷,只覺前途無量,賠是賠不了,還不如殺了他好。 師虞江胖臉恢復笑容,嘴上客套:“哎呀長歸兄就是這么客氣,都說了不用……”一邊聽得心花怒放。這賠償甚合他心意,誰不知仙門中衍花宗富得流油,隨便拔一根毛,能支撐自家宗內(nèi)劍修老長一段時日。 蘇雋看的搖頭,默默跟魏寧和道:“師父此時高興,為時尚早?!?/br> 他沒聽懂秋長歸言下之意,有罰必有賞,方為賞罰分明。況且秋羽救下靈脈,不止要賞,還要大賞。 魏寧和唏噓:“沒見過這樣沒心眼的當家人。” 蘇雋:“宗內(nèi)事務(wù)如今由梁岐管。當年師父接手衍圣宗十年,宗內(nèi)窮困潦倒,一眾長老弟子不得不下山接任務(wù)謀生。還是后來梁岐接管,整頓一番,方才慢慢好轉(zhuǎn)?!?/br> 一把辛酸淚。 魏寧和笑:“可惜現(xiàn)在梁大總管不在,你要不要暫代一下?!?/br> “不必,他們做的好,應(yīng)該賞?!?/br> 魏寧和明白。蘇雋也感激秋羽救下靈脈,哪怕給再多獎勵也是應(yīng)該。 兩人這邊討論,那邊秋長歸已經(jīng)說完賠償,話鋒一轉(zhuǎn),果然開始替自家孫子討起封賞來。 “秋羽毀壞貴宗山脈確實不對,可也是為了引尸魁入囚仙塔之故。危急關(guān)頭力挽狂瀾,救下貴宗靈脈,并將孕子尸魁引入囚仙塔,這份功勞,貴宗也該獎勵……” 師虞江臉色一僵,下意識尋找起梁岐來,后知后覺想起斗仙會后梁岐被派去處理其他事去了,只好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蒙歲淵一直默不作聲,直到秋長歸與師虞江商討完賞罰事宜,才看向這幫弟子,目露欣慰:“你們做的很好,若魔道陰謀得逞,我仙門必遭大難。不止衍圣宗要賞,我藥王谷也需賞爾等?!?/br> 仙門三大宗,最富衍花宗,藥王谷也不遑多讓。 秋長歸也拿出一份大禮聊表心意:“衍花宗賞一份?!?/br> 眾人收得禮物裝不下,不好意思道:“都是秋陣師的功勞,要不是他,我們恐怕性命難保,也護不住靈脈。” “秋陣師臨危不亂,我等不如?!?/br> “陣法是秋陣師指揮我等所布,將尸魁引入囚仙塔亦然,他才是最大的功臣?!?/br> 蒙歲淵哈哈大笑,欣慰望向秋羽,對秋長歸道:“秋羽不止要賞,還要大大封賞,我藥王谷再出一份。長歸兄,你家小子未來可期!” 秋長歸淡淡道:“有陣法宗師指導,凡人也該成才了?!?/br> 秋羽被夸得一陣心虛,尤其是秋長老也夸了自己……沒想到因禍得福,不止沒倒霉,還得到夸贊,與魏寧和預(yù)料的一樣。 可他知道,陣法不是他所想,引尸魁入囚仙塔的主意也不是他定的。碰上孕子尸魁他也手足無措,都是魏寧和在背后出謀劃策。 可……誰能想到呢。魏寧和只是一個凡人,還是個壽命短暫的病秧子,說她在背后出謀劃策救下衍圣宗,誰信呢。 秋羽嘴唇顫動,他該怎么說,功勞不是他的,怎能冒領(lǐng)??烧f出去后,誰會相信?思緒混亂,正值猶豫之際,忽聽得蘇雋傳音:“阿寧的事,我已知曉。她只是一個凡人,也只愿做一個凡人,望你保密?!?/br> “是,大師兄?!贝髱熜蛛y得開口請求,秋羽受寵若驚,當即不再猶豫,點頭答應(yīng)。 論功行賞后,蒙歲淵與秋長歸帶領(lǐng)各自的弟子回去。 魏寧和拉了拉蘇雋衣袖,兩人也向師虞江辭別,一道離開衍圣宗。 他們離開以后,師虞江掃視一圈,問:“夷光呢?!?/br> 弟子紛紛搖頭,從斗尸魁后就再也沒見過師夷光了。 師虞江納罕,自己女兒脾性如何他再清楚不過,碰上這等誅邪除魔之事,跑得比誰都快,但這次參與斗尸卻不見蹤影,怎么回事? 叫來一個弟子詢問,得到的答案是師夷光重傷臥床。 “重傷?臨到這節(jié)骨眼如何受傷了?錯過歷練要再等十年。不是,她受傷了為何不早來稟告!還愣著做甚,速速去請丹長老?!睅熡萁敿窗l(fā)怒,火急火燎召來云船,坐上就急沖沖前行,飛到半途腦子吹了風才清醒些,咬牙切齒問:“究竟誰打傷的她?” 那弟子諾諾道:“回宗主,弟子不太清楚,不過據(jù)說……是個凡人?!?/br> 凡人? 云船猝不及防晃悠一下。師虞江虎目怒張:“好大膽子,敢欺騙到本宗主頭上!” 說到凡人,衍圣宗內(nèi)只來過一個,就是那個身嬌體弱一身是病的魏寧和,說夷光打她還成,說她打敗夷光,那不是明擺著忽悠他么。 弟子只覺得魂飛魄散:“宗主,許是弟子記錯,回去定然問仔細了再來稟告?!?/br> ——————— 走出衍圣宗,回到金光普照的凡間,恍若隔世。魏寧和搖頭晃腦,松快身上筋骨,短短兩日,感覺身子骨愈發(fā)康健。 魏寧和喟嘆:“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br> 蘇雋看她背影淡笑:“走吧?!?/br> 魏寧和搭上蘇雋的順風劍,一道來到凡間九州之一的幽州。蘇雋下山前秘密接了任務(wù),要在幽州地界處尋找出子母井蹤跡,并摧毀井中厲鬼子母兇。 一路無事,兩人在江陰落腳。俗話說,來的早不如來的巧,趕到江陰時,花神節(jié)快要到了。 九州之中幽州素來與眾不同,幽州出俊男美女,此中人愛穿衣打扮、涂脂抹粉,許多時下最流行衣服、首飾、妝容,最先都起源地都在于此。這幾年來,幽州流行雌雄莫辨的美,即女子打扮像男子,男子打扮像女人,男男女女一個賽一個會裝扮自己。 花神節(jié),便由此而來。節(jié)日各家年輕男女衣飾艷麗,競相斗艷,選拔出一個最美女子和最美男子,稱作“花神”。 魏寧和吹了點風,一連幾天提不起精神。可就在蘇雋說到花神節(jié)時,立刻興致勃勃。早聽說幽州花神節(jié)最熱鬧,男男女女穿上美服華裳爭奇斗艷……早想一睹為快,村里幾個姑娘還讓她捎帶幾套衣裳首飾回去呢。 盼啊盼,誰知越臨近節(jié)日,江陰反而愈冷清起來。尋常街巷還有人走,到了花神節(jié)這天,索性沒人了。莫說比美比衣裳比穿戴,人都不見一個。 說好的鬧騰騰的花神節(jié)呢? 幽州人之愛美,九州皆知。史書記載曾有一年烽火連三月,到了花神節(jié),幽州人依舊悄悄選出了花神。 魏寧和斂眉,別不是出事了吧。一咕嚕從床上爬起,正欲跳下去卻被抓住了。 蘇雋抓住人,把人塞回被子里:“我去問?!?/br> 好吧。魏寧和倚著枕頭,閉目養(yǎng)神。 半個時辰,蘇雋俊臉凝重的回到客棧,言簡意賅:“大事。” “連著兩屆,花神死了?!?/br> 第37章 幽州侯 月上中天, 灑下淡淡銀輝。寥落街巷,黑貓趴在墻頭長叫,眼珠迸射幽藍光芒, 突然貓瞳孔驟縮, 似感應(yīng)到可怕氣息,喵嗚一聲跳下墻頭, 加緊尾巴奪命逃離。 夜, 靜得可怕。 “啊——” 女人嚎哭突兀劃破寂靜,一聲一聲更急促,滿懷恐懼、憤恨、絕望……哭聲沿著街頭擴散至巷尾,恐懼的氣氛迅速蔓延整座城。 街道兩側(cè)百姓縮在房內(nèi),蠟燭熄滅, 不敢出聲, 心里瘋了似的祈求:“天靈靈地靈靈,天靈靈地靈靈, 天靈靈地靈靈, 天——” 一聲慘叫劃破夜空。 妖魔,又殺人了! 巷角槐樹下,一道紅色影子閃出, 黑影在月色下拉長, 不斷走近,黑影停住。一顆腦袋中分出一顆小腦袋。 魏寧和捂著嘴巴咳嗽, 偏頭仰望月亮:“陰氣就在附近。蘇雋,是何時辰了?!?/br> 蘇雋無須看月,但看月色便可知曉:“三更?!?/br> “是啊,三更?!蔽簩幒湍竽蠖?,瞇起眼睛:“三更燈火, 更夫居然不敲梆。” 夜風輕拂,只有槐樹葉嘩啦微響。莫說更夫,街道上半個人影都見不到。 蘇雋閉上眼睛,衣服隨風鼓動,神識頃刻間鋪展。十息后風聲停頓,蘇雋睜開眼,神色凝重:“正西方?!?/br> 魏寧和抬眼望去,正西方正是城墻,這城墻筑造得很是奇異,遠看仿佛仰頭怒吼的猛虎。猛虎口中,一根旗桿高高聳立,猶如破空利劍。猛虎銜戈,虎目居高臨下控制整個江陰。 心下當即咯噔……這可不是好兆頭。 縮地成寸,眨眼間來到正西方,視線上抬,對上“鄭氏胭脂”牌匾,這是一家胭脂鋪。此刻鋪門一側(cè)已被破碎,另一側(cè)印著四條爪印,無數(shù)掌印,咯吱咯吱茍延殘喘。 鋪門半開一扇,咯吱咯吱開開合合。風呼呼灌注門內(nèi)。 魏寧和感受溢散而出的死氣,抿住嘴唇,明白胭脂鋪里的人兇多吉少。蘇雋腳步一抬,踏入胭脂鋪。 越往里走死氣越濃郁。柜臺上胭脂凌亂,柜臺下,兩個褻衣男子躺在血泊里,尸體縈繞淡淡魂魄光澤,兩人的三魂七魄,已經(jīng)被打散,徹徹底底消失,從此再無轉(zhuǎn)生之機。 魏寧和咬牙,究竟何人,最好別讓她抓到。 這時,門外咯吱一晃,一道身影飛速閃過。 “追。”蘇雋背著魏寧和,腳下縮地成寸去追那個身影??煲烦龀情T,在城樓底下突然停住腳步。 一個紅色鬼影,正趴在一具尸體上吸食魂魄,而尸體不遠處,躺著一面鑼。 是更夫。 那鬼發(fā)現(xiàn)來人,當即想逃,蘇雋并指,點點龍侯劍,只聽見嚯地一聲,劍拔、出鞘,龍侯劍直沖向那只鬼。 “等等?!蔽簩幒屯滓豢s,突然出聲阻止蘇雋,“先別殺,帶回去。” 蘇雋抬手,龍侯劍生生停在鬼影眉心處。帶著一絲不甘,返回蘇雋手中。 回到客棧,蘇雋布下隔音罩,拂袖一摔,一只紅衣女鬼摔倒在地,當即想逃,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逃不出去,嗚嗚咽咽叫著:“孩子,我的孩子?!?/br> 嗓音尖細凄涼,聽得人毛骨悚然。 魏寧和擰眉,走到紅衣女鬼身邊,捏起一片衣角,手感柔和涼膩,是上等的嫁衣料子,若為紅衣厲鬼,衣料可見不得這樣摸,還沒接觸到指尖就散了。 “不是紅衣厲鬼,身上也沒有煞氣,只是恰巧死的時候,身穿嫁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