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竊陰師
第十一章 竊陰師 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蘇畫齡抱著最心愛的繡花金蟾枕頭坐在床頭發(fā)傻。他腦子里裝著無數(shù)的問題,最困擾的當是靈妖語,他有點搞不清,這個神秘的女孩到底想做啥?關(guān)于最近發(fā)生的織女殺人案,這些事到底要不要告訴謝天賜?他有陣子沒有去找老朋友了,有點擔心又有點害怕。他覺得自己有點無法面對謝天賜。人們總是熱衷于真相,當真相浮出水面的時候,內(nèi)心卻又不夠強大。他是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案件漸漸有了眉目,應(yīng)該很開心才對,但他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咚咚咚,傳來一陣敲門聲。蘇畫齡扔開枕頭去開門,鐘二筒嬉皮笑臉地站在門外:“我請你去吃夜宵。” “真的假的?”蘇畫齡受寵若驚,在他眼里,鐘二筒一向摳門。 鐘二筒把夾在胳肢窩下的資料遞給蘇畫齡,說:“順道研究研究案情。” “明天不行嗎?”蘇畫齡假裝剛剛睡醒,連打哈欠,看起來沒睡夠。鐘二筒表示刻不容緩:“不行?!碧K畫齡只好回去穿衣服。兩人來到大街上。深夜時分,街上沒有幾個人。他們倆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夜宵攤子,夜宵攤賣的是粥類。夜色清涼,喝口熱粥,還算享受??上K畫齡不喜歡喝粥,但他又不能拒絕鐘二筒,也無法多做選擇。鐘二筒要了一鍋泥鰍鱔絲粥,蘇畫齡聽到名字都快吐了。鐘二筒笑他說:“這粥滋補,等你老了,會明白的。” 蘇畫齡無奈地搖頭,把鐘二筒帶來的案件資料打開,看了一眼,說:“血菩薩的事情你查得差不多了嘛!”根據(jù)資料,玉雕師霍師甦當年的情人名字叫莫瑤紅,更巧的是殷至剛包袱里那張舊照片上拄著蟠龍拐杖的女人名字也叫莫瑤紅。莫瑤紅是一名竊陰師,殷至剛是她的師兄,趙玄天則是她的養(yǎng)子。這些關(guān)系搞清楚了,蘇畫齡問鐘二筒說:“你從哪兒弄來的?” 鐘二筒悅?cè)恍Φ溃骸斑@可苦了,我是一個一個竊陰師去打聽,問了三十二個竊陰師,最后才找到知情者。那位知情的竊陰師叫柳沙,曾在莫瑤紅門下修行了三年。” “你還真有毅力,隊里太需要你這樣的隊長了?!碧K畫齡說完,老板送粥來,他急忙給鐘二筒盛上一碗。鐘二筒樂呵呵地說:“別笑我了,最近我跟著你一起查案子,越查越上癮,血菩薩、逆十字殺手、奪命織女、血手印,嘿嘿!越說我是越興奮,咱們得趕緊將這些案件全部都拿下?!碧K畫齡繼續(xù)看著資料,鐘二筒則不停地喝著粥。一刻鐘過去,蘇畫齡玩弄著湯勺說:“逆十字殺手組織已經(jīng)被我們找到了,cao控這個暗殺組織的人正是龍爾東。過不了多久,咱們就能將他逮捕歸案。制造血手印兇殺案的胖丁死了,案子也結(jié)了。奪命織女,我已經(jīng)猜到她的身份。這個血菩薩到底是誰?看來咱們還得去謝公館拜訪一下?!辟Y料上顯示,莫瑤紅曾與謝圭章有過一段比較密切的關(guān)系。這一點不管是真還是假,對他來說,真心算得上是黑夜里的一只螢火蟲,他希望這只小小的螢火蟲能指引他找到黑夜的出路。 “我聽人說,謝圭章病得很厲害,好像快西歸了?!辩姸餐蝗徽f了一句。 蘇畫齡收起資料說:“不管如何,咱們得趁謝圭章還活著,問問他關(guān)于莫瑤紅的事情。他與莫瑤紅曾是生意上的伙伴,這世上,只怕沒人比他更了解莫瑤紅了。” “怎么?你懷疑血菩薩是莫瑤紅嗎?”鐘二筒問道。 蘇畫齡說:“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你也調(diào)查過了,莫瑤紅接近霍師甦,為的正是學(xué)習(xí)玉雕之術(shù)。殷至剛不是說了嗎?修行竊陰功的人,需要請血玉菩薩拘走死者的魂魄。莫瑤紅成為霍師甦的情人,無非是為了修行竊陰功而偷學(xué)霍師甦那詭異的玉雕手法?!?/br> “莫瑤紅兵行險招,只怕她是豁出去了。竊陰師這一脈,最邪門的便屬于莫瑤紅,她與尋常竊陰師不同,普通竊陰師無非是行騙罷了。她中毒太深,對竊陰功深信不疑??偠灾?,一切都歸于她的幻想罷了?!辩姸惨呀?jīng)清楚,世上根本沒有什么神奇威力的竊陰功,這都是唬人的。經(jīng)過這一趟調(diào)查,他也算是徹底從竊陰法這個泥潭抽身出來。 蘇畫齡說:“可想而知,因為竊陰功,莫瑤紅完全淪為一個瘋子?!?/br> “趙玄天、殷至剛來到上海,他們的目標正是為了尋找走火入魔的莫瑤紅。他們也許是想解救她,可惜她連自己的師兄和養(yǎng)子都害死了?!辩姸舱f。 “這么說來,一切都明朗了,就剩跟謝圭章求證了。謝圭章應(yīng)該知道莫瑤紅的下落,如果他們都是念舊情的人,莫瑤紅來到上海灘,她不可能不去尋找謝圭章,而謝圭章也不可能不見她?!?/br> “謝圭章極有可能把莫瑤紅給藏起來了?!辩姸膊聹y道。 蘇畫齡說:“如果真是這樣子,謝圭章這是明擺著要偏袒她,也難怪趙玄天和殷至剛沒有從謝圭章口中找到她的下落。她與謝圭章的關(guān)系,趙玄天和殷至剛不可能不知道,他們倆肯定找過謝圭章。” “這下可難辦了,謝圭章沒病時都不肯說出莫瑤紅的下落?,F(xiàn)在他傻掉了,咱們這回揀著一個大麻煩?!辩姸灿魫灥卣f。蘇畫齡拿起湯勺喝了一口粥,粥里盡管放了不少姜片,仍然有一股腥味。他感到有點惡心,低頭把嘴巴里的粥吐出來。 鐘二筒陡然站起來說:“蘇畫齡,你有沒有聽到槍響聲?”他側(cè)耳聆聽著,幽涼的空氣似乎傳遞著一聲一聲槍炮之響。 蘇畫齡吐完后站起來聽了一陣,說:“好像是西北方向。” “去瞧瞧。”鐘二筒說完去跟老板結(jié)賬。蘇畫齡已經(jīng)朝西北方向跑去。 兩人循著槍聲一路狂奔,最后來到謝公館門口。然而,槍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謝天賜耷拉著腦袋帶著一幫伙計從外面走回來,他們似乎沒有追到逆十字俱樂部的人。蘇畫齡迎上去問謝天賜:“怎么了?”謝天賜見到蘇畫齡,意外地說:“你們怎么來了?” 蘇畫齡指著耳朵說:“聽到槍聲了?!?/br> 謝天賜唉聲嘆氣地說:“逆十字俱樂部的人偷襲了這兒。” “這群渾蛋膽子可真不小。你放心,我們已經(jīng)派人端了他們的巢xue,這不過是些漏網(wǎng)之魚,成不了氣候。明天我回去申請加派人手將這些以賣國為榮的渾蛋一網(wǎng)打盡。”蘇畫齡安慰著謝天賜。謝天賜沒有什么心情,他本以為今晚能與龍爾東正面交鋒,不想,龍爾東根本沒有出現(xiàn),來偷襲的只是一些蝦兵蟹將。他有點遺憾,好幾天了,真的想與龍爾東當面好好聊一聊。對他來說,已經(jīng)失去的太多了,不想再失去兩人之間的友誼。財叔從公館內(nèi)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說:“少爺,不好了,龍語馨與小姐都不見了?!?/br> “遭了,中了龍爾東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敝x天賜愣住了。 財叔著急地說:“該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小姐和龍語馨根本不在家里。少爺,你得想想辦法,小姐要是落入龍爾東這個逆賊手里,只怕是兇多吉少?!?/br> 謝天賜狠狠地一拍大腿說:“留守的人呢?他們干什么吃的?連家都看不住?!?/br> 財叔慌張地說:“只怕我們都中計了,剛剛不知怎么回事?全都暈倒了?!?/br> “估計龍爾東用了迷煙?!碧K畫齡插了一句。 謝天賜怒道:“他可真狡猾,這下完了。龍語馨在我們手里還有勝算,現(xiàn)在全完了?!?/br> “謝大少爺,你別急,我這就回去調(diào)派人手追查謝家小姐的下落?!辩姸舱f完匆匆離去。蘇畫齡伸手搭在謝天賜肩頭說:“穩(wěn)住情緒,別自亂陣腳,龍爾東抓走了謝小姐,我想他不會那么快殺掉她,畢竟他的目標最終還是你?!?/br> 謝天賜聽了這話,心情緩和不少,回頭問財叔:“老爺怎么樣了?” 財叔說:“老爺他睡著了,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沒有吵到他老人家?!?/br> 謝天賜說:“好,你趕緊回去照顧老爺。”財叔領(lǐng)命轉(zhuǎn)身走回公館。提到謝圭章,蘇畫齡問謝天賜:“謝伯伯身體還好嗎?”謝天賜有些難過地說:“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耍×司筒×?,關(guān)鍵是他不見醫(yī)生?!?/br> “不見醫(yī)生,這個是難辦了點。好好勸勸他唄!對了,我想問你個問題,你聽說過莫瑤紅這個人嗎?”蘇畫齡問道。謝天賜摸著腦門想了想說:“你是說紅姨嗎?” 蘇畫齡驚喜地說:“不錯。” 謝天賜接著說:“紅姨怎么了?她好像很多年沒來我家了,我都不記得她長什么樣了。小時候記得她每次到我們家,都會帶一盒點心給我們幾個。” “這個紅姨和謝伯伯關(guān)系不錯嘛!”蘇畫齡旁敲側(cè)擊。 “聽說是不錯,不少人誤以為紅姨是我老爸包養(yǎng)的情婦,其實他們只是生意伙伴?!敝x天賜認真地回答。蘇畫齡明白了,莞爾笑道:“關(guān)于這個紅姨,有機會我還得見見謝伯伯,我有些話想問問他?!敝x天賜問:“紅姨到底怎么了?”蘇畫齡知道謝天賜煩心事多,沒有把自己懷疑莫瑤紅即是血菩薩的事情告訴他而是笑道:“沒事,我?guī)鸵粋€朋友問問罷了?!?/br> “蘇畫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想什么?!敝x天賜知道蘇畫齡有意隱瞞些什么。 蘇畫齡笑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算了,你不肯說,我也不問了?!?/br> “咱們還是想辦法把謝小姐救回來吧!”蘇畫齡扯開話題。謝天賜點點頭,然后一起走回謝公館出謀劃策,準備營救被擄走的謝祺祥。 黃浦江畔停著一艘廢棄的鐵皮船,艙內(nèi)亮著一盞燈火。龍語馨與龍爾東雙雙被捆著躺在船底板上。他們驚恐地看著對方,嘴巴被破布堵著,無法說話的他們只能用眼神告訴對方不要擔心不要害怕。過了一會兒,鐵船搖動,一條人影走了進來。人影來到龍氏兄妹面前說:“你們兩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今晚我不把你們整得生不如死,我這張老臉能往哪兒擱?”龍氏兄妹驚惶地看著眼前之人,無法說話,只能怒視。那人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里裝著成千上萬的繡花針,一根一根如同牛毛,閃耀著鋒利的光芒。 “好好享受吧!明天早上,等大家從河里將你們撈起,他們一定很驚訝。這是多么充滿藝術(shù)氣息的作品,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蹦侨苏f完拔出兩根繡花針扎在龍爾東大腿上,龍爾東痛得青筋暴露。扎針的人哈哈狂笑,她拿起兩根繡花針來到龍語馨面前,憤怒地說:“你這個臭婊子,謝家虧待你了嗎?還嫌棄謝家,你自己又算什么貨色?”說完將繡花針扎在龍語馨的胸部,龍語馨疼得眼淚直流。扎針的人看到針去血出更加興奮了,回身抱著裝繡花針的盒子,一根一根拿出來,一根一根插在龍氏兄妹身上。龍氏兄妹動不能動,說不能說,一根根針扎在身上,痛楚使得他們倆淚流滿面。沒過多久,經(jīng)不起這番折騰的龍語馨昏了過去。 扎針人罵道:“裝死?哼,我把你給扎醒?!闭f完在龍語馨身上不停地扎。疼痛再襲,龍語馨醒了過來,沒多久又昏過去。醒了昏,昏了醒,疼痛折磨得她不成人樣。 “咦,斷氣了嗎?”龍語馨不再動彈,扎針人伸手探了一下龍語馨的呼吸說。 龍語馨死掉了,扎針人感到?jīng)]趣,拿著繡花針挪身來到龍爾東旁邊。meimei死了,他怒不可言,掙扎著想反抗,繩子卻牢牢地捆住了他。他瞪著扎針人,眼睛布滿血絲。扎針人面帶微笑說:“你這金魚眼可真難看,挖掉算了,你想做瞎子嗎?瞎子的世界還挺好玩的?!闭f完她把手里的五根繡花針齊齊扎入龍爾東一雙虎目之中,疼得龍爾東臉上表情扭曲無比。 扎針人笑道:“我想聽聽你疼痛的叫聲,你叫幾聲給我聽聽?!闭f完將龍爾東嘴里的布拿走,龍爾東疼得喊道:“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快把我殺了?!?/br> “你有病,我殺你做什么?”扎針人把破布重新堵上。龍爾東拼命地扭動著腦袋,腦袋磕在船底板上,后腦勺全是血。他嘴巴也不停地蠕動,鮮血從破布滲出來。扎針人嘻嘻笑著,像個孩子般天真無邪地笑著,手中的動作沒有停止,針一根接著一根地扎在龍爾東身上,臉部、脖子、四肢、胸口、腹部、腳底,一處不落。 龍爾東沒多久便成了一只刺猬,一只全身都在流血的刺猬。扎針人很快用完盒子內(nèi)的繡花針,龍爾東也斷氣了。她很滿足地望著自己的最新作品,對她來說,眼前這對兄妹將是最好的作品。她欣賞著自己的作品,說道:“等一下就把你們?nèi)拥胶永铮魈炷銈儗⑵魅ツ膬耗??你們將會遇到什么呢?我好好奇?!闭f完將龍語馨的尸體拖出船艙扔到河里。 看著隨波逐流的針扎死尸,扎針人欣喜若狂:“拜拜了,我的好嫂子?!?/br> “謝祺祥,你玩夠了吧?現(xiàn)在輪到我了?!币粋€陰森森的聲音從河邊傳來。謝祺祥冷笑一聲說:“你又是哪位?”一個冷艷的身影從河岸縱身跳上破船。謝祺祥打量著來者,但她毫無懼意,翹著嘴巴笑道:“雖說我不認識你,但我感覺到了。” “感覺到什么?” “我們擁有同樣的氣質(zhì)?!?/br> “同樣的氣質(zhì)?什么氣質(zhì)?” “殺人不眨眼的氣質(zhì)?!?/br> “別胡說,我與你可不一樣,你這個小瘋子,你還真以為沒人能管得了你嗎?” “我沒有胡說,我覺得我們就是一類人,擁有同樣的痛苦,同樣的想法,都不被人所接受,甚至自己都無法接受自己。我們都瘋了,不是嗎?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正常人嗎?”謝祺祥陰冷地笑著。 “呵呵,隨你怎么說?!?/br> “你打算怎么處置我呢?”謝祺祥磔磔笑道。 “處置?我還得謝謝你呢!謝謝你幫我殺了龍爾東?!?/br> 謝祺祥笑道:“怎么了?他欠你錢了?還是占你便宜了?” “算了,懶得跟你說?!眮碚呖觳阶叩街x祺祥面前。她出手很快,手中的匕首驟然刺入謝祺祥起伏著的肚腹。一刀兩刀三刀,連續(xù)三下,血涌而出。謝祺祥沒有痛叫而是一把狠狠地抱住來者魅惑地說:“謝謝你,謝謝你殺了我,這些日子,我過得好累?!?/br> 來者抽出插進謝祺祥肚腹的匕首,伸出舌頭將匕首上的血舔干凈。 謝祺祥徹底沉睡了,她松開抱住來者的雙手,松軟的身體滑落在甲板上。對她來說,她將進入一個夢,一個永遠無法被喚醒的夢。 藍衣社的鄧日波配合鐘二筒的人搗毀了逆十字俱樂部的巢xue,俱樂部的殺手們四下奔逃?!皦櫶焓埂饼垹枛|帶著殘余勢力躲在乍浦路一棟洋樓內(nèi)。沒多久,一路追蹤殺人箭客的鄧日波查到了這個秘密據(jù)點。藍衣社的人與鐘二筒的人包圍了這棟房子,一番苦戰(zhàn),俱樂部的殘余全部被殲滅。清理尸體時,鄧日波相當不開心,俱樂部的大頭目“墮天使”龍爾東并不在其中。鄧日波根本想不到此時的龍爾東已經(jīng)被謝祺祥扎成刺猬。他本想帶回龍爾東的尸體去邀功,沒有找到尸體,只能帶著藍衣社的人悻悻地離開。 鐘二筒很快接管現(xiàn)場。蘇畫齡從謝公館家出來之后,也來到乍浦路。掃視著現(xiàn)場,他走到那位死亡箭客跟前,低頭看了一眼,箭客死時還在拉弓搭箭,悲壯不已。他踢了箭客一腳。辦案時險些死在箭客的箭下,想起那驚魂一幕,他忍不住再踢一腳。 “蘇畫齡,你過來瞧瞧,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尸?!辩姸舱惺值?。蘇畫齡大步走過去,鐘二筒扼腕嘆息:“可惜了,好好一個姑娘成了這死相?!蔽葑永飻[著一具女尸,赤裸著身子,身上綁著荊棘,遍體鱗傷地泡在一攤血水之中。最可惡的是女尸臉皮被剝了下來,就放在尸體左邊。蘇畫齡看了一眼,很快便認出死者是曇舞,罵了一句:“該死的?!?/br> “我瞧出來了,這不是曇舞小姐嗎?她怎么落入龍爾東這畜生手里?看她的樣子,死之前肯定吃了不少苦頭,這幫魅語者真是沒人性。這么漂亮的一個女人就這么香消玉殞了,唉!焚琴煮鶴,暴殄天物?!辩姸侧┼┎恍莸亓R著。蘇畫齡伸手撫了撫臉說:“找人去叫謝天賜來吧!他最近在找曇舞的下落?!辩姸擦ⅠR吩咐手下去辦。 蘇畫齡問鐘二筒說:“龍爾東真不在這兒嗎?” 鐘二筒說:“真不在,鄧日波跟我說了,逆十字俱樂部的余孽都在,除了龍爾東。你說龍爾東帶人偷襲謝公館,拐走了謝祺祥,救走了龍語馨,他沒回這兒會去哪兒呢?” “算他命大?!碧K畫齡輕聲罵了一句。 鐘二筒撇撇嘴說:“不管怎樣,咱們還是讓龍爾東給逃了。他這次一敗涂地,逆十字俱樂部沒了,‘櫻吹雪行動’也結(jié)束了。我們想抓住他,只怕沒有那么容易?!碧K畫齡伸出右手在曇舞的尸體上點了點說:“龍爾東不會甘心的。對了,你說謝天賜抓住龍語馨的時候,龍爾東完全可以拿曇舞去換人,他為什么要殺死曇舞呢?” 鐘二筒笑道:“嘿,敢情曇舞老早就被他殺了?!?/br> “不對,從尸體尸斑顯示,她死得不是很久。也就是說,龍語馨東窗事發(fā)被謝祺祥逮住的時候,曇舞其實還活著。這個曇舞不是謝天賜的女人嗎?龍爾東完全可以拿她去要挾謝天賜,他把曇舞抓來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他為何會改變主意?”蘇畫齡疑惑地說。 “我看你是想太多了?!辩姸舱f完掏出一根煙點燃,吸了幾口,“這事你先別管了,你把心思用到血菩薩身上。我向你保證,挖地三尺,我也把龍爾東找出來?!?/br> “龍爾東逃不掉的,他不會輕易放過謝天賜,他肯定會自投羅網(wǎng)?!碧K畫齡已經(jīng)與謝天賜部署了一切。在謝公館,謝天賜把謝家與龍家的恩怨說給他聽,他徹底明白了龍爾東那顆復(fù)仇的心,為此,更加有把握抓住龍爾東。他與謝天賜商量好后,做了密切的部署安排,就等著龍爾東上門了。但是他們做得再多也無用,龍爾東已沉尸黃浦江。 蘇畫齡向鐘二筒討了一根煙,抽了幾口,謝天賜神情凝重地從外面走進來??吹綍椅璧氖w,他自責(zé)不已,跪在曇舞的尸體面前,嗚嗚痛哭,不停地責(zé)罵自己:“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曇舞的死亡,只怕早被安排在龍爾東的計劃中。你也別難過,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我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碧K畫齡伸手摸摸謝天賜的頭安慰著。謝天賜憤怒地握拳咬牙說:“龍爾東,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渾蛋,抓住你,我叫你生不如死?!?/br> 蘇畫齡說:“你這樣子跟墮入魔道的龍爾東有何區(qū)別?” 謝天賜呆呆地看著蘇畫齡,搭上他的肩頭說:“一定要找到龍爾東,他瘋掉了,我怕他會傷害我meimei,你們一定要殺了龍爾東,救出我meimei?!碧K畫齡見他神色緊張,拉著他往外走,“關(guān)于你meimei,我有件事跟你聊聊?!?/br> 他們倆來到外面,蘇畫齡把煙蒂吐掉說:“雖說你是個大忙人,我還是要問你一句,你聽說過織女殺人事件嗎?”謝天賜吹著街道習(xí)習(xí)的清風(fēng),情緒已沒有剛剛那么高亢,他抓了抓蓬松的頭發(fā)說:“曾在報紙上看到過一二,怎么了?這和我meimei有什么關(guān)系?” 蘇畫齡沒有再隱瞞什么,低聲說:“我懷疑你meimei就是兇手?!?/br> 謝天賜錯愕地說:“怎么可能?我meimei怎么可能會是那個用繡花針殺人的奪命織女?我meimei她品性純凈,心地善良,不會殺人?!?/br> “事實上,她就是奪命織女,你不需要回避這個事情?!碧K畫齡儼然說道。謝天賜呆住了,抬頭看了一眼蘇畫齡嚴肅的表情,他知道這件事并非兒戲。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取出一根點燃,抽了幾口,問道:“你查清楚了嗎?”蘇畫齡從衣兜掏出一張小照片,是之前愛慕招振強的新晉女星花似玉交給他的。謝天賜拿過照片看了一眼:“這的確是我meimei?!?/br> 蘇畫齡說:“這張照片是招振強從春天讀書會集體照上剪截下來的?!?/br> “招振強?” “招振強是個電影編劇,他很喜歡你meimei,大學(xué)時一直暗戀她。你meimei是讀書會的成員,為了你meimei,招振強忍著千百番恥辱加入。入會后,他可以與你meimei近距離相處,這是一件令他很開心的事情。但他卻發(fā)現(xiàn)了讀書會見不得光的秘密,讀書會的創(chuàng)立者毛有丙、余天海、林茂三三人借著讀書會的名義誘騙女同學(xué)跟他們發(fā)生關(guān)系?!碧K畫齡口干舌燥地說著。 謝天賜不解:“這跟我meimei有何關(guān)系?” “你meimei通過她的好朋友丹妙娟加入讀書會,她成為余天海他們仨的獵物。不瞞你說,余天海的戀人丹妙娟一直在幫他們仨物色女人。他們早就看上你meimei了。你meimei性格比較烈,他們拿捏不住,所以借丹妙娟把她邀出去。余天海他們仨這一次玩過分了,強行把你meimei玷污了,而這一切全被懦弱的招振強看在眼里?!碧K畫齡說到這的時候,謝天賜冒了一頭汗,汗水不停地流下來,他握拳,不相信地說,“你胡說,我meimei怎么會……怎么會呢?” “我沒有胡說,這都是事實。我還以為你知道了這件事,看來你meimei和你父親隱瞞了你?!碧K畫齡說。 謝天賜問:“我父親?” 蘇畫齡接著說:“你父親謝圭章當然知道整件事情,是他把你meimei送去醫(yī)院的,也是他攔下所有關(guān)于你meimei不良的訊息。你不記得了嗎?一年前,你meimei突然生了一場病,住院時,你父親禁止任何人去探望她?!敝x天賜回憶著,確實有這樣一件事情。蘇畫齡笑道:“你meimei養(yǎng)好傷,開啟了自己的復(fù)仇計劃。如果我沒有猜錯,你meimei很喜歡制作衣裳。她喜歡西洋的服裝設(shè)計,平日里沒事都會拿著繡花針繡花,或者制作衣服。我去你家找你玩的時候,曾見過兩次她在繡花,那時還答應(yīng)給我做一件衣服。我想發(fā)生那件事后,她也忘記了這件事?!?/br> 謝天賜聽完,臉是僵硬的,他在內(nèi)心試圖說服自己接受這番話,但是好難。 蘇畫齡繼續(xù)說:“你meimei很聰明,故意把殺人方式弄得復(fù)雜,讓我們查這件案子時無從下手。一年前,她相繼殺死毛有丙與余天海,奪命織女離奇的殺人手法一時間占據(jù)各大報刊的頭條。知道原委的林茂三、丹妙娟嚇得躲了起來。你meimei在追殺他們倆的時候被你父親攔住了。說到這,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一年前你父親為什么會把她送去巴黎了吧?” “我父親不想meimei再殺人嗎?他不想我meimei越陷越深……”謝天賜喃喃自語。 “不錯,你父親不忍心你meimei變成魔鬼,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將她送走,讓她遠離這片傷心之地。你父親用心良苦,可惜你meimei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一年后,從巴黎回來,她查到了林茂三、丹妙娟的近況,秘密布置,連下殺手,重啟織女殺人事件。” 謝天賜越聽越累,越想越苦,黯然站著,淚水已經(jīng)滾出眼眶。謝祺祥看起來乖巧可人,溫婉大方,她的內(nèi)心卻如此痛苦,做哥哥的居然沒法去體會,他覺得自己太沒用了。蘇畫齡繼續(xù)說:“對了,還有招振強,他目睹了你meimei被玷污的全過程,但他放棄了你meimei自顧逃跑。所以招振強也遭你meimei的毒手。其實,他一早就知道你meimei是兇手了,但沒有報案,我問過他幾次,他都沒有說,我想他是在維護著你meimei?!?/br> “既然他沒說,你又怎么知道呢?就憑一張小小的頭像肆意猜測嗎?”謝天賜怫然不悅。 蘇畫齡努嘴一笑說:“招振強寫了一個電影,一個名字叫阿祥的女孩遭人玷污后復(fù)仇的電影。這個電影名字叫《粉紅羔羊》,最近還在播映,有空你去瞧瞧吧!秘密藏于心中,這是一件無比難受的事情,為了解決這種難受,人會想方設(shè)法地把秘密守住,或找信得過的人傾訴,或?qū)懹谌沼?。招振強則通過編劇把心中的這個不能說的秘密用電影徹底釋放出來?!?/br> 謝天賜怔住了,心里默默地記下蘇畫齡所說的電影。 “招振強深愛著你meimei,死之前都覺得你meimei不會對他下手,甚至幻想著和你meimei在一起。你meimei回來后,殺了林茂三、丹妙娟,我想他一定去找過并勸說過你meimei。她殺人成癮,比起玷污她的余天海三人,她更恨見死不救的招振強?!碧K畫齡推測道。 謝天賜抬手擦了擦淚水,冷笑一聲說:“那又如何?那些人全都該死,這事要是讓我知道,我也會讓他們沉尸大海?!?/br> 蘇畫齡微笑道:“憤怒使人失去理智,你先管管自己的情緒吧!” “這么說來,你會逮捕我meimei嗎?”謝天賜問。 蘇畫齡說:“你最好勸她自首?!?/br> “呵呵,我meimei現(xiàn)在在龍爾東手里,是死是活還不知道。蘇畫齡,你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你不應(yīng)該選擇這個時候告訴我這些,你知道嗎?”謝天賜憔然罵道。 蘇畫齡正色道:“比起掌控整個逆十字暗殺組織的墮天使龍爾東,我想你meimei更可怕一些。奪命織女遇到墮天使,你覺得誰會是最后的贏家呢?以你meimei陰暗的內(nèi)在,只怕龍爾東想殺掉她,可沒有那么容易。當然,這是我的猜想罷了?!?/br> 謝天賜沉默了。 蘇畫齡話鋒一轉(zhuǎn),嘻嘻笑道:“別那么沉重,或許這并非真相。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你有空幫我問問你父親,他到底知不知道竊陰師莫瑤紅的下落?” “紅姨?” “不錯,我越來越覺得這個莫瑤紅極有可能是連環(huán)殺人犯‘血菩薩’,只是她狡猾得很,還有高人幫助,所以我們一直查不到她的下落。”蘇畫齡說完,謝天賜伸手捂著臉揉了揉說:“有時間再說吧!我現(xiàn)在只想從龍爾東手里救出我meimei?!?/br> “那是自然,我也會盡全力去營救你meimei,只是,這兩件事,咱們完全可以同時進行嘛!”蘇畫齡貪心地說。 “看看吧!沒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曇舞的遺體,你們看好點,明天我再派人來給曇舞辦后事。”謝天賜很不開心,語氣疲軟,經(jīng)歷了那么多波折,他看上去瞬間老了好幾歲。蘇畫齡沒再說什么,他內(nèi)心輕松了不少,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的。 其實,謝天賜沒有回家,他也沒有回飯店而是去了一家影院?;艘还P錢讓電影院播放最近很火爆的一部電影《粉紅羔羊》。仔細觀看這個電影,謝天賜腦海里總是泛動著蘇畫齡對他說的話,這些話誘導(dǎo)著他進入電影劇情??粗娪埃胫鴐eimei,他默默垂淚,暗地里不停地罵著:“為什么要瞞著我?為什么要欺騙我?你們早點告訴我,事情也不會鬧成這樣子?!被仡^想想,就算他知道了一切,那又如何呢?還不是要殺死那些學(xué)生??吹诫娪敖Y(jié)束,他開始有點理解自己的meimei,她算是堅強了,這是在維護自己的尊嚴。換作別的女孩,估計不是輕生便是默不作聲增長犯案者那顆肆無忌憚的黑心。電影女主角阿祥最終完成了復(fù)仇,當她殺死一個個欺凌她的“畜生”,電影院內(nèi)的觀眾一片叫好。 謝天賜感到很欣慰,他不停地給電影里那位堅忍的女孩喝彩。然而,電影就是電影,現(xiàn)實中,人們只會叫囂著把殺人犯處死。假如meimei“奪命織女”的身份被公布于眾,世人絕不會為她喝彩而是推波助瀾將死刑降于她身上。想到此,謝天賜不免有些悲涼,離開影院,他攔了一輛黃包車來到113會所,心力交瘁的他這一刻只想好好地泡一個澡。 或許是太累了,泡著澡,他竟然睡著了。如果不是侍者來叫醒他,都不知道自己能睡到什么時候。離開113會所,外邊已經(jīng)天黑了。他給大飯店打了個電話,財叔在電話里邊說一切安好,只是龍爾東一直沒有現(xiàn)形。謝天賜還以為龍爾東會找上門來,他有點失望,抬頭仰視斑斕的星空,找到北斗七星的位置,星光儼然成列,妙不可言。看了一眼,吸著涼涼的空氣,他嘀咕了一句:“星星如我,我如星星,真好笑?!?/br> 回到謝公館,吃了幾口飯,他躺在床上,腦子翻轉(zhuǎn)著白天蘇畫齡的話,這些話如同一根根繡花針扎在他的腦袋上,腦內(nèi)涔涔發(fā)痛,哪里能進入夢鄉(xiāng)呢? 半夜時分,門外走過一條人影,人影一晃而過,嚇得謝天賜翻身起床。他推開一絲門縫,只見走廊外面游蕩著一個人。那人拄著一根銀色手杖正摸索著下樓去。謝天賜認得銀色的手杖,這是謝圭章生日時他送的禮物。那個人蹣跚挪動,緩緩下樓去。 謝天賜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己的父親謝圭章。父親居然起床了,他既驚喜又害怕,轉(zhuǎn)身穿衣服開門追下樓去。謝圭章悄無聲息地離開謝公館,走到大街上,攔下一輛黃包車離開。 謝天賜感到很奇怪,也攔下一輛黃包車緊緊跟著。謝圭章在楚家荒宅處停了下來,楚宅鬧鬼之事婦孺皆知,最近又出現(xiàn)大量棄尸、甕人,鬧得人心惶惶。車夫把謝圭章放下,拉著車子被鬼追一般跑掉。謝圭章拄著手杖推開楚宅的大門,側(cè)身走了進去。謝天賜跟在后邊。謝天賜見到楚宅,心中一怵,報紙?zhí)崞鸪耐?,他剛好看了這一版,猶有余悸。父親突臨楚宅,這讓謝天賜想不明白。他尾隨父親進去。 楚宅靜幽幽的,荒草叢生,如果不是就著星光月色,根本看不出哪兒是哪兒。由于蘇畫齡發(fā)現(xiàn)了楚宅中的甕人,警察局的人進進出出,使得楚宅敗壞的痕跡更加顯著。謝圭章的身影在前邊緩緩移動,他像是要去后院。謝天賜沒有記錯的話,楚宅后院正是甕人所在之地。 “難道老爸與血菩薩有關(guān)嗎?他怎么會來這兒?蘇畫齡說他與莫瑤紅關(guān)系很好,莫瑤紅難不成真是血菩薩嗎?老爸這是在包庇血菩薩嗎?”謝天賜一面跟著一面想著。謝圭章行動緩慢,他不能跟得太緊。他心里百感交集,努力回憶自己對莫瑤紅的印象。對于莫瑤紅,他想不起多少來,只記得一件事,莫瑤紅很喜歡帶糕點給他們吃。 謝天賜尾隨來到后院,然而,謝圭章不見了。他怔然四顧,擺在后院的十幾口大水缸以及尸體已經(jīng)被搬走。院子空空如也,謝天賜站在院子中間,左右是兩條回廊,前邊是一座環(huán)形的后門。想了想,他大步走到那個后門,后門長滿了草,他探身看了一眼,外邊是一條臭烘烘的窄巷子,長滿了荒草,根本無法通行。謝天賜嘆一口氣,想轉(zhuǎn)身回去,巷子內(nèi)卻傳來一聲干咳。他狠了狠心,伸手扒著荒草鉆進窄巷,艱難地往前面走去。 走了大概五六十米,前邊出現(xiàn)了一盞燈火。他抬頭看去,那盞燈火下邊是一堵紅色的門。他加快步伐走過去,如果不走進巷子鉆進荒草叢,根本沒法見到這堵朱紅色的門。他略感到慶幸,還好自己沒有返回去。他推了一下大門,戛然而開,門內(nèi)傳來兩聲咳嗽。謝天賜清楚,父親就在門內(nèi)。他走進去,一道長廊通向一個房間。謝圭章走在前邊,已把長廊邊上的蠟燭點燃。他如此輕車熟路,看來不是第一次來這邊。謝天賜滿懷好奇地順著長廊走進去,大約一百來步,到了房間門口。 在門口停留片刻,里面?zhèn)鱽硪宦曂唇?,是謝圭章發(fā)出來的。謝天賜暗叫不好,他跨步進門。謝圭章此時喊道:“我頭好痛,頭好痛,莫瑤紅,你這個臭婆娘,你騙了我,你把我給騙了。什么狗屁竊陰功?什么狗屁竊陰法?全都沒用,你把我給害死了?!敝x天賜進來后,看到謝圭章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自己的腦袋不停地打滾。 “老爸,你怎么了?這到底怎么回事?”謝天賜惶急地跑到謝圭章面前,心疼地望著父親。謝圭章捂著腦門目眥欲裂,張著嘴巴想呼喊謝天賜,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謝圭章說不了話,只能緊緊地揪著謝天賜的褲腿,揪著扯著似乎在求救。謝天賜無法理解,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站著。謝圭章的手臂漸漸沒了力氣。謝天賜問道:“爸,你這是怎么了?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謝圭章身子抖了抖,嘴角滲出一絲黑血,整個人變得僵硬無比。 “爸!”隨著謝天賜一聲凄慘的叫喊,謝圭章死掉了。 謝天賜悲痛萬分,巡視著整座房子,這像是一座道堂,四周點著無數(shù)的燭火,正前方掛著三幅仙人畫像。畫像上有個橫幅,寫著“竊陰仙道,法力無邊”等字樣。畫像前面擺著祭品,插著燭火與香支。鬼氣森森的道堂使得謝天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低頭問謝圭章:“爸,原來你一直在修行竊陰法嗎?”他伸手摸了摸父親干瘦的臉頰,真冰冷,這股冰冷深深地刺穿他的心扉。 一股莫名的怒意燃燒全身,一個又一個親人離開,這讓他大為光火。他怒道:“這到底是誰的錯?老天爺,你為何要這么對待我?”他發(fā)瘋一般將祭臺、祭品、仙人畫像全部推翻。這時,他看到三幅仙人畫像后面擺著一副紅色的棺材。 “什么鬼?”謝天賜大步走上前,棺材沒有蓋蓋子,里邊躺著一具干癟癟的女尸。女尸身上穿著一件白色壽衣,看著陰森森的。謝天賜看向女尸的臉,這張臉有些蒼老蒼白,憑著模糊的記憶,他想起來了,女人正是蘇畫齡苦苦尋找的竊陰師莫瑤紅。 謝天賜的身子打了個冷戰(zhàn),莫瑤紅怎么會在這兒?她怎么死了?他伸手拍打著棺材,誰來告訴他這是為什么?他眼睛盯著莫瑤紅高高聳起的胸脯。奇怪了,女尸干瘦干瘦的,胸部卻臃腫不堪。他走過去伸手撕開莫瑤紅胸前的衣服。他被嚇了一跳,莫瑤紅居然長了三個rufang。莫瑤紅除了與普通女人一樣的兩個rufang外,中間還有一個。只是這第三個長相有點怪異,他盯著看了幾眼,對了,像是個嬰兒的腦袋。確切地說,這是一顆長得如同嬰兒模樣的瘤狀物。 “嬰形乳?”謝天賜瑟瑟發(fā)抖,莫瑤紅胸間的那個rufang拳頭大小,凹凸有致,如同一張嬰兒的嘴臉,嗷嗷待哺的嘴臉看著讓人心驚。突然,rufang睜開雙眼,嘴巴發(fā)出陣陣壞笑。他用雙手捂著雙眼,從指縫中看去,莫瑤紅胸口的三個rufang毫無異狀。他覺得自己在嚇自己,開始出現(xiàn)幻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重新將衣襟遮蓋住莫瑤紅的胸口。 他回到道堂,看著死去的謝圭章說:“我不知道你這些年與莫瑤紅都干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既然你已經(jīng)死了,我也不追究了。你為自己的所為也得到了應(yīng)有懲罰?!彼麑⒁暰€轉(zhuǎn)移到謝圭章腦袋上的那頂黑色禮帽:“最近一年老戴著帽子,怎么勸你你也不脫,到底在這頂帽子下面隱藏了什么?”說完伸手摘下,謝圭章頭發(fā)散亂,在他右額角凸出一塊rou瘤狀的東西。謝天賜撥開亂發(fā)一瞧,居然是一塊菩薩模樣的東西??吹竭@個,謝天賜徹底驚呆了,“怎么會這個樣子?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些什么?” 菩薩怪異地生于謝圭章右邊額頭,與他融為一體。謝天賜盯著那尊rou菩薩,慈眉善目,雙手蜷在胸口,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謝天賜汗流浹背,這一系列的發(fā)現(xiàn)讓他有驚又怕。他將帽子重新給謝圭章戴上,站起來舒了一口氣,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打翻一只五味瓶,啥滋味都有。 他在道堂佇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門邊擺著一個書架,徑直走過去,書架上擺放著二十多本關(guān)于竊陰師的手抄本線裝書。 “真是亂來?!敝x天賜拿起那些書看了幾眼,覺得書中所寫均是無稽之談。翻著翻著,他從書堆里撿到了一本日記,是謝圭章寫的。他拿起來翻看幾眼,日記還沒有寫完,零零落落地只寫了七八頁紙。他把日記收起,這是對他唯一有用的東西。他回到謝圭章身邊,說:“爸,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褻瀆我們老謝家,你所犯下的罪狀,下輩子好好償還吧!”說完他對著謝圭章尸體磕了三個響頭。盡完孝心,謝天賜拿起燭火將書架的書點燃,他將要燒掉這個房子,封藏這里的所有秘密。火焰熊熊燒起來,屋子很快陷入一片大火之中。謝天賜扔掉手里的蠟燭退出房外,順著來時的長廊快步跑出去。出了朱紅色的門,一個妖嬈的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謝天賜抬頭一看,竟然是靈妖語,他罵道:“你怎么在這兒?” “我只是來看看你,看看你怎么處理這一切??磥砟氵€不算笨,一把火燒掉這座道堂,蘇畫齡再厲害,也無法從一堆灰燼中找到血菩薩的痕跡。你想瞞天過海,只怕沒有那么容易,蘇畫齡比我們想象中要聰明得多。”靈妖語爽朗地說著。 謝天賜冷冷地說:“看來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br> “不,我也是剛剛知道?!膘`妖語啞然失笑。 謝天賜虎視靈妖語說:“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我會殺了你?!?/br> 靈妖語笑道:“一把火解決不了問題,我覺得你還是去跟蘇畫齡說清楚吧!蘇畫齡能理解你,只要你向他坦白。你也了解他這個人,你要是不說清楚,他會因為血菩薩這件事糾纏你一輩子的。據(jù)我所知,他已經(jīng)查到謝圭章的頭上了?!?/br> 謝天賜沉著聲音說:“我該怎么做,不需要你管?!?/br> “我沒有管你的意思,你們謝家的人,真心沒一個好東西。對了,我跟著你來這兒,其實是想告訴你一件事?!膘`妖語嫣然一笑。 謝天賜冷冰冰地問道:“什么事?” “龍爾東死了,你再也不需要擔心他會回來殺你?!膘`妖語說完,謝天賜抬頭怔道:“什么?龍爾東他死了?怎么回事?我meimei呢?他把我meimei怎么了?” “你著急什么?有空去問問蘇畫齡吧!我想他正等著你呢!”靈妖語說完轉(zhuǎn)身鉆進窄巷內(nèi)的荒草叢離開。謝天賜愣住了,暗念菩薩保佑,保佑meimei平安無事。 謝天賜從楚宅出來沒有去找蘇畫齡而是回到謝公館,將自己關(guān)在臥房,看父親寫的日記,看完唏噓不已。日記是謝圭章臥床不起之前寫的,一共寫了六天的內(nèi)容,全是在回憶他自己的過去。之后,他病倒了,沒能再去道堂,日記也中斷了。 謝天賜捏著這本薄薄的日記本,他能體會到父親謝圭章那種日薄西山的悲涼感。謝天賜在書桌前坐到了天亮。雞啼聲響,才回過神來,拿起日記本出門去找蘇畫齡。 蘇畫齡剛起床漱口,謝天賜敲響了他的家門。蘇畫齡拿著毛巾一邊擦臉一邊開門,見到謝天賜,他說:“我正想去找你,你怎么來了?” “我meimei還好嗎?”謝天賜問起謝祺祥。蘇畫齡咳嗽了一聲,引著謝天賜來到客廳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水說:“我們還在找她?!?/br> 謝天賜擔心地說:“難不成被殺害了嗎?” “沒有,我說過了,你meimei厲害著呢!你一輩子都想不到,殺死龍爾東兄妹的人會是你meimei謝祺祥。這一局,奪命織女完勝墮天使。”蘇畫齡愜然笑道。 謝天賜一頭霧水:“到底怎么回事?” 蘇畫齡放下毛巾說:“昨天有人在黃浦江上發(fā)現(xiàn)兩具浮尸,我們派人打撈起來,太令人意外了,兩具浮尸正是龍氏兄妹。你知道他們怎么死的嗎?死得太慘了,全身扎滿繡花針,整得跟兩只豪豬似的?!?/br> 謝天賜忐忑不安地問:“這么說,兇手是我meimei了?” 蘇畫齡說:“八九不離十,只是你meimei殺了龍氏兄妹后,好像藏了起來?!?/br> “原來如此,這么說你想找我是為了打聽我meimei的下落。”謝天賜臉上露出一絲不悅。蘇畫齡嘻嘻笑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meimei人也殺了,仇也報了,你還想護著她嗎?天賜,把你meimei交給我吧!背負著那么多條人命在身,你覺得她能過得好嗎?”謝天賜低頭想了想,蘇畫齡的話說得沒有錯,自從知道m(xù)eimei是殺人犯,他就沒有再見過她,他多么想好好了解這個嗜血的meimei。 謝天賜無奈地說:“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兒?!?/br> 蘇畫齡嘆口氣說:“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把她交給我不是害她而是幫她。她一個女孩子在外游蕩,總會回家找你。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話,你要是放縱你meimei,你就不怕她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以殺人為樂嗎?”蘇畫齡的話說得有些嚴重,謝天賜抓了抓有點癢的頭發(fā),顯得很煩躁,然后把父親謝圭章留下的日記遞給蘇畫齡說:“關(guān)于血菩薩的案子,我想你還是別跟下去了?!碧K畫齡一愣,拿過日記看了一眼,知道日記與血菩薩的案子有關(guān),他興奮不已,翻開日記仔細閱讀。謝圭章在日記中詳細地記載他如何遇上竊陰師莫瑤紅,如何與莫瑤紅勾結(jié)在一塊,如何盜取竊陰功的秘籍,如何騙取玉雕師霍師甦的技藝,讀著讀著,蘇畫齡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謝天賜說:“你老爸呢?” “我想你再也見不到他了。”謝天賜低聲說。 “死了?”蘇畫齡驚訝地問。 謝天賜點點頭。 “真沒想到,謝伯伯如此成功的人竟然癡迷竊陰法這門騙人的神功,那個莫瑤紅把他給禍害慘了。造化弄人,悲喜無常。天賜,你的意思我能理解,我會與鐘隊長他們好好聊聊,盡力把這個案子封存起來?!碧K畫齡能懂謝天賜的心思。謝天賜能把這本日記遞給自己,肯定是頂著千斤的壓力,畢竟作惡殺人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謝天賜無非是想讓他了結(jié)此案,不再追究下去,更不要讓世人知道謝圭章的所作所為。蘇畫齡深深懂得道家文化中所說的“知其白,守其黑”的道理,他與謝天賜畢竟是多年的朋友,謝圭章誤入歧途,無非是聽信莫瑤紅這個妖婆子的蠱惑。 謝天賜帶著誠意來了結(jié)“血菩薩”這個案子,蘇畫齡自然不能辜負這份誠意。如果他藏著日記本,血菩薩這件案子要查出真相,只怕需要費不少精力,還會落下“元兇已死,查之徒然”的笑柄。蘇畫齡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拍拍肩膀說:“天賜,節(jié)哀順變吧!” 謝天賜頷首說:“我meimei的事,希望你能多用點心。” “這個不需你多言,我叫鐘二筒加派人手了?!碧K畫齡笑道。 “那就好。”謝天賜說。 “她會回到你身邊的,別擔心了?!碧K畫齡勸慰著。 “但愿如此,沒什么事,我先走了?!敝x天賜站起來。蘇畫齡點點頭,謝天賜拖著疲軟無力的身軀朝門外走去。蘇畫齡視線隨著謝天賜離去,握緊謝圭章的日記本,嘴邊露出一道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