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老天！徐向北帶回來五千塊錢，五十張簇簇新的百元大鈔。還有一堆包裝美麗的外國(guó)食品。本市大概只有“七重天”那種地方，才會(huì)見到這么漂亮的東西。一件金色的女式風(fēng)衣，v字大翻領(lǐng)，束腰，過膝。最讓孟悠瞪大眼睛的是那只黃澄澄的金戒指。絕無可能是本地金店銀樓土產(chǎn)。

    “這是香港的？周大福？”孟悠聽說過。

    徐向北決定說實(shí)話：“不是。來之前，他不知道有你。臨時(shí)決定送見面禮。在茂名路錦江飯店樓下買的?！?/br>
    白熾燈泡下，戒指上微光蕩漾，像金色的魚鱗閃爍。

    “這么多錢——看起來像假的……”

    “胡說?！毙煜虮毙χR她。

    “他怎么能賺那么多錢？”

    “我沒問。他膽大妄為——我猜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來路?！?/br>
    “什么？”

    “我是說這錢，一定不是什么合法生意賺的?！?/br>
    “啊？”

    “走私。多半是走私?！毙煜虮边种煲荒槈男?。

    “這種錢我們能拿？”

    “你管他，”向北幾乎有些興高采烈，“他干他的，咱又不參與。他給哥哥嫂子送錢，拿著花就是。錢上還能看出好壞來？你能看出這錢是黑的白的？我反正看不出來。”

    窗子開著。一陣風(fēng)掠過，掀開密蓋在徐向北腦門上的頭發(fā)。燈光照耀下，油光光，喜洋洋，像是有一股以前從未光顧過他的春風(fēng)籠罩眉宇之間，像是從那些電車路般的抬頭紋里，一大撥好運(yùn)氣正止不住往外冒。

    平素孟悠問他一句，他能回一個(gè)半個(gè)字就不錯(cuò)。今天他輕輕巧巧就說出這么一大串，好像早就深思熟慮過一般，好像這疊錢竟然能讓他轉(zhuǎn)性變個(gè)人似的。

    “他長(zhǎng)得什么樣？”孟悠尋思著。

    “這話說的——跟我一樣！”

    徐向北自己覺得沒底氣。跟著說：“比我看起來年輕點(diǎn)。你說他那么多苦頭吃下來，又是插隊(duì)，又是逃亡，又是動(dòng)那么多腦筋使壞心眼賺錢，居然看起來比我年輕！”

    “你是自家把自家過老的。人哪，活的就是那股勁頭?！?/br>
    “也是，人一窮，越過越憋屈?！毙煜虮卑堰@摞錢狠狠拍到桌上。

    “你這弟弟，膽子可夠大的。他過的到底是啥日子?。俊泵嫌粕裢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