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fā)簪？”他問。

    獅貓眼睛又圓了，喵喵抗議。

    “她不是用發(fā)簪扎你。”封回道。

    獅貓叫得更厲害了，喵喵喵如同亂撥的琴弦。

    封回微微蹙眉：“要是禁言也管不住你的嘴，明天便回臨州吧。”

    獅貓一瞬間老實(shí)。

    來了空桑的十五天。

    封回第一次走出庭院。

    他走到隔壁院落門口，早上陸小昂忙著上課跑得快，門沒關(guān)，風(fēng)吹得半開。

    趙寶瑟正睡在她的念妝劍上。從封回踏進(jìn)大門第一步她就睜開了眼睛，這人的靈氣存在感太強(qiáng)，她躺著轉(zhuǎn)過頭來，倒立的視線中站著一身流云鑲邊長袍的封回，旁邊站著那只濕漉漉的偷酒貓。

    果然，小白臉養(yǎng)小白貓。

    趙寶瑟看了兩秒，想起自己剛剛做了什么……用酒壇砸了貓。

    這是來算賬了？

    還真能。

    她坐起來，跳下長劍，長劍隨主人心意收回腰間，一邊走，一邊掩口懶懶打了個哈欠，長發(fā)在腰間身前隨風(fēng)輕動，朝氣和陽光落在她眉梢眼角。

    “封公子大駕光臨——”她低頭看那只濕漉漉的貓，那貓瞪著夜明珠似的大眼睛看著她，跟不認(rèn)識似的。

    小賊貓真能裝。

    可惜身上的酒香吶，騙不了人。

    她微微垂眸，聞了聞獅貓身上的酒香，明知故問看封回：“——不知有何貴干?！?/br>
    封回道：“姑娘剛剛……”

    趙寶瑟矜持著以長輩的不滿責(zé)備看了他一眼：“什么姑娘？”

    叫她一個三十多的師叔叫小姑娘，真不知這迦南云門怎么教弟子的，感覺比師娘還不靠譜。

    “你，可有東西不見了？”封回看著她問，他目光掃過她的眉目，若有所思。

    原來是來上門教育小靈獸偷東西的。

    那獅貓此時呆呆站在旁邊，尾巴跟小狗似的垂在腳下，小慫貓一個。趙寶瑟看它一眼，模樣實(shí)在癡憨可愛，賣了它一個乖：“沒有，就是剛剛不小心給師侄你的小貓喂吃的，把酒壇打翻了?！?/br>
    她看了一眼那獅貓，笑問：“要師叔幫你洗洗嗎？”

    封回默了一秒：“不必了?！?/br>
    就在這時，忽聽外面?zhèn)鱽懋悇?，輕鈴清脆，是空桑的人來了。

    趙寶瑟錯步上前，拉開門扉一瞬，身后的封回也跟著過來，獅貓一晃跟著撞了上來，她頭猝不及防碰到門環(huán)。封回已經(jīng)走了出去。

    搶什么搶。

    知不知道什么叫禮儀長幼。

    趙寶瑟伸手揉了揉頭，頭上的因月簪有些歪，她微驚，不動聲色伸手扶正。

    來的正是掌門的長子桑長清。

    趙寶瑟之前曾見過他兩次，當(dāng)下端正了儀態(tài)，神色嚴(yán)肅矜持，端莊少語，生怕被看出端倪，好在桑長清只問了趙寶瑟怎么沒來。

    趙寶瑟道推說她近日閉關(guān)勘驗(yàn)新境界。

    桑長清略有些遺憾，便緊接著說了來意。

    原是一個月的考定之期將至，過了基業(yè)考察，第二個月開始，便會由各門各派的大拿長老們在百余種類中自行選擇類目，每次授課為期三天。

    而若是基業(yè)考察未及格的話，便要打道回府。

    桑長清沒有說出來的是，打道回府后，在空桑山門的靈石兌換等級中也會相應(yīng)下調(diào)，屆時要原來兩倍魔珠才能換同等的靈石。

    趙寶瑟嘆氣，只說感謝提醒，只是奈何自己這兩個師侄不爭氣，定會好好努力教導(dǎo)。

    她寒暄完了才見封回還在旁邊，神色有些復(fù)雜奇怪的看著她。

    看什么。

    誰家沒個不爭氣的弟子似的。

    趙寶瑟只是痛苦自己現(xiàn)在有兩個，深呼吸一口，走了。

    第19章 般若生三   威脅

    陸小昂便是在這時候開始討厭封回的。

    晚上睡覺時候，隔壁院落還有光，趙寶瑟便不要他睡。

    早上起來的時候，隔壁有貓叫，趙寶瑟便要將他拖起床。

    白日散學(xué)閑暇沒有不說，幾乎連看個話本的時間都沒有了。

    他嗚嗚抱怨：“睡得比狗晚，起得比貓?jiān)?。?/br>
    趙寶瑟扯他枕頭：“狗晚上都不睡覺的。”

    過了數(shù)日，陸小昂完全掌握了御~劍，趙寶瑟抓他便要花點(diǎn)時間了，好幾次將他打落在隔壁院子，然后去拖回來。

    “嚴(yán)師出高徒，慈母多敗兒。”趙寶瑟自己黑眼圈都熬出來了，“你以為我想管你?！边€不是為了以后浣花谷的不要那么辛苦。

    “師姐，阿姐，不，你是我親娘，你饒了我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倒數(shù)第一名了。”

    趙寶瑟：“我沒有你這么笨的兒子?！?/br>
    陸小昂哭哭啼啼：“我也沒有你這么狠心的娘~親?！?/br>
    雪白獅貓坐在花墻上看得津津有味，上面的花坐出了一個圓，跟鳥窩似的。

    等趙寶瑟拎著陸小昂回了房間，它便跳下來，趁機(jī)麻溜喝上兩大口蓮子酒。

    然后叼一口點(diǎn)心，心滿意足跳上去繼續(xù)看。

    到了時間，它就跳下花墻回屋，然后站在封回的案幾上，在堆積如山的經(jīng)卷前，見縫插針喵喵說上今日的見聞。

    起初是記仇趙寶瑟之前的酒壇砸頭，添油加醋夾帶私活說那趙寶瑟的可惡，后來被蓮子酒和點(diǎn)心吃的軟了嘴，開始不知不覺說起隔壁幾人的好處來，甚至連那不愛說話天天臉紅的沈蕊也被它夸了幾回。

    封回開始還要看它兩眼，后面便漸漸隨它說了去了。

    山門寂寞。身在靈山，如在浮屠。

    仙侍都是啞奴，封回又是那樣冷淡的性子，兩相對比。

    獅貓覺得這日子真是好極了。

    隔壁的人感覺也好極了。

    再后來甚至羨慕在趙寶瑟魔爪下被折磨的陸小昂，氣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后來只要陸小昂抱頭躲起來，它就跳下來，給趙寶瑟指路。

    作為獎勵，趙寶瑟專門給它準(zhǔn)備了喝酒的小碗，偷偷下山時也會給它帶一點(diǎn)美食。

    作為回報(bào)，浮屠祠第一靈獸阿不獅貓先生，破例允許這個滿身酒氣的凡人姑娘偶爾可以揉揉它的臉。

    每次被擼了回去，它就坐在案幾上發(fā)呆。

    每每此時，空氣中繚繞著淡淡的有別于檀香的味道，像花香，又像酒香，阿不舍不掉舔掉這味道，便暗戳戳將爪子在封回旁邊的坐墊上磨了又磨。

    封回直接伸手拎起它的脖子，揚(yáng)手扔了出去，阿不在半空滾了一圈優(yōu)雅落地，轉(zhuǎn)頭看封回那雙修長的手，這同樣都是手，怎么摸起來差別這么大呢。

    后來它發(fā)現(xiàn)，差別不止是手，別的地方差距也挺大的。

    有一天，它偷喝多了酒，趴在石桌上睡著了，趙寶瑟將它抱了回去，獅貓?jiān)谮w寶瑟懷里做了個前所未有的美夢。

    回來以后，念念不忘，到了半夜，它看封回入睡，蹭的一下跳到了榻上，然后一點(diǎn)點(diǎn)擠擠挨挨靠到了封回臂彎。

    剛剛爬上胳膊去，還沒卷上尾巴睡覺，就看見封回還睜著眼睛。

    阿不喵嗚一聲嚇得跳開了去。

    片刻，它擠擠挨挨又靠過來，毛絨絨的尾巴掃到小短腿上，又掃開，喵了一聲，靈獸和主人之間能互通語言和感受。

    ——那小娘子睡不著就喝酒。好像還挺有用的。

    封回回答：“浮屠祠不飲酒?！?/br>
    阿不喵了一聲。

    ——五戒十善。條條規(guī)矩這么多，和出家有什么區(qū)別。

    它憤憤不平，又喵了一聲。

    ——封家太過份。

    封回看自己的手掌，掌心一朵若隱若現(xiàn)的紅蓮，顏色淺淡，如夢如幻。

    獅貓跟著看過去，見狀很高興，喵了一聲。

    ——紅蓮看起來，比之前的戾氣好像少了一點(diǎn)呢。

    ——主人，我看你最近佛經(jīng)抄的字比之前穩(wěn)多了?？磥磉@抄經(jīng)對您克制自己的心緒，還真的有用。

    封回譏諷般勾了勾嘴角，閉上眼睛，四周漆黑冷寂。

    阿不縮回頭，趁機(jī)收了爪子，滿腔期待將貓頭靠在封回的胸口。

    它靠過去，翻了個臉，還是不對，疑惑喵了一聲。

    封回：“？”

    阿不又喵，百思不得其解。

    ——我今天靠著那小娘子這里，好舒服啊，軟軟的柔柔的，主人你怎么沒有？

    封回：“……出去?！?/br>
    轉(zhuǎn)眼最后的基業(yè)考察已到。經(jīng)過趙寶瑟無日無夜的督促，最后險險以平均團(tuán)隊(duì)總分倒數(shù)第三的資格，留下了。

    陸小昂熱淚盈眶，一口氣跑回了院落，在門口就開始嚷，沈蕊也激動的捏著衣裙紅了黑眼圈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