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四jiejie，其實皇兄到底是怎樣瞧上的阿姝，我也不太清楚?！毕贪部嘈α艘宦?，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推了溫嘉姝一把，讓皇兄瞧中了阿姝，大家卻以為是她有心向皇兄進(jìn)獻(xiàn)美人。

    “不管如何，娘娘記得殿下這份情，對咱們宇文家就是百利而無一害?！睍x國公夫人是晉國公新娶的續(xù)弦，家里排行第十，才不過十八歲的年紀(jì)，仗著左右都是熟識的人，向自己的表姐開玩笑也沒那么多忌憚：“阿耶也真是著急嫁女兒，要是知道圣上也不是個一心修道的出家人，讓我留上幾年該有多好？”

    宇文嫻被拉過來以后一直低頭不言，聽了她這話抬起頭來，眼中滿是不贊同：“十姊，晉國公雖然年紀(jì)大些，但好歹知道疼人，你嫁了他以后，姐夫?qū)δ隳鞘前僖腊夙?，你要是嫁給圣上，難道還要圣上來俯就你不成？再說了……”

    晉國公夫人搶了話接：“再說了圣上也未必能瞧上我是不是？十三娘，我這個婦人就是和你開個玩笑，又不會真的和你搶陛下，你這會子著什么急？”

    宇文嫻?jié)q紅了臉頰：“十姊，你這樣說，就不怕觸了皇后娘娘的忌諱么？她還沒入宮，你就這樣編排人，仔細(xì)以后娘娘在心里記恨你，效仿文獻(xiàn)皇后給姐夫小鞋穿，到時候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文獻(xiàn)皇后曾因為尚書左仆射勸說前朝皇帝不要為小事與皇后置氣的時候失口說了句“皇后不過是一介婦人，陛下何苦與中宮置氣”，為此皇后懷恨在心，抄了這位功臣的家，勒令這位大臣服毒自盡，其余族人流放。

    晉國公夫人想回?fù)鬽eimei一句，但是想了想自家夫君的前途，又覺得十分有道理，旋即收了聲，咸安長公主卻不以為然，“這個倒不盡然，阿姝是我見過脾氣最好的女子，天下之至柔能克天下之至剛，要不然你們以為，皇兄為什么要立她做皇后？”

    越是皇帝這樣望之不可接近的男子，越是喜愛溫柔賢良的美人，她從前還有些害怕阿姝會因為蕭郎與她翻臉，可是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阿姝是個聰明識時務(wù)的女人，不計較未婚夫婿給自己的好友做小郎君，九成宮里的人都把她夸到天上去了，若論賢惠，也算是夠了。

    “十三娘放心就是，皇后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一等賢良人，你是我的表妹，日后要是舅父真把你推舉入宮，只要你知道分寸，在中宮得嫡之后再誕下皇子，說不準(zhǔn)阿姝還能看在宇文氏的顏面上多照拂你些?！?/br>
    “殿下怎么凈向著外人說話，若是中宮一直無子，還不叫阿嫻生子么？”荊國夫人抱怨道：“您身上好歹流淌著宇文氏的血，怎么也不替十三娘多想一想？”

    天底下但凡有些產(chǎn)業(yè)的人家，誰不是盼著多子多孫，何況是圣上，豈能將萬里江山拱手送予外人？

    等圣上年紀(jì)再長些，必然是要擇選后宮諸子，從中挑一位賢者繼位，宇文昭儀是趕得太不湊巧，碰上了圣上這樣一個天縱君主，韓王這種長于深宅的王爺這輩子也不會有君臨天下的那一日，但是宇文嫻可算是趕上了個好時候，皇后與她年紀(jì)相仿，只要進(jìn)宮之后沒有立刻孕嗣，宇文家還是有機會搏一搏。

    溫皇后的背后站著的是布衣起家但手握兵權(quán)的溫司空和五姓七家中的弘農(nóng)楊氏，而宇文嫻的背后也有歷經(jīng)五朝而榮寵不衰的宇文氏和與楊氏并駕齊驅(qū)的太原王氏。兩人算是勢均力敵，皇后也不見得就是占有完全的優(yōu)勢。

    前朝篡了宇文氏的皇位，但隨著前朝覆滅，那一朝的榮耀已經(jīng)如煙云消散，唯獨宇文氏耐心而細(xì)致地經(jīng)營著自己的家族，期待有一日，能把流有宇文氏血脈的皇子再度扶上那個位置。

    宇文嫻低聲道：“四姐，那些都是阿耶一廂情愿，我可不想給圣上做妾。”

    圣上確實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有為君王，但又不是能拿去換衣裳糧食的開元通寶，難道誰都要喜歡他？

    她坐在胡床的邊角處，順著那支開的窗屜，微風(fēng)吹拂，正好能看見一襲華衣被夏風(fēng)吹起的衣角和下頭繡綴珍珠的女子繡鞋，不知道把她們之間的對話聽去了多少。

    身為宇文家的女兒，她應(yīng)該出言提醒長公主和幾位姊妹出去拜見皇后，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又做了個鋸嘴葫蘆，任憑幾位姊姊在那里苦口婆心地胡說八道。

    溫嘉姝今日穿了一襲淡藍(lán)色的宮裝，在夏日里顯得極為清爽，身后的兩個宮人捧了要送給長公主的生辰禮物，綺蘭和幾個隨侍的宮人盯緊了長公主的侍婢，連進(jìn)去報信也不許。

    未來的皇后忽然到了長公主的憩間，又不許人進(jìn)去通報，就這樣干站在門口聽人的墻角，實在是駭人得厲害，幾個宮人就在對方的眼皮底下，動也不敢動，閉著眼聽屋里主子們的僭越之言。

    本來皇后為天子擇妃也是份內(nèi)事，皇后不應(yīng)該對此有什么怨言，但從荊國夫人說出若皇后無嗣這種話來以后，那便是大不敬之罪了。

    溫嘉姝微微搖了一下團扇，示意宮人退避，不必難為長公主的侍女，難怪歷代的皇帝愿意安插人手在臣子身邊做耳目，原來聽墻角也算得是一樁頗有趣味的好事。

    雖然話本子里這種時候她應(yīng)該讓人踹開殿門，沖進(jìn)去斥責(zé)宇文氏這些人無禮，但當(dāng)她瞧見自游廊小跑過來的敏德和幾個御前的內(nèi)侍時，忽然又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