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回道：“我不會彈琴?！?/br>
    趙寶瑟有些意外歪頭。

    封侯爺以琴入道，且琴是六藝，是封家必修課之一。

    她立刻想到那日在后山聽見的關(guān)于封回的事情，如果他真是不能見光的身份，那不會……也是在情理之中。

    趙寶瑟便道：“這個簡單，我來教你?！?/br>
    封回道：“我非琴修，用處不大。”

    趙寶瑟如何肯放棄，她還暗戳戳想教完琴，將這個小徒兒的身份坐實呢。

    她立刻單手示范了一小段：“怎么會用處不大。這《芒幽》彈好了，以后遇上戀慕的人，在月夜來一曲，很應(yīng)景的?！?/br>
    封回沒說話。

    趙寶瑟又道：“這《芒幽》雖然不難，但會彈的人可不多。”她晃了晃纖細(xì)的爪子，“今天之前總共不超過這個數(shù)吧，過了這村沒這店。真的不學(xué)？”

    封回問：“你是如何學(xué)得？”

    趙寶瑟：“嗐，我運(yùn)氣好，有人教我?！?/br>
    封回目光微動，沒頭沒腦問了一句：“月夜？”問完了，似覺得突兀失言，閉上了嘴。

    趙寶瑟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不是不是。是我娘教我的?！?/br>
    她說完微微聳了聳肩：“她本來不喜歡我學(xué)琴的，偏我記性好，小時候聽了一次，就記得了。嗐，這人就是這樣，越是討厭什么，越容易喜歡什么，也不知道我娘知道我記得這么清楚，會不會氣得給我托夢?！?/br>
    封回轉(zhuǎn)頭看她，輕聲道：“你彈得很好?！?/br>
    趙寶瑟高興笑：“那我教你，你更不能拒絕了?！?/br>
    她忽的想到一個問題，忍不住笑：“都說越討厭什么，越容易喜歡什么。你說那個桑雪兒那么討厭我，會不會有天突然喜歡我？”

    封回：“……”

    教習(xí)從基本的指法開始，示范，糾正，一點一點，有遇到問題的，她有看不過去，便很自然的伸手點了他一根手指關(guān)節(jié)：“這里微曲，但不能彎過頭?！?/br>
    封回手指微僵，手頓了下。

    前面有人在一聲聲跟叫魂似的叫趙寶瑟：“長師，長師，看看我這里?！?/br>
    蘇微吟身后一個男修看見她抬頭，立刻大力向她揮手。

    趙寶瑟躲不過去，又跟封回說了兩句，待要起身，身后有人拍了拍她肩膀，陸小昂不知道在說什么，另一邊又有一個弟子的琴弦被人~彈斷了在那理論，趙寶瑟嘲的一個頭兩個大，她昏頭昏腦轉(zhuǎn)過頭去，卻不防封回正抬頭，這一下，她的唇湛湛擦過他的臉。

    “師叔，你干嘛親封回？”陸小昂收回拍她肩膀的手，呆呆問。

    此話一出，四周原本鬧哄哄的說話聲和彈琴聲都一瞬間忽然點了禁止符一般頓住了。

    哪里有什么熱鬧放松，所有人的目光其實從她落座開始就沒有真正離開過。

    封回好像昨天的雷電今天才劈到了身上，他向來白~皙到幾分蒼白的臉?biāo)坪跤辛吮”〉难?/br>
    趙寶瑟立馬站定。她縱然有一張三十多歲的臉，卻沒有三十多米的臉皮，淡淡的紅幾乎不受控制涌上耳~垂。

    陸小昂咽了口口水，極低聲道：“師叔，你臉紅了?！?/br>
    趙寶瑟：“閉嘴。”

    陸小昂聲音更低：“更紅了?！?/br>
    趙寶瑟：“滾。”

    課堂上所有人都還在看著他們，趙寶瑟的腳趾感覺要在空桑山現(xiàn)場摳出一個蓮花湖來。

    必須得要說點什么。

    要符合身份。

    要化解尷尬。

    趙寶瑟清清嗓子咳嗽一聲，裝作才看到眾人目光一般：“看我~干什么？”

    她以長輩的姿態(tài)伸手拍拍封回的肩：“封四公子是我徒兒，這小小誤會就當(dāng)是長輩關(guān)心晚輩，我都這把年紀(jì)了，什么沒見過，我要是當(dāng)年早點答應(yīng)成親，現(xiàn)在孩子都比你們大了?！?/br>
    一個小弟子好奇問：“啊，長師已經(jīng)有未婚夫婿了嗎？”

    趙寶瑟想起那個母親給她的帶著泥土和木屑的玉佩，嘆口氣：“算是吧?！辈贿^顯然是不成了。

    話題成功轉(zhuǎn)移了過去，學(xué)堂上慢慢再度活躍起來，過了一會，等她重新走到前面，回過身來，封回已經(jīng)沒有在座位上了。

    第一排的桑雪兒也不在了。

    第二排的蘇微吟纖指微動，琴音遼闊纏~綿，她看了一眼那飄飄謫仙般的第一美人。

    琴音有情。不得說。

    第三排的謝天還是一如既往到處笑嘻嘻的和旁邊的人說話，趙寶瑟一排排看過去，明明教室里只空了兩個位置，卻感覺空了許多。

    唇還是麻麻的，像是那天吃的沾著辣椒的牛rou。

    她端起茶水掩飾性喝了一口，再看過去，后面是沈蕊滿頭大汗練習(xí)的樣子。

    她忽的無端端有些后悔。

    慫，怎么就慫了呢。

    明明是一正大光明的師父，天雷親測過的，親一口自己徒弟怎么了。這個臉，這個年紀(jì)，多說十幾歲說不定都能奶奶了，當(dāng)就應(yīng)該惡向膽邊生，直接大大方方親一口。

    吧唧。

    她眼眸微彎，不得不說。

    那臉……真香。

    第29章 般若生十三   趙寶瑟的身份

    趙寶瑟后來本來是想找封回說句什么的, 看他樣子便知道臉皮薄，怕受不住。

    但又覺得若是說了豈不是越描越黑，還是先冷冷, 讓他冷靜冷靜再說。

    第二天上午封回學(xué)堂沒來, 倒是來了些個不速之客。

    當(dāng)時已是下午接近散學(xué)，趙寶瑟忍著困意, 準(zhǔn)備再糊弄半個時辰等更漏落盡便起身, 這三日的教學(xué)任務(wù)便糊弄完了。

    就在這時候，桑雪兒走了進(jìn)來，她腰纏金鞭，手腕也帶了護(hù)甲，俏~麗之余多了幾分灑脫, 走進(jìn)學(xué)堂便先向趙寶瑟看了一眼,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再向最后封回空著的位置看了一眼, 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前站定。

    趙寶瑟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

    緊接著便是兩日不見的桑二風(fēng)塵仆仆走了進(jìn)來, 他走進(jìn)來，一展手上的折扇，也看著趙寶瑟好整以暇笑了笑。

    趙寶瑟微微挑眉。

    緊接著便是從門口又魚貫走入三人, 左右的是桑二素日的仙侍, 而中間的人身量高大，形容狼狽, 虛弱不堪，面目渾濁，身上還穿著囚衣。

    一走進(jìn)來，便被松開手扔在了地上。

    趙寶瑟瞇了迷眼睛，看那地上的人, 總覺得幾分似曾相識。

    桑雪兒笑：“怎么，長師連老情人都認(rèn)不出來了？”

    趙寶瑟面色微變，難以置信看向地上那個幾乎無法動彈的人，站了起來。

    桑二看向meimei。

    桑雪兒微昂起頭，譏諷嘲弄看向周圍的人：“諸位可知，你們面前的這位“長師”是誰？”

    “什么山君夫人的同門師姐，什么裴妝？趙寶瑟——你膽子可真夠大，竟能糊弄到扶桑來了?！?/br>
    趙寶瑟聽到這里，便知道事情已被查得七七八八了，但是到哪種程度，她還沒準(zhǔn)。

    她并不著急，只是微微一笑：“難為桑三小姐，真是費(fèi)心了?！闭Z畢，目光向后座的沈蕊掃過，略抬了抬眉，沈蕊立刻伸手按住欲起來的陸小昂，然后向他低聲說了一句什么，陸小昂便悄悄從后面去了。

    桑雪兒：“我有什么難為的，難為的是趙寶瑟你吧，為了能混進(jìn)來，真是好手段吶，要不是我得到消息，真還要被你騙過去了。不過我想你這么能騙人，興許都是你~娘教得好？”

    趙寶瑟面上寒霜一起：“你什么意思？”

    桑雪兒痛快極了，就等著趙寶瑟的反應(yīng)，鈍刀子割rou，她才不想給趙寶瑟一個痛快。

    如同貓逗老鼠。

    “我什么意思寶瑟姑娘不懂嗎？”

    她低頭噗嗤一笑，看向桑二：“對了，二哥，你救出來的這個廢物還能說話嗎？”

    桑二將折扇壓近胸口，俯身看了一眼：“傷的太重，又穿了琵琶骨，怕是有點難?！?/br>
    桑雪兒有些可惜點點頭。

    “趙寶瑟，你的未婚夫傷得挺厲害，要不是我二哥將他從敵營救了回來，恐怕你以后都要守寡了——嘖嘖，忘了，你也不存在什么守寡不守寡，歡場女子，能有什么貞潔觀念，這么說起來，你到是應(yīng)該去合~歡宗，而不是浣花谷啊。”

    這幾句話內(nèi)涵太豐富，場上弟子大多面面相覷，瞪大了眼睛。

    沈蕊見狀站了起來，悄悄從后門走去。

    桑雪兒旁邊的一個女修看見了，立刻道：“喲，看到?jīng)]，連你的同門都知道羞恥，提前走了呢。”

    趙寶瑟聽到這里，不但不生氣，反而坐了下來，取出昨晚熬了快兩個時辰的火靈芝汁~液，慢條斯理倒入茶水中，然后端起來喝了一口。

    桑雪兒見她竟如此淡定，聲調(diào)情緒都忍不住開始上升：“呵，果真是個厚臉皮。你們大家可知道，這位浣花谷來的趙寶瑟，喏，就是冒充長師的這一位，是什么來頭，說出來嚇?biāo)滥銈?。這位趙寶瑟小姐祖上曾世俗顯赫，官宦世家，但卷入立嗣風(fēng)~波，舉家遭難，男子為奴，女子沒為官妓，她母親便在這時候懷了她?！?/br>
    趙寶瑟聞言又喝了一口茶。面無表情。

    仿佛聽著一個旁人的故事。事無不可對人言。

    由著桑雪兒登場唱戲。

    “那又如何？”趙寶瑟緩緩道，“我聽聞三宗百家收受弟子并沒有什么身份限制。畢竟身份決定不了天賦?！?/br>
    場下也有不少出身寒微的弟子，聞言心里都偏向趙寶瑟，仙門之內(nèi)，實力是最終決定因素。但當(dāng)眾拿人身份出身讓人難堪，便是過了。

    桑雪兒說話聲音清脆，一急了便有幾分尖利：“如何？這才是關(guān)鍵吧?！?/br>
    她面上毫不掩飾鄙夷之色：“我倒說你動得封侯爺?shù)臄恳馇?？諸位可能不知，這斂意琴自封侯爺仙去后自動封禁，除非封家的人是實力能壓住古琴的人才能撥動琴弦，否則便會被琴弦的封制反噬，便是我大哥也只能勉強(qiáng)幾調(diào)，根本無法成曲。一個小小的浣花谷，每月不過是定量的靈石供應(yīng)，就算所有的靈石都用作你一個人修行，又如何能比得過我大哥？”

    桑二聞言微微咳嗽一聲，他到底比meimei老成，立刻覺出這話的不妥。

    這話倒是事實，空桑山是靈脈之源，按照三宗最初的約定，所有門派無論是否依附空桑山門的都可以用魔珠換取對應(yīng)的靈石助于修行。

    但到了后面，魔珠兌換靈石的比例和分配便漸漸掌握在空桑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