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天，我要去外地出差?！彼_口，聲線也好像干涸了一夜，沙啞低沉。

    沈惟姝愣了下，小臉一垮，“啊……那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

    她還記得上次地震飛行隊去賑災(zāi)，一去就去了十幾天。而且那邊通訊很不方便，她都沒法和他在微信上聊天……

    “還不清楚?！绷譅枍橆D了下，斂目片刻，他突然低低叫了聲她的名字，“沈惟姝。”

    “嗯？”沈惟姝抬眼看男人，應(yīng)得有些謹(jǐn)慎，“怎，怎么了？”

    他喚她的語氣和平時無異，可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兒。

    男人看著她，眼中暗流般翻涌起伏，都是她看不懂的意味。

    他定定看了她好幾秒，沉聲開口：“有些話，我想應(yīng)該要跟你說清楚了?！?/br>
    第22章 （上卷完） 航線

    不好的預(yù)感更加強(qiáng)烈, 沈惟姝笑不出來了。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你想說什么？”

    林爾崢斂目沒有看她，過了幾秒才開口。

    “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下去, 有些不太合適?！?/br>
    沈惟姝完全愣住, “你什么意思？”

    林爾崢慢慢抬眼看她, 黑眸淡淡的。

    “我說, ”他平靜重復(fù)道，“我們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不合適?！?/br>
    頭頂好像有一顆巨大的水球爆了, 無聲的。

    冷水劈頭蓋臉地澆下來, 心里那簇?zé)崃姨鴦拥男』鹈?，熄滅了?/br>
    沈惟姝張了張嘴，嗓子里擠出幾個字：“為什么？”

    林爾崢單手抄進(jìn)褲兜里, 輕呼出一口氣, “從我完成任務(wù)那天開始, 我們的關(guān)系就該結(jié)束了?！?/br>
    “我救了你。或許你會好奇，會因為感激產(chǎn)生錯覺?！?/br>
    他看著她, 目光淡漠到疏離。

    “可對我來說, 這只是職責(zé)?！?/br>
    沈惟姝眼中一震，臉上褪了血色。

    她的嘴唇很輕地顫了顫, “你是說……”

    “這都是我的……錯覺？”

    男人井無瀾的神色起伏一瞬。

    他看著她，一時沒有回答。

    拒絕異性對他來說不是新鮮事, 也從不是難事。

    可這一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干脆決絕。

    他還可以選擇不再和她見面, 做冷處理——沒有解釋，不再回應(yīng)，任其消亡。

    可面對這樣一份純粹，炙熱, 真誠的心意，任何一點敷衍，都是對她的玷污。

    即便是結(jié)束，她也應(yīng)該收到對等的尊重和體面。

    可只要是拒絕，不管如何婉轉(zhuǎn)體面，傷害，都是無法避免的……

    林爾崢緩緩闔了下眼皮，“沈惟姝?！?/br>
    他低聲喚她，語氣比剛才緩和不少：“你這么聰明，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明白。”

    “你馬上就要上大學(xué)學(xué)飛了，不要浪費你的天賦，把精力和努力放在合適的地方，你的未來會更廣闊。”

    男人頓了下，低垂眼簾，“至于我，我會一直留在這里。我還有要完成的事情?！?/br>
    他抬眸深深看她，眼底有情緒在翻涌。

    “我們的未來，并不在一條航線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惟沒有回答，慢慢垂下了頭。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說，她要去上大學(xué)，去到另一個地方。

    他說，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要做什么呢？

    他要開著直升機(jī)，繼續(xù)守護(hù)這里的天空和海域。

    或許他還會……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沈惟姝簡直如墜冰窟。

    或許，他還要結(jié)婚。

    和別的女人結(jié)婚。

    他會不會，已經(jīng)有了結(jié)婚的對象？！

    沈惟姝鼻子立時一酸。她低著頭使勁眨了眨眼睛，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直到現(xiàn)在她才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她努力復(fù)習(xí)高考，努力參加招飛，也很努力地在長大了。

    可是她再怎么努力，也沒有辦法追上他們之間的年齡差。

    她十八歲了，成年了。

    可這又如何？

    他已經(jīng)到了結(jié)婚的年紀(jì)，而她現(xiàn)在不可能和他結(jié)婚。

    所以她再怎么努力，他也還是不會喜歡她……

    女孩繃著后背，低頭一言不發(fā)，林爾崢，摸出鑰匙，輕聲：“送你回家？”

    沈惟姝抽了下鼻子，“我——”

    聽到自己微微打顫的尾音，她立刻咬唇止聲。

    不可以再在他面前哭了。

    真哭假哭，都不可以了……

    沈惟姝咽了下嗓子，努力把喉嚨里的滾熱壓下去。

    哦，對了，她還沒有告訴他高考成績。

    她考得很好。英語也考得好極了。

    但此刻，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多希望現(xiàn)在一睜眼，自己還躺在床上，一切都只是在做夢。

    她寧可一切都是夢，寧可早上知道的高考成績是假的，也不愿意相信，他剛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再次抬頭時，女孩的眼眶泛出一圈紅，眼中卻沒了淚意。

    “不麻煩你送了?！鄙蛭╂瓕δ腥苏f。

    她頓住，突然干巴巴地笑了下，像在自嘲。

    “之前麻煩你那么久，我很抱歉?！?/br>
    “以后都不會了?！?/br>
    說完，沈惟姝就轉(zhuǎn)身跑開了。

    再慢一秒，她害怕自己就要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

    六月下旬。

    高考成績公布后，沈惟姝吸引到的注意力，不亞于榜前的狀元和探花。

    ——那么優(yōu)異的成績，居然沒有報考頂尖高校，而是去了飛行學(xué)院。

    還是極為罕見的女飛行員！

    是淮城近年來招收的第一位女飛！

    當(dāng)?shù)氐拿襟w聞風(fēng)而動，不僅去附中探訪沈惟姝的老師，還打探到了沈澤誠和葉敏工作的地方去，想要邀請沈惟姝和父母一起接受采訪。

    沈惟姝拒絕了一切采訪。

    這段時間以來，她呆在家里幾乎沒出過門。

    外界有關(guān)她的討論，家人朋友的恭賀祝福，還有她超常發(fā)揮考出來的分?jǐn)?shù)，似乎都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這個夏天，最熱烈的驕陽都和她無關(guān)。她的天空一直是灰暗消沉的。

    “姝姝。”葉敏敲響女兒的房門，“今晚咱們?nèi)ネ饷娉燥埡貌缓冒?？?/br>
    沈惟姝在床上翻了個身，沒吭聲。

    房里一派靜默，只有空調(diào)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去商場頂層那家餐廳怎么樣？”葉敏繼續(xù)輕哄道，“對啦，你不是說那家有水晶生蠔么？咱們?nèi)コ詡€夠！”

    沈惟姝：“……”

    頂層餐廳，水晶生蠔……

    她早都去過那里了。

    曾經(jīng)有人在那兒陪她送別了十七歲。

    他點了一桌子她愛吃的菜，還準(zhǔn)備了一個粉紅色的飛機(jī)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