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那場浩劫,還是后來分神老祖蘇雋出關(guān),率領(lǐng)仙門一眾大能,才消滅這場浩劫。 可消滅又有什么用呢,凡間滿目瘡痍,怨氣沖天,老人失去孩子,老無所養(yǎng),幼子失去父母,幼無可依。凡間九州,已非昔日安居樂業(yè)之所。 魔道,實在可恨。 蘇雋聲音沉沉:“阿寧不必擔(dān)心。邪不壓正,魔道總會死在我們手中?!?/br> “是,我相信你啊?!币驗樯陷呑?,就是蘇雋逼得魔道無路可走。 魏寧和揪著蘇雋頭發(fā),臉色復(fù)雜。上輩子她恨了這個人一百多年,可摸著良心說,這男人除了對她薄情了點,對東山海域卻功勞彪炳,是頂天立地大英雄。雖然最后不知為何走火入魔,六親不認,昔日功勞卻蓋不住的。只要不渡飛仙劫,就永遠是正道的擎天柱。 這輩子,誰知蘇雋會不會再來一次殺妻證道? 魏寧和突然虎軀一震,苦笑。瞧她,多愁善感的都不像個鬼王了,難道身嬌體弱還能影響魂魄的?蘇雋若再殺她一次,大不了還如上一世那般,殺他一回。 想什么想,不想了! 魏寧和才想起,秋羽那花孔雀還沒救出來呢??蓱z見的,讓山魅倒吊在樹上,又舔又啃,那張臉肯定背糟蹋了??兹铬r亮的毛沒了,還不知有多崩潰。 想想就開心。 不能笑,憋住。 跟隨千紙鶴在深山里走,一路順暢。歷經(jīng)方才那場大戰(zhàn),天虞嶺厲鬼被滅的滅,收的收,裴堯那邊還剩一批小鬼,此刻也不敢出現(xiàn)在眾修士跟前。 很快見到那棵老樹前,千紙鶴只繞樹一圈,繼續(xù)往前飛。 魏寧和眼皮猛跳,大聲道:“等等。” 蘇雋停下,羅宋不明所以,回頭問:“魏大師,怎么了?” “我與秋羽分開前,他手腳被束縛,讓山魅倒吊在這里?!蔽簩幒湍暷强美蠘洌瑯涓芍刖W(wǎng)已斷,可是人,卻不見了! 秋羽自己肯定掙脫不了蛛網(wǎng),那是誰掙的? 天虞嶺還有比山魅更兇狠的東西? 羅宋等人瞬間白了臉色。 蘇雋道:“找。” 夜黑風(fēng)高,千紙鶴這下飛得更快,蘇雋背著魏寧和,兩步并做一步縮地成寸。其他人沒有他這樣的修為,可誰也不敢耽擱,一路急奔。 一刻功夫,紙鶴停留在一口水井前,不動了。 可眾人臉色更難看了。 這片林子稀疏,樹影枯瘦,大大的月亮掛在天上。放眼望去,那口水井周邊,還密布一模一樣的十多口水井。 月色下,井口煞氣縈繞,童鬼哭鬧不止,女鬼厲聲哭嚎。 只這聲音,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而紙鶴停留的那口井上,井蓋密合,井下傳來吧唧吧唧咀嚼骨頭的聲音。 第28章 盡人事,不后悔 清冷月色下, 少年修士們看千紙鶴停留的那個井蓋,臉上都沒了血色。井下嘎吱嘎吱咀嚼骨rou聲響,仿佛重錘兜頭敲下, 讓眾人惶恐悲戚。 魏寧和握緊拳頭, 傳音入密:“先別悲傷,或者那不是秋羽呢。我們想法子掀開那口井。” “掀開井蓋容易, 萬一驚動其他井里的子母兇, 我們逃不出去?!?/br> “魏大師,秋師兄分明和你在一起,為何又分散了?” 一聲聲的客氣話,頓時把關(guān)系變得疏離。 魏寧和抿住唇,知道此刻這些衍花宗弟子心里或多或少都埋怨她, 兩人一同來到此處, 秋羽是為了保護她而被山魅抓走,哪怕清楚不是她的錯, 但秋羽畢竟因她, 才遭遇橫禍。 “大家靜下來,能聽我說句么?;蛟S秋羽現(xiàn)在還活著,我們得救他, 時間緊迫?!?/br> 半晌, 沒有一個人動。還是羅宋張口欲言,卻被身旁師弟拽了下袖子, 又閉上嘴一言不發(fā)。 魏寧和苦笑。她的話沒威信,畢竟是一個外人,又是個身嬌體弱、需要蘇雋背著走的凡人,還是導(dǎo)致秋羽被抓的根源。 誰信她,沒人信。所以也就沒人吭聲。 魏寧和將眾人臉色看在眼里, 想自嘲,卻也明白時間真的不夠,再過一會,哪怕秋羽沒有被吃掉,也會因憋得太久被活活溺斃。 “蘇雋,你放下我吧,我去救他。”魏寧和從蘇雋背上就要跳下去。 蘇雋抓住魏寧和手臂:“你在這里呆著,我去救人。” 羅宋道:“大師兄,我隨你去?!?/br> “大師兄,我隨你去。” “我也去。” 眾人如夢初醒,哪怕只有一縷微不足道的希望,他們也要抓住。 蘇雋面無表情:“后退十里,不想驚動子母兇,人越少越好。” 羅宋默然,聽大師兄語氣,似有怒氣。 “請大師兄務(wù)必小心。我們會照顧好魏大師?!?/br> “我不用照顧!我留下找秋羽!”魏寧和連忙抱住蘇雋脖子,死活不肯下去。 她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你知道我身份特殊,遇見那鬼怪之類,只有他們怕我的份,沒有我怕他們的份,所以讓我去掀井蓋再合適不過,我甚至比你更合適?!?/br> 蘇雋皺眉:“別鬧。” 魏寧和語氣凝重:“我鬧什么。蘇雋,你今兒要真把我交給他們,回去我就找個厲鬼了結(jié)去?!?/br> 蘇雋摁住眉心,握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他知道魏寧和既然放出話,必然說到做到。 利與弊在腦中糾纏。讓阿寧跟來,對付厲鬼容易,可力量用多了,她會再也回不來。而不讓她跟來,他自有辦法讓她安然無恙,可還是怕萬一…… 萬一,事情未發(fā)生之前,是萬中之一,一旦發(fā)生,就是萬中之萬。 魏寧和安靜等待片刻,等蘇雋糾結(jié)完了,神色緩和了很多,主動從他背上滑下,狡黠地勾住他胳膊:“走吧?!?/br> 真搞不懂這人糾結(jié)個什么勁,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羅宋帶領(lǐng)眾弟子悄悄退出去。蘇雋神識分了一縷跟隨他們,直到見他們安全了才收回來。 蘇雋不放心地叮囑:“阿寧,井蓋我掀,你看著就好。” 魏寧和答應(yīng)得好好的,“好?!?/br> 蘇雋:“子母兇發(fā)怒就躲我身后,記得聽我的話?!?/br> 魏寧和:“好好好?!?/br> “傳送符拿好。” “好好好好好?!?/br> 此處井鬼多,對靈氣波動敏感,兩人沒有用瞬移,像凡人一樣,輕手輕腳走過水井。 秋羽所在位置不好,三橫六豎十八口水井,他的那口在第二橫第四口。萬一這其中驚動誰,或者哪口井中子母兇蘇醒,出來覓食,他們就是近在眼前的食糧。 此處陰冷潮濕,寸草不生,地下土壤潮濕粘稠,一踩一腳泥。鞋子很快變得沉重,魏寧和一只腳拔不出來,蘇雋伸出一只手拽她一把,一言不發(fā),打橫抱起。 嗚嗚—— 旁邊一個井蓋突然動了一下。 蘇雋頓住,龍侯劍蓄勢待發(fā),魏寧和屏住呼吸,捏緊指尖。 滋啦滋啦——是童鬼撓井蓋的聲音。吼吼吼吼——女鬼厲聲尖叫。嗚嗚嗚嗚——童鬼叫喚兩聲,狠撓了幾下跳入水井。 魏寧和松口氣,這倒霉孩子,爪子癢么,閑著沒事你撓什么井蓋? “母鬼救了它一命?!碧K雋握劍的手沒松,殺氣卻小了很多。 魏寧和深有同感:“它有一個好娘親。” 短短幾步距離,卻像是過了很久,一個步子一個步子挪。半柱香過去,才挪到紙鶴停留的那個井蓋旁。魏寧和被蘇雋放下,站穩(wěn)腳跟。 魏寧和看著井蓋,皺起眉頭。井的形狀很是奇怪,井口是圓的,卻割裂一角,形成尖銳缺憾的形狀,叫人很不舒服。井蓋離地三寸,四周插了七只巴掌大小的聚陰旗,一為聚集厲鬼陰煞,二為困住井中的子母兇,讓他們魂魄只能安居井中。 “這是聚陰陣,子母兇本就兇邪萬分,陰氣聚而不散,怨氣更重。待我先破了它。”魏寧和默默觀察,推演一番,心中有底,迅速抬手拔旗,調(diào)換幾下順序,眨眼功夫聚陰陣改成了困陣。 點點頭,蘇雋將魏寧和提溜到自己身后,才抬手掀井蓋,只掀開一角,他身形猛地頓住,像是被定住了。 “怎么了?”魏寧和低聲詢問。 蘇雋沉聲道:“別過來?!闭f話間,他身形往下一墜,似乎有什么東西試圖拉他入井。 魏寧和呼吸一窒,勉強一笑:“沒事啊,我就過去看看,時機不對馬上走?!?/br> 躡手躡腳趴過去,看到井內(nèi)情況一瞬間,魏寧和心臟差點停跳。 一口深不見底的井,接連不斷釋放濃郁到發(fā)黑的陰氣。蘇雋手腕被一雙浮腫蒼白的手抓住,直拽著奮力往井里拖。井地下漆黑一片,一只披頭散發(fā)女鬼,血紅眼珠爆凸,半邊臉已經(jīng)被泡爛了,露出內(nèi)里白骨。她蜘蛛一般,抓著濕漉漉的井壁仰頭瞪著上方人。 女鬼懷里有什么東西蠕動,不多時鉆出一顆小腦袋。黑溜溜的眼珠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腦袋鉆啊鉆,鉆出母親懷中,露出下身……沒有下身! 突如其來的驚悚,饒是魏寧和,也頭皮一麻。 蘇雋另一只手就要拔劍,童鬼敏銳地捕捉到殺機,當(dāng)即瞪圓眼睛,張大嘴巴。 “閉嘴!”魏寧和額頭青筋直跳,想也不想釋放出鬼力,一股比井中更加森冷神秘的氣息爆發(fā)而出,童鬼閉上嘴巴,慌不擇路地鉆入女鬼衣服里,女鬼瑟縮了一下,不甘不愿地放開蘇雋的手。 “把你們拖進來的人送上來!”魏寧和低聲命令。還好這對子母兇邪煞還沒臻至化境,否則哪怕鬼王的命令,也不怎么管用了。 女鬼不敢瞪魏寧和,就惡狠狠瞪蘇雋一眼,沉下水去,不久撈上來一具泡腫的尸體,四肢都吃光了,只剩個軀干。只看衣服,魏寧和也知道不是花孔雀,“再去撈?!?/br> 女鬼撈出來個斷頭尸體,魏寧和道:“再撈。” 足足打撈一個時辰,總算撈出個羽衣光鮮的人來。身體各處一件不缺,就是白凈臉上再添幾個牙印。看這對子母鬼狂吞口水的模樣,就知道他們犯了個錯,和山魅一樣,太過珍惜這盤菜,想留下慢慢品嘗,才導(dǎo)致到嘴的rou又被搶走。 “下去吧,不許叫不許喊知道么。否則……”魏寧和亮出紅到滴血的眼珠。 “還有氣息,回去救治?!碧K雋將秋羽提起,井蓋合上,同樣輕手輕腳離開。 身后,水井下時不時傳來厲鬼尖嘯,叫人毛骨悚然。 魏寧和與蘇雋回身望一眼此處十八個水井,這一片地方原本也是草木繁盛之所,被極陰之氣籠罩后,萬物凋零,寸草不生。 “蘇雋,只這一處就有如此多子母井,其他地方還不知存在多少,任由這大兇之物長大,后果不堪設(shè)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