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靈瞬將牟臺在奏疏中記載的火器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隨后道：“李大人也知道皇爺如今在邊境作戰(zhàn)的艱難，若是能將佛朗機人的火炮引入大明，以后我們對韃靼的作戰(zhàn)肯定更加便利……”她緊接著意味深長地開口道：“便也未必會有出奔這件事情，你說呢，李大人？”

    李東陽已經(jīng)明白她的意思，只好道：“還請娘娘再給臣等一些時間好好斟酌?！?/br>
    保守自然是沒錯的，夏靈瞬也知道李東陽所在的這個位置的不容易，只是叮囑道：“李大人還是要盡快抉擇才是，畢竟再過些時候海水凍結，可就沒那么容易將佛朗機人帶到大明來了?！?/br>
    言外之意便是希望李東陽不要借著斟酌的借口去拖延時間。

    李東陽也已經(jīng)領會她話中之意，便俯身行禮退下了。

    夏靈瞬又叫住了李東陽，道：“李大人，今年除了奏疏上的一部分，可還有其他受災之地？”

    李東陽回過身答復道：“并無其他地方了?！彼鋈幌肫鹗裁?，又道：“不過聽農(nóng)務寺的人說，今年的冬日確實比以往更冷了一些，朱載薯的收成也不如前兩年那樣豐厚了，好在還有往年存下的一些糧食可以調(diào)撥賑濟受災之地，但過年之后還是要更加謹慎一些?！?/br>
    夏靈瞬微微頷首，目送著李東陽離去的身影，心里已經(jīng)隱隱約約有了幾分猜測。

    她總覺得這幾年的冬日似乎比她小時候還要冷，而且溫度是逐年降低的。如果說之前還只能算是臆測，可如今連農(nóng)務寺的人也這樣說，便很有可能是真的。從她已經(jīng)記得不大清楚的地理知識來說，冬日的氣溫逐年降低，很有可能是小冰河期的緣故，而這個階段不可能是短短幾年就能結束的，少說也是幾十年。因此他們也要提早準備起來、有備無患才好。

    到十一月初時，應州大捷的消息自邊境傳了回來，算來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的好消息傳來了，這讓本就年味極重的順天又重新熱鬧起來，家里有親戚在邊境上的更是恨不得敲鑼打鼓、放兩串鞭炮來慶祝一下，還有不少賣年畫的都畫上了馬踏連營之類的辟邪畫。

    雖說這次是戰(zhàn)勝的好消息，但夏靈瞬心中仍然難免惴惴不安，畢竟戰(zhàn)勝是一說，朱厚照是否平安便又是另一說了，好在朱厚照及時給她寫了一封信，總算讓夏靈瞬把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

    朱厚照在兩軍對陣時并未受傷，只是這一個月朱厚照還要繼續(xù)在邊關巡視，等到局勢徹底穩(wěn)定了再行回京，此外夏圓兒已經(jīng)被朱厚照接到了身邊，平安無事。

    就連內(nèi)閣那邊也松口了召外國人入京的事請，只是要求一定要讓外國人按照大明的禮節(jié)覲見，并且是在朱厚照回來之后單獨朝見皇爺，而不是皇后或者太子。對此夏靈瞬表示無所謂，反正不管朝見誰她都能見得到這位外國使臣的。

    忙完這些事情，夏靈瞬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只覺得生活中似乎有多了些希望，歡歡喜喜地張羅著宮中過節(jié)的事情。

    覓菱見夏靈瞬忙得團團轉(zhuǎn)，不忘提醒道：“娘娘，前幾日常夫人自應天回來，遞了折子想入宮拜見娘娘，您還沒看呢。”

    夏靈瞬微微一愣，這才想到自己已經(jīng)許久沒有和常夫人書信往來，連她什么時候回了順天都不知道。

    “快請她明日進宮來，算來也有許久沒見了，若是方便，把鵬舉也帶進宮來，菜菜他們正缺一個小哥哥帶他們玩兒呢。”

    次日一早，常夫人便帶著徐鵬舉入宮來了，夏靈瞬看年底也沒什么分外要緊的事務，便也暫時擱下了手中的奏疏，重新拾起皇后的職責。

    夏靈瞬剛見徐鵬舉便夸贊道：“好久沒見，鵬舉又長高了不少啊，當真時一位一表人才的公子了?！?/br>
    徐鵬舉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娘過譽了?！?/br>
    夏靈瞬見他舉手投足之間早已經(jīng)沒了當初的局促不安和謹小慎微，反而多了幾分從容不迫，很有幾分儒士風度，卻又不乏一位上過戰(zhàn)場的軍人的沉穩(wěn)，便知道在應天這幾年他得了不少指點，心下倒是對他多了幾分認可。

    當然，也就是幾分，畢竟人的性子都是會變得，如今這兩個孩子能不能處得來還很難說呢。

    夏靈瞬讓馮氏將菜菜和朱厚熜帶過來，又對徐鵬舉道：“正好，我家這兩個小娃娃年紀相仿，缺一個哥哥帶著他們玩，既然鵬舉今日入宮了，就勞煩你替我照顧一下這兩個小家伙了?！?/br>
    徐鵬舉急忙行禮道：“臣不敢?！?/br>
    等到幾個孩子都不在了，夏靈瞬才對常夫人笑道：“夫人，別來無恙啊，許久未見，夫人還是英姿颯爽的模樣?！?/br>
    “娘娘當真客氣了，如今娘娘輔佐太子，更添許多威嚴，我哪敢在娘娘面前逞強。”常夫人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眉宇之間都是數(shù)不盡的快意。

    隨后她又關切地問道：“怎么不見圓姐兒？莫非是家去了？”

    夏靈瞬搖搖頭，嘆氣道：“上戰(zhàn)場去了？”

    常夫人微微一愣，流露出既是欣慰、又是激動的復雜神情，隨后道：“這很好……”她說完又想起什么，擔憂地問道：“她人沒事吧？”

    夏靈瞬莞爾：“夫人放心吧，有皇爺護著呢?！彼姵７蛉怂闪艘豢跉?，道：“夫人這個師父當真是比其他人更加妥帖，倒像是把她當自家親生女兒一般了?！?/br>
    常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娘也知道我的心思的，當初我本就欣賞圓姐兒這個徒弟，鵬舉又有這樣的心思，我對她自然是親近不少。而如今圓姐兒也在我娘家那里相處了好幾年，我們都要將圓姐兒當作自家人了，哪里還有這些什么親呀疏呀的，我們這種粗人可不講這些，只論情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