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因為車上載著心愛的人,阮希開車開得十分認(rèn)真,不敢打半點馬虎。雖然如此,但他還是被earthquake的城市風(fēng)貌所震撼。 這里的每一棟樓房都像平地拔起的巨人石柱,上面有大、中、小各不相等的巖石鑲嵌其中,石塊之間看起來并沒有任何黏著物。 它們看起來固若金湯,不知道小雁翎刀能不能插進其中? 阮希在亂七八糟地想。 他想起幼時和伙伴一起用海邊鵝卵石堆砌而成的小石柱,他們可從來沒想象過那會是供人居住的樓房。 和dawn城不同的是,這里還有不少居民沒有逃走。他們悠閑地坐在各自自家的陽臺上,似乎在享受難得的好晴天。 從前面幾座城市逃亡而來的車輛也多,紛紛停在城市的空地處。 人們駐足仰望,像也被這樣詭妙的場景震撼到。 阮希沒有停車,而是通過耳麥與文愷保持著電聯(lián),讓文愷指引方向。他害怕走到陌生城市沒有路的地方去。 眼下,完好的公路走到盡頭,前面沒有路了。 阮希不想耽誤時間,沒有再多猶豫。他跳下車,厲深他們也停下來。 他踩著腳下的碎石,離開安全的道路。他看見前方還有指示路標(biāo),但沒有了能夠讓車輛前進的平坦公路。 看得出來,這一段通往雪山之巔的城際公路并不是沒有修過去,而是在某一次劇烈地震當(dāng)中損毀了。 “怎么辦?”厲深也跟著下車,回頭看文愷,“前面沒路了?!?/br> “怎么辦,怎么辦,”文愷重復(fù)厲深的話,低下頭,金色的腦袋里面飛速運轉(zhuǎn)著解決辦法,念念有詞道,“我們負(fù)責(zé)架舟橋鋪道路的隊伍又不在……” 厲深一拍額頭,不知道文愷現(xiàn)在為什么在考慮架舟橋。 愿神也保佑北部聯(lián)盟。 怎么攤上個這么木訥的臨時指戰(zhàn)官!不過文愷作為醫(yī)生的業(yè)務(wù)能力還是不錯的。 厲深無語,強調(diào)道:“都什么時候了,我們得自己解決!” 文愷彈跳般地躲開,正想給厲深踢一腳,突然抬頭看見了天空密集的云。這些鱗狀的白云又鋪開了,如長蛇橫亙空際。 它們現(xiàn)在看起來像肋條,又像漂浮在藍(lán)天上的柳絮。 今天的天氣異常燥熱,可明明已經(jīng)入冬。 “又是高積云,”文愷冒冷汗,“以前都說這種云的出現(xiàn)代表地震,但是我覺得不太靠譜……” “不管靠不靠譜了,問題是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earthquake城。軍車的輪胎還耐用吧?”厲深問。 “耐用?!?/br> 文愷反復(fù)計算著最后檢查時間,因為他相信自家聯(lián)盟軍備的質(zhì)量。 “那行,我們直接往前開。” “要不要問問少主?” “現(xiàn)在沒有別的辦法!” 上車后,厲深征求了陸征河的意見。陸征河下地不方便,但勉勉強強還能走路,也硬撐著下車來。 確實,這是斷頭公路了。 如果不走這條路,繞開,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況且這座城市地形復(fù)雜,又處于山脈之上,地面情況變化多端,他們除了硬闖進去別無他法。 同樣的,已經(jīng)有其他群眾的車顛簸著開了上去。 從上次戰(zhàn)斗過后,阮希就將遮臉的面紗換成軍用遮面罩,大半張臉都被嚴(yán)嚴(yán)實實地遮住,在自己被通緝的情況下十分安全。 阮希走了一圈,觀察了一下地形,催促著陸征河上車,說干脆就這么走吧。陸征河說那是地面會常年運動的地段,要踏上去就要想清楚。 “人終有一死?!彼v得輕飄飄。 陸征河反應(yīng)很大,立刻就變了臉色,“不會的?!?/br> 阮希自顧自地說:“本來以為這輩子不會再遇到地震。我小的時候遇到過一次地震,不過震級不高,是家里吊燈就晃晃的程度。不過災(zāi)難性的大地震算一世紀(jì)一遇?!?/br> “一世紀(jì)?” “嗯,不知道這片土地還能不能等到下個世紀(jì),也不知道預(yù)言中的地面裂變會不會來……只是現(xiàn)在,我們沒有別的路了,不是嗎?地震就和火山噴發(fā)一樣,噴發(fā)完了還會繼續(xù)積攢能量,這一攢就是上百年。” 百年,滄海變桑田。 阮希跺跺腳,再一次感受到了雙腿踩在實地上的踏實感。 曾經(jīng)他無數(shù)次想逃離窒息又壓抑的生活,覺得他的生命是一件每天被注視著、被嚴(yán)格要求著是動物被關(guān)在牢籠里的遺憾事。 現(xiàn)在,他心境不同了,在無數(shù)次輾轉(zhuǎn)流離下來,才明白呼吸與微笑也是奢侈品。 于是他們的車駛向前方。 離開水泥之后的公路變得不一樣了,它是由許許多多破碎的石頭組成,整個車身顛簸不已,左搖右晃,甚至眼前出現(xiàn)重影,快看不清儀表盤。阮希認(rèn)為自己在開電動搖搖車。 路越來越難走,踩油門的力氣也越來越重,阮希開始緊張,他擔(dān)心這輛來歷不明的軍車將在地震廢墟之上拋錨,到時候誰也走不了。 陸征河知道阮希現(xiàn)在心煩氣躁,自作主張地放出一些信息素的味道。 那片屬于他的玫瑰花田又盛開了。 阮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心,這次溫柔的氣息比以往每一次都讓他更加能夠接受。 他短暫地閉上眼,復(fù)又垂首,平靜不已,“你知道我需要什么?!?/br> 陸征河低聲,“我也知道我需要什么?!?/br> “你需要什么?”阮希并不避諱自己的直率。 話音剛落。 陸征河還沒來得及給出答復(fù),他們兩個人默契地對視一眼,目光都投向了前方。他們明顯地感覺到現(xiàn)在的搖晃和之前大大有所不同。 “停車嗎?”阮希扭頭問他。 “停下?!标懻骱诱f。 越野車停下了,可是車輛仍然在搖動。 是了。 他們兩個人的目光再次交匯在一處,雙雙還未開口,又一次猛烈的搖動襲來,將車內(nèi)的一切攪拌得天翻地覆。 附近的大地開始震顫,那種震顫是向左右的,要把天地間的清明變作渾濁的水。 地面沒有向下塌陷,居民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石頭高樓卻塌了。它們一棟接連著一棟地塌,幾乎在頃刻間被夷為平地。 一處處群青色在灰黑的碎石里無比扎眼。 最后,只剩數(shù)面迎風(fēng)招展的透明旗幟被遺忘在風(fēng)里。 地面震顫的力度太大,阮希的安全帶被崩開,雙手也抓不住車門,只能扣住扶手,根本不敢松懈。 陸征河身形稍微壯實一些,他正死死卡在門內(nèi),好多石子從另一邊車窗飛擲進來,砸在車內(nèi),砸在他們身上,再被震動又重新拋出去。 他只要過來一寸,就隨時有被飛石砸中的風(fēng)險。 “你別過來了,我……” 阮希的手已經(jīng)在出血,他實在是覺得車門太滑,夠不著陸征河拼命伸過來牽他的手,“我抓不住你!” “你抓得??!” 陸征河幾乎要松開自己受力的那一邊,快要和他一起掉下去。 又騙我。 阮希覺得他在騙人。 四年過去,他好像從來沒有抓住過他。 earthquake·25[vip]“你是不是瘋了?” 第二十五章 在渺小的人類面前,海嘯、地震、地面裂變足以毀滅一切。在目前陸地上全人類的認(rèn)知當(dāng)中,沒有比這些更恐怖的災(zāi)難。 阮希想著,感覺自己如同被放入了沙漏中,而玻璃瓶在帶著他瘋狂搖擺。 山脈在轟隆隆地響。 “我快沒力氣了,真的!” 他死死摳住陸征河的衣角,但作戰(zhàn)服的那一小塊布料很顯然承受不起他一個大活人的重量。 陸征河被地震釋放出的能量強制性地壓在車內(nèi),像面包被搟面杖擊打成了各種形狀,他使不上力氣。 他試圖朝阮希喊話:“我們才到第五座城市!” 阮希點頭,但陸征河看不清楚。 強大的震波仍舊在繼續(xù),阮希感覺到自己的小雁翎刀也快掉落出去了。 常年經(jīng)受暴力拆卸的地面受不住了,它悄悄地朝地下深處垮塌。震波使阮希滿眼昏花,看不清陸征河的五官,可是他拼命想要去記住。 “我腳底下是什么?”阮希不知道如果這一松手,自己將會掉到哪里去。 陸征河皺緊眉頭,大聲回答:“深谷!” 阮希沒辦法低頭去看,回憶起小時候看的一些有趣故事,說主人公掉到懸崖底下也會活過來,要么掛在樹枝上,要么被山腳的好心人救起來休養(yǎng)…… 他想,我一直這么倒霉,應(yīng)該所有的運氣都積攢到這一次上面了吧?老師從小就教導(dǎo)說好人長命百歲不是嗎! 于是他反過來安慰陸征河:“我應(yīng)該摔不死!” “阮希,你的主要目的是逃命,”陸征河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雙目赤紅,很顯然沒聽進去半個字,“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綁了你。” “你會找我嗎?”阮希自顧自說著自己的話,根本沒在乎他說了什么。 現(xiàn)在也沒人在乎。 “會。” 陸征河回答得很快。 因為現(xiàn)在這是他根本不需要再去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