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世這邊在發(fā)愁, 其他人也在疑惑，尤其是住在租屋的兩老口。

    林老婆子氣得是胸口疼，“老三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居然敢那般對我們說話, 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早知道就不該生了他。”

    林老爺子一樣生氣, 但是他沒將狠話掛在嘴邊，老三這個孩子是他最不喜歡的一個，要說源頭，自己也說不清。

    不過他唯一清楚的是，這個家必須有老三，而且愿意干活掙錢的老三，只有這樣，他們家的日子才會好過。

    “咱們先看看，別把他逼得太狠?！绷掷蠣斪诱f著, 就怕逼得太狠老三不樂意，“你是他娘，明個兒好生和他說說, 千萬別罵人?！?/br>
    林老婆子氣悶的應(yīng)了一聲, 算是答應(yīng)，不過想到剛才在堂屋里的說得那些話，她有了些動搖，“孩子爹，你說世哥兒到底能不能考中？”

    林老爺子嘆聲，“難啊?！?/br>
    就算能, 也不知道要過多久, 就如同老三所說, 或許等他們?nèi)肓送敛拍芸贾小?/br>
    那個時候他們都不在, 就算考中也不知曉，總覺得有些氣悶。

    “那要不，就讓老二家的兩個孩子上？”林老婆子問著，反正都是孫子，雖然是喜歡大孫子一些，可大孫子考了這么多年一點好消息都沒，倒不如換個孫子上?！袄隙绕鹚麅蓚€兄弟都機靈些，或許他那兩個兒子也能如此，再說了，老三明顯對世哥兒不滿，也不樂意供世哥兒，換成老二兒子他或許就愿意了呢？”

    林老爺子心里其實也有這個想法，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先不急，再探探老三的口風(fēng)。”

    老兩口聊了許久，才睡下。

    等早上起來，林老婆子想著等會該怎么跟老三說，老三一手木活做得好，但是腦子是真不夠用，隨便說上幾句寬慰寬慰保準(zhǔn)對他們死心塌地。

    這個時辰老三應(yīng)該去鎮(zhèn)上干活，她得想好該怎么說，等老三回來好好談?wù)劇?/br>
    剛走出正屋的林老婆子發(fā)現(xiàn)灶房里連個人影都沒，立馬生氣：“大丫！大丫！你們丫頭片子干什么去了？都什么時辰還不開火做早膳？養(yǎng)你們干什么吃的！”

    又尖又大的聲音讓住在林家的人都驚醒，黃氏穿好衣裳走出房門，幸災(zāi)樂禍道：“娘，那三個丫頭就是好吃懶做，該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才是?！?/br>
    林老婆子氣得忘記找老三談話的任務(wù)，就想將三個丫頭拎出來干活。

    林家的屋子在村子里算不上好，都是土瓦房，不過夠大，家里這么多人，兩老和老大一家住在正屋，剩下的哥倆一個東屋一個西屋。

    林老三住的就是西屋，西屋一個門，里面分出了兩個小屋子，稍小的就是林老三一人所住，大的就是他三個丫頭住。

    當(dāng)林老婆子抬起胳膊就要敲門，林戚先打開，他一臉?biāo)獾牡溃骸澳?，怎么早，你叫什么呢？?/br>
    林老婆子一臉詫異，“你怎么還在家？”

    這個時辰不該去鎮(zhèn)上上工了么。

    林戚打了個哈欠，“我昨讓人給鎮(zhèn)上帶了個信，我不去了?！?/br>
    “不去？！”

    本還在幸災(zāi)樂禍的黃氏也待不住，她趕緊走上前道：“怎么能不去？你不去誰來掙銀子？”

    林戚蹙眉，“大嫂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家里這么多人，怎么能讓我一個人去掙銀錢？”

    黃氏被噎了下，她不甘不愿道：“可你的木活好，你大哥什么本事都沒，在鎮(zhèn)上都找不到活。”

    “哪會找不到？這樣吧，要是大哥愿意，我去給他找個活計，保準(zhǔn)不比我拿得工錢少?！绷制菖闹馗ＷC著，“不過，就是會累一些。”

    “我不去！”林大湖本來不想現(xiàn)身，可瞧著火都要燒到他身上，不得不出屋喊一句。

    林戚攤手，“大哥都不愿意去做活，我也不去。”

    “那怎么能行！”

    “那怎么能一樣？！”

    兩婆媳同時開口。

    林戚將頭一偏，倔強道：“大哥是娘的兒子，我就不是？大哥能待在家里，我怎么就不能？”

    “能！為什么不能?！甭牭綗狒[的林大河也走了出來，他嬉皮笑臉的道：“當(dāng)然能，不止大哥，你二哥我也不是待在家里沒干活?！?/br>
    “林大河你別胡說八道！”林老婆子氣得不行。

    林大河靠在門框上，“娘，兒子哪里胡說？大哥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見你說什么，家里活計全都甩手不干，還生了個就知道花銀子的兒子，怎么就不見您老罵罵他呢？”

    話里話外，盡是嘲諷的語氣。

    其實在早些年，林大河也是家里聽話的兒子之一，只不過……

    林大河大聲嚷著，“三弟，你就盡管著歇著，你要打定主意不想動，我就不相信有人還能逼著你動。”

    林老婆子氣得話都快說不出來。

    林戚肩上一垮，他皺著眉頭道：“娘，我也不是不想動，可我都累了這么多年，身子真吃不消，我現(xiàn)在連站都站不穩(wěn)呢。”

    說完，膝蓋就是一彎，示意著自己真站不穩(wěn)。

    當(dāng)然，至于這些人信還是不信，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剛剛轉(zhuǎn)身，打算進門去歇息，林戚又轉(zhuǎn)頭道：“對了，我身子不舒服，孩子們得為我伺候我，家里的活就麻煩娘和大嫂。”

    話音剛落，也不等兩人回神，就將屋門給帶上。

    對面的林大河看著尤為的解氣，他張嘴大笑幾聲，揚聲道：“孩子娘，我今個身子也不舒暢，你得好好照顧照顧我，可不能被人喊去做著做那還得不到一聲好?！?/br>
    學(xué)著三弟，話剛說完就將屋門給帶上。

    “娘，現(xiàn)在該怎么半？三弟這也太過……”

    “閉嘴！”林老婆子呵斥著。

    氣憤的同時卻又覺得有些茫然不安，總有一種拿捏不住老三的惶恐感。

    而在屋子里，林戚面對著三個惶恐不安的丫頭，這是原身的三個姑娘。

    原身的娘子在生下三丫頭沒多久就去世，原身又時常不待在家里，并不知道這三個小姑娘在林家過得有多困難。

    大丫剛剛及笄，二丫十三來歲，三丫更小，這個時候正躲在兩個jiejie的身后，明明害怕著卻又好奇的探出腦袋與他對望。

    “爹，要不我還是去做飯吧？”大丫有點害怕，家里的活一直都是她帶著兩個meimei在干，做飯、洗衣、打掃、喂豬喂雞等等，每天是從早忙到傍晚。

    入了夜還不能停，還得編絡(luò)子繡花掙錢給堂哥上書塾。

    累肯定是累，可連自己親爹都不心疼她們，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心疼。

    這次爹爹突然轉(zhuǎn)變，大丫和兩個meimei不同，她并不覺得會改變。

    她尤為記得，在好幾年前，二伯看不過眼，為了她們?nèi)忝煤蜖斈檀蟪骋患?，她是又驚又怕，特希望能因此擺脫。

    可大丫至今忘不了，當(dāng)夜里爹爹回來，不但沒幫著她們，反而還呵斥她們一頓。

    ‘姑娘家不就是該在家做做活么，煮個飯洗個衣裳有什么累的？她們就是嬌氣?！?/br>
    這話就是從爹爹嘴里說出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認(rèn)命。

    爹娘給了她姐妹這條命，那就認(rèn)著吧，哪怕累死不過就是當(dāng)償還了這條命。

    大丫深吸一口氣，她平淡的道：“爹，就讓我們出去吧，不然爺奶會罵人的?！?/br>
    林戚沒在意，“他們哪天沒罵過人？”

    “……”大丫沒話接這話，阿爺阿奶還真天天在家罵人。

    不過，他們從不罵大伯大伯母和堂哥們，罵得幾乎都是她們?nèi)忝谩?/br>
    “現(xiàn)在還早，你們回屋再睡睡。”林戚一邊說著，一邊輕推著三個姑娘讓她們回里屋睡覺，等人進了里屋，他也躺在床上開始打算著。

    現(xiàn)在這個時代背景有些麻煩，他不可能輕易脫離林家，不然被扣上一個不孝的名聲。

    哪怕是父不慈，那也是當(dāng)兒女的不對，說白了，就是不管原由，只要不孝那就是罪大惡極。

    所以，該如何擺脫林家，以及這些人才夠惡毒，剛擺脫真不夠解氣的。

    此時，屋外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響，甚至還有敲門的聲響，林戚不管不顧任由他們?nèi)デ瞄T，自己慢慢的沉入睡夢中。

    睡醒之后，神清氣爽。

    林戚之前有句話沒說假，他接替原身的身子后，是真的覺得很疲倦，天沒亮就起來，走上一個多時辰到鎮(zhèn)上，做活沒休息的時間，等下了工又要走一個多時辰回到村子里，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入了夜，睡上沒多久又得早起。

    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鐵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

    林戚這一次，還是這個身體好幾年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也不知道里屋的姑娘們到底睡沒睡，當(dāng)他起床，大丫帶著兩個meimei走了出來。

    林戚道：“餓了吧，我去給你們弄吃的。”

    大丫帶著狐疑，她不相信爹有能耐從阿奶的手里弄到吃的，阿奶最清楚灶房里放得東西，糧食和油鹽柴米更是鎖在柜子里，不經(jīng)過她本人，根本拿不到。

    林戚沒過多解釋，他一出門就高喊著，“娘，你把放糧食的柜子打開，我做點吃的?！?/br>
    林老婆子一聽，沒好氣的道：“吃什么吃，沒吃的！”

    林戚沒生氣，只是回了一句，“家里沒吃的了？那怎么行，要不我去村長家借一些吧，等有銀錢了再還回去。”

    話沒說完，一直沒現(xiàn)身的林老爺子就走了出來，他一臉鐵青，“你敢！”

    林戚覺得很無辜，“爹，家里都沒吃的，你可千萬別再顧及顏面，飽肚才最重要?！?/br>
    沒錯，這個林老頭的性子就是重顏面。

    不然也不會這么希望出個考中秀才的讀書人讓家里改頭換面。

    讓別人知道他們家窮到連糧食都沒有，那豈不是丟了大面子，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

    林戚接著又道：“馬上就要收成，等收成完不就能還上了么。”

    “你給我閉嘴！”林老爺子怒道，他喘著粗氣，不得不嚷嚷著：“老婆子還不趕緊拿著鑰匙出來！”

    當(dāng)家的都開了口，林老婆子就是再不樂意，也只能拿著鑰匙走出來，一邊打開灶房的柜子，一邊罵罵咧咧，“吃吃吃，吃死你們得了?！?/br>
    林戚看到柜子里放著東西，一臉傷心，“娘，明明有吃的，你為何還要騙我沒有？我難道不是你親生的兒子嗎？你怎么能這般對我？”

    林戚突然的委屈讓林老婆子有些懵，在她想來，自己都將柜子打開準(zhǔn)許他拿食物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老三居然還敢跟她委屈？

    林戚還真敢。

    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擊一般，他說著說著居然哭嚎起來。

    這還不止，一邊說一邊朝著門外走，把周邊的鄉(xiāng)親都給吸引過來。

    “爹啊娘啊，我這些年給家里掙了不少銀錢吧？我每天早出晚歸，為的就是給家里掙銀子，我累死累活好東西沒吃到，穿得衣裳都是家里最舊的，就連三個閨女都把家里打理的干干凈凈，如今我不過就是累了，想歇息個一兩天，你們居然連口吃的都不給我？”

    說著說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顧周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大，手掌握拳狠狠的砸在地面，“昨日給世哥兒殺了雞，前個兒又吃了rou，怎么到了我這，連個饃饃都沒得啃？我做這么多是為了什么啊？一年早出晚歸掙了六七兩銀子全花在世哥兒身上，結(jié)果連口吃得不給我，我這是為了什么啊。”

    昂頭長吁，那模樣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周邊鄉(xiāng)親里跟著也是議論紛紛。

    “林家怎么能這樣？要是沒林三逼他們?nèi)兆幽苓^得這么好？”

    “要我說，那林亦世就不是個好東西，自己三叔這么辛苦得供著他，他倒好，不是吃雞就是吃rou，也不心疼心疼他三叔。”

    “又不是他親爹，他哪里會辛苦？”

    “林家真不是東西，瞧把林三逼得，都快逼瘋了?！?/br>
    “可不是么，每日出去那么早回來那么晚，現(xiàn)在不過就是歇息一日，我就聽林老婆子一直在罵，不知道的還以為林三做了什么罪無可赦的事呢。”

    一聲接著一聲，讓林老爺子渾身都冰涼，尤其看到那么多人嘲弄的目光，整個人臉上都漲得通紅，身子還在發(fā)顫。

    “快，快將他拉回來！”

    喊著人，卻沒人敢出去。

    畢竟誰都要臉。

    尤其是林亦世，他恨不得馬上回到鎮(zhèn)上，在這里簡直太丟人。

    林大河倒是不怕丟臉，他反而覺得事情鬧得不大，一臉嬉皮笑臉的走出去，加火添柴：“三弟啊，你嚷嚷也沒用，誰讓你只會掙錢不會讀書呢？你要是會讀書，連著三次考不中也沒關(guān)系，咱們爹娘還得把你當(dāng)做寶貝疙瘩疼?！?/br>
    說完，他諷刺一笑，“不信你看看大哥的世哥兒，上了這么多年書塾，考了三四回成績一次比一次差，可那又如何，咱們爹娘不還是把他當(dāng)做寶，二十多歲的人了，田里的活一次就沒干過，家里的事從未插手，每回從鎮(zhèn)上回來，爹娘不是殺雞就是割rou，寶貝著呢?！?/br>
    “林大河你給老娘閉嘴！”林老婆子氣得不行，也顧不上丟不丟面，再讓這個渾不記的說下去，才更丟臉。

    邁著大步?jīng)_出去，剛想揪著林大河的耳朵將他拖回去，卻不想林大河靈活的一閃，跑到了人群中。

    邊跑還邊道：“我干嘛要閉嘴？我說得難道不是實話？你的寶貝孫子難得從鎮(zhèn)上回來一次，還不就是伸手要錢，口氣大著呢，一下要三兩銀子，不知道的還當(dāng)他是咱們村的地主少爺?！?/br>
    “嘶！”

    人群里不約而同響起了倒吸氣的聲音。

    三兩銀子啊，這幾乎是一兩年的收成。

    “上書塾這么費錢嗎？林家的世哥兒在鎮(zhèn)上讀了這么些年書，那得花多少銀子啊？”

    “看看林三就知道了，明明比林大小，看著比林大還要老?！?/br>
    “親爹不供，專吸小叔的血，這種人還好意思讀圣賢書？”

    “不對，我家侄兒也在上書塾，沒聽說要這么費銀子?！?/br>
    “誰知道他要銀子是做什么的？說不準(zhǔn)就花到別處了呢?！?/br>
    “不行，就把村長叫來，別真的讓林家人把林三給逼瘋，那我們村還能在其他村子人面前抬起頭嗎？”

    瞧著事態(tài)越來越嚴(yán)重，林老爺子就是想躲都躲不了，他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去。

    剛想開口說是個誤會，卻突然看到坐在地上哭嚎的老三一下子起了身。

    林戚站起，他雙手攥緊，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二哥說得沒錯，爹娘喜歡世哥兒就是因為他上書塾，當(dāng)了個讀書人。”

    場面突然安靜，靜靜的等著林三的下一句話。

    “所以我決定了，我不供世哥兒讀書，我自個去讀書！”

    “……”

    “……”

    “……”

    突然，有個人用特小聲的聲音問道：“如果我沒記錯，林三都三十好幾了吧？”

    “不，你沒記錯?！?/br>
    所以？！都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去讀書識字？這林三再過幾年那都是能當(dāng)外祖父的年紀(jì)啊。

    “老三你沒瘋吧？！”林老爺子口不擇言。

    林戚望著他，特認(rèn)真的道：“爹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學(xué)?！?/br>
    說著，一雙眼睛期待的望著對面的人，像是在說，我一定好好學(xué)，爭取當(dāng)您和娘的寶貝疙瘩！

    周邊的人也是讀解出了這層意思，有些無語，卻又不得不嘆一聲，“林三可真孝順?！?/br>
    “可不是么，為了讓林家老兩口高看一眼，年過三十還想著去上書塾?！?/br>
    “他……不會真的去吧？”

    這不止是鄉(xiāng)親的疑惑，同樣也是林家人的疑惑，林家老三不會真要去書塾吧？林家不少人擔(dān)憂，生怕他真決定自己去不供世哥兒。

    而外面看熱鬧的巴不得林戚去，雖說不是自家人，可看著林家老三這么辛苦，供別人還真不如供自己。

    最后，村長前來，先是將湊熱鬧的人趕走，再與林家人一起去了堂屋。

    口山村是個小村，村子里的人幾乎都是同姓走出來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關(guān)系。

    按著祖輩，林老爺子還得喊村長一聲老叔。

    又是村長又是老叔，說起話來，難免沒了底氣。

    “老叔，麻煩您親自跑一趟?！绷掷蠣斪语@得恭敬，他轉(zhuǎn)頭喊著：“還不趕緊給老叔倒杯茶水?！?/br>
    林村長擺手示意，“可別，茶葉這種貴重的物什我就不糟蹋了，留給你們家的寶貝疙瘩吧?！?/br>
    顯然，在來的路上就已經(jīng)了解了事情經(jīng)過。

    林老爺子面上漲紅，“老叔，您可別寒磣我?！?/br>
    林村長兩手放在拐杖上，他道：“林漢，我這個當(dāng)老叔的還真不想寒磣你，但是你也別拖累著咱們口山村，你們家的情況，你不說我不問，但是不代表我不知曉。”

    本來嘛，他雖然是當(dāng)村長的，也不好管人家的家務(wù)事，要是他們自家能處理好，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省得當(dāng)個惡人去多管閑事。

    可現(xiàn)在不同，林三大鬧，鬧得全村都在看笑話，要是鬧到外面，更是看全村的笑話。

    他沉聲道：“以前林三心甘情愿也就不說了，可他既然不愿，你們也別強逼他?！?/br>
    林老爺子沉默沒開口。

    林亦世一聽就覺得不好，要是三叔不供著他，他如何能繼續(xù)待在鎮(zhèn)上，尤其是看到阿爺在猶豫，他連忙道：“阿爺！”

    林村長瞟了他一眼，重聲一哼：“世哥兒你得知道，讀書人好名聲，要是你逼迫林三供你讀書的事傳出去，你有沒想過你會如何？”

    林亦世臉上一僵，他當(dāng)然想過，所以才會想著讓阿爺阿奶以孝的名義去逼迫三叔。

    林村長沒在理會他，村子里人雖然不少，但是讀書人還真有幾個，林亦世算是最不聰慧的那一個，他從未覺得林亦世能考中，所以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么一個小兒。

    不在看林亦世，他接著道：“你們也是眼皮子淺，既然得了好處為何不回報，也不至于讓林三這般心寒?！?/br>
    要是換了是他有個這么能掙錢兒子，哪怕心里不喜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甚至還會更好一些，這樣才不會將人逼急。

    尤其是林亦世，明明知道是林三在供著他，也知道林三為何要供著他。

    無非就是身下沒個兒子，想以后能有個養(yǎng)老送終的人。

    林亦世倒好，不知道說好聽也不知道裝得孝順，回來了就只知道要錢，讓林三看明白不是一個能依靠的人，哪里會愿意再辛苦掙錢供下去。

    總之，林家這群人里，除了老二林大河是個明白人，其他人都愚笨，包括林戚。

    辛苦了三十多年，到現(xiàn)在才醒悟過來，何嘗不是愚笨。

    林村長想歸想，卻并未表現(xiàn)出來，他建議道：“我聽著林三的意思，是不想再供著世哥兒，你們家又不是就這么一個孩子，為何不換著？”

    “村長，這是我們的家事！”黃氏搶著話，為何要換？她就世哥兒這么一個兒子，憑什么好這么好的事讓給其他人？

    林村長冷笑一聲，“怎么，你們家現(xiàn)在是輪到一個婦人當(dāng)家做主了？”

    林老爺子板著臉，“黃氏，這你沒你說話的份?！?/br>
    “爹，我這不是……”黃氏剛開口，就被林大湖攔住，一臉諂笑道：“村長，孩子娘性子急，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這不是咱們世哥兒說了他夫子覺得下次下場準(zhǔn)能考中，想著就讓他再試一年。”

    林村長臉上帶著嘲諷的笑：“這就有趣了，我怎么沒聽家里孩子說起？”

    村里有幾戶兒郎都在一個書塾讀書，其中就有林村長的孫兒。

    林村長雖然沒直說，可臉上嘲諷的神色誰都能看出。

    還說下次準(zhǔn)能中，他孫子比林亦世聰慧多了，怎么就不見夫子跟他孫子說這句話？

    林大湖擠眉弄眼，讓林亦世說話，林亦世或許是知道他編造的假話只能糊弄糊弄家里人，垂著頭都不敢開口。

    林老爺子許是看了出來，面上神色更青，他琢磨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下了決心，“老叔您先前的話說得對，既然老三不樂意，我這個做爹的自然不會逼著他，他不愿意供世哥兒就不供吧，老二家的閩哥兒不錯，就送他去書塾?！?/br>
    “不行！”

    屋子里不約而同響起幾道聲音。

    其中三個都是林大湖一家，另外一道而是林大河。

    林老爺子不想在世哥兒身上再糾結(jié)，他蹙眉看著老二，不滿的道：“怎么，你要不愿意送閩哥兒，就送他弟弟去，雖然年紀(jì)小了些，卻也到了開蒙的年歲?！?/br>
    “兩個兒子我都不樂意?！绷执蠛泳芙^著：“我這個當(dāng)?shù)挠凶灾?，他們就是在努力也不可能考上秀才，何必浪費那個銀錢?！?/br>
    再說了，他可不是老大那個沒心沒肺的人，壓榨的弟弟給自己養(yǎng)兒子，這種造孽的事他做不出來。

    林戚這時也開了口，“爹你無需在多說，我誰也不供，就供我自個兒！”

    說得那叫一個驕傲，恨不得直接說，為了給爹娘當(dāng)‘寶貝疙瘩’，不就是讀書識字么，三十多歲的他都愿意去做！

    “……”

    屋里再一次寂靜，全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最后還是林大河忍不住大笑出聲，看爹娘以及大哥一家黑著的臉，簡直太痛快了。

    唯獨可惜的是，老三還是個傻小子。

    為了給爹娘當(dāng)寶貝疙瘩，居然弄出這么一出，眼還是照舊的瞎，他剛不過隨便說說，老三居然還當(dāng)了真，難不成真看不出來，爹娘的心全都偏到大哥那去了，哪里僅僅是因為讀書識字的緣故。

    “你發(fā)什么瘋，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shù)，還去上書塾？”如果不是有老叔在，林老爺子恨不得直接上手了。

    林戚裝出一臉期待，“爹您放心，再給我?guī)啄陼r間，我保證給您考個秀才回來！”

    只不過在這之前，上書塾的銀子、赴考的銀子那得都給他，如果不給？

    不好意思，為了當(dāng)?shù)锏摹畬氊惛泶瘛?，他就是發(fā)了瘋也要把銀子給要到手，不給他就鬧，鬧到整個林家天翻地覆，鬧到他們?nèi)虩o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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