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黑拳王

    1 拔舌

    曼谷，一座由天神毗濕奴創(chuàng)造的天使之城，在它西北部一棟紫金色大廈的地下三層，這里擠滿了形形色色的泰國人以及遠(yuǎn)道而來的各國游客。這個隱秘的地下室，它有個名字叫“柯叻拳場”，“柯叻”是泰國的一個地名，擁有“拳城”的美譽(yù)。“柯叻拳場”則是曼谷最為隱秘同時(shí)也是最為熱鬧的地下拳場。在泰國，泰拳被譽(yù)為“八條腿的運(yùn)動”，它歷史悠久，傳承至今，已然名動世界。

    打黑拳、賭拳，在泰國就如同斗犬、斗雞一般風(fēng)靡?？逻啡瓐鲆院谌Q，這兒舉辦的拳賽與普通拳賽不大一樣，賽前均要簽生死狀，選手拼到你死我活為止。在這里，血腥、殘忍、冷酷、激情、兇悍、號叫……選手們肆無忌憚，不擇手段。按照柯叻拳場的老板帕朗所說的，柯叻拳場即是古泰拳最佳的演示場所。

    古泰拳與現(xiàn)代泰拳不同，現(xiàn)代泰拳的拳賽相對比較文明，比如選手會戴上護(hù)罩、護(hù)腕、護(hù)膝什么的，一些危險(xiǎn)動作也會被禁止使用。古泰拳則不同，兇猛暴力的古泰拳不會考慮那么多，不打則已，一打便全力以赴，以敵人死亡或者投降為結(jié)點(diǎn)。古泰拳在過去，跟西方的角斗士差不多，他們主要給王室進(jìn)行表演，以鮮血與汗水來愉悅王室。

    柯叻拳場之中，沒人知道今晚是拳場歷史上第幾次進(jìn)行的拳賽，但是他們來到這兒，除了賭拳之外，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一睹拳場第一拳霸殺玉狼的風(fēng)采。

    一年前，一個來自同樣被譽(yù)為“拳城”——猜耶的年輕拳師，他個頭不高、皮膚黧黑、頭發(fā)蓬松、衣衫襤褸，形象狼狽的他突然沖到擂臺上面，他要挑戰(zhàn)當(dāng)時(shí)名震一時(shí)的超級拳霸，已經(jīng)連續(xù)二十四場不敗的黑拳選手乃邦。一切來得那么突然，一切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眾目睽睽之下，年輕拳師一招ko了乃邦。年輕拳師贏得了掌聲和鮮花，當(dāng)然，還有豐厚的獎金。不僅如此，他還獲得拳場老板帕朗的青睞，帕朗親自出馬宴請年輕拳師。帕朗被年輕拳師身上那股犟氣吸引，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把年輕拳師培養(yǎng)成為柯叻拳場最強(qiáng)悍的拳手，并且給年輕拳師起了個“殺玉狼”的名字。他希望年輕拳師像一頭來自草原上的狼，肆意馳騁，雄霸一方。

    殺玉狼沒有令帕朗失望，已經(jīng)連續(xù)102場不敗的他完全成為柯叻拳場的寵兒。無數(shù)賭徒來到柯叻拳場一擲千金，他們無非是為了看殺玉狼一敗。各路拳師秣兵厲馬來到這兒，他們無非是為了賜予殺玉狼一敗。可惜，殺玉狼一直沒有敗下陣來，他一次次令觀眾、賭徒、拳師們失望，但他又一次次地激起觀眾、賭徒、拳師們的激起和欲望。

    身份不明的殺玉狼很快成為柯叻拳場里的神，連拳場的老板帕朗都要畏之三分。擁有超強(qiáng)殺人技的殺玉狼慢慢地熟絡(luò)拳場的路數(shù)，他的表演越來越嫻熟，觀眾需要慘叫，他會使自己的對手慘叫連天；觀眾需要血腥，他會使得擂臺血流成河；觀眾需要死亡，他會親自把對手送入鬼門關(guān)。他的表演接近瘋狂，在這瘋狂的背后，人們更難理解的是他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一切？一個年紀(jì)輕輕的拳師，看著乳臭未干，竟然能連斬102人，這102人里面，不乏已經(jīng)成名的超強(qiáng)拳師。

    殺玉狼名氣越大，來挑戰(zhàn)的人就越來越多，起初他不挑對手，只要有人來挑戰(zhàn)，均會迎戰(zhàn)。后面，他不再這么隨意，挑戰(zhàn)者需要是成名的拳師，擁躉萬千的拳手。今晚，殺玉狼的對手正是曼谷赫赫有名的拳王級泰拳手坤意。坤意年少成名，一生從沒有敗仗，拿到的金腰帶數(shù)不勝數(shù)，但他從來沒有下過地下拳場，不屑地下黑拳的他因?yàn)闅⒂窭轻绕鸬拿^而躁動不安。

    殺玉狼春風(fēng)得意，坤意最終向殺玉狼下了戰(zhàn)書。這一場拳賽被譽(yù)為“曼谷之戰(zhàn)”，誰都想看看坤意能否在柯叻拳場一展雄風(fēng)，誰都想知道殺玉狼到底能不能戰(zhàn)勝已然成“拳王”的坤意。殺玉狼為了一口飯而戰(zhàn)，坤意則是為了榮譽(yù)。

    兩人老老實(shí)實(shí)地簽下生死狀，高手對決，生死存亡似乎已經(jīng)置之身外。

    曼谷之戰(zhàn)，死亡之夜，柯叻拳場水泄不通，支持坤意的人喊著：“坤意，終結(jié)者?！敝С謿⒂窭堑娜藙t呼著，“殺死他，殺死他，干他，干掉他?！比寺暥Ψ校派降购?，呼喊聲都快把整棟大廈喊塌了。賭徒們熙熙攘攘吵著下注，觀眾則激情澎湃地?fù)u頭吶喊。時(shí)間過了差不多四十分鐘，在擂臺上，主持人一聲喝令，終極之戰(zhàn)，即將開始。坤意從擂臺左邊登場，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身上纏著藤紗，穿著一條寶藍(lán)色戰(zhàn)褲，腦門兒同樣纏著一條藍(lán)色頭帶。渾身肌rou的他如同一堵銅墻鐵壁，臉上表情僵硬，如同寺廟里的金剛。征戰(zhàn)擂臺無數(shù)的他知道今晚的對手極為特別，一刻也不敢松懈。坤意出場后，場下一片雷鳴，支持者們已然在瘋狂呼喊他的名字。

    須臾，殺人無數(shù)、戰(zhàn)無不勝的殺玉狼緩緩登場。他個頭不大，皮膚很黑，長得均勻結(jié)實(shí)，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諂笑，這一戰(zhàn)，對他來說，似乎輕而易舉。

    坤意和殺玉狼站到擂臺中間，他們開始向場下的觀眾們敬禮，坤意象征性地掛起花圈跳起了舞，這是泰拳的拳舞，又叫“望功”，一來感謝場下的觀眾；二來拜謝天上的神靈和祖師爺，讓神靈以及祖師爺保其勝利；三來給自己鼓鼓勁。殺玉狼則一動不動，如同一尊石佛，一尊面帶微笑的石佛。人山人海，天旋地轉(zhuǎn)，戰(zhàn)歌滾滾，一陣鈴聲響起，裁判宣布生死戰(zhàn)開始。地下拳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裁判宣布完畢后立馬下場，擂臺上孰贏孰輸已然不關(guān)裁判的事情。擂臺讓拳手自由發(fā)揮，坤意和殺玉狼相對凝視。

    “你來自拳城猜耶嗎？”坤意瞥了殺玉狼一眼問道。

    “廢話少說?！睔⒂窭抢淅涞鼗卮?。

    “下鄉(xiāng)毛頭小娃兒，口氣忒大了?！崩ひ庖姎⒂窭悄恐袩o人，心中惱恨，說完發(fā)拳朝殺玉狼面門劈過去。殺玉狼冷笑一聲，身體一挪，輕輕松松地躲開坤意重?fù)簟＠ひ庾匀灰矝]有那么輕易放過殺玉狼，嗖嗖嗖，連環(huán)拳，一拳打出十幾下，打得殺玉狼跳步急躲。坤意攻，殺玉狼守，一頭強(qiáng)一頭弱，看著沒有那么精彩，場下頓時(shí)噓聲遍地。

    噓聲一起，殺玉狼不得不認(rèn)真起來，瞧著坤意一拳打過來，他居然用胸口接上這重重一拳。兩人身體有所接觸，殺玉狼揮拳回?fù)簦嚯x搏擊，兩人很快纏在一塊。肩頂、腳踢、抱摔、掃絆、臂撞、腳踹、壓打、肘擊、口咬、鎖扣、膝頂……泰拳中的各種犀利招數(shù)不斷地在兩位拳師身上變化著。經(jīng)過半小時(shí)的纏斗，兩人打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看得大家伙起哄連連，似乎這還不夠。

    “小子，沒力氣了吧？你的拳是你奶奶教的嗎？沒點(diǎn)力氣，呵呵，來呀！繼續(xù)?！崩ひ獾芍鴼⒂窭钦f著，殺玉狼已經(jīng)氣喘吁吁，這種時(shí)候，噴垃圾話自然不能少。殺玉狼怒起，一招“飛鳥投林”攻向坤意，緊接著兩人又纏在一起，投摔、頭觸、地戰(zhàn)、飛摔、反關(guān)節(jié)、跌撲、撩陰、鎖喉、戳眼，一招比一招狠毒，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地下拳的坤意哪里想到殺玉狼如同餓虎饑?yán)?，為了目的，什么招?shù)都能用出來。吃了點(diǎn)兒小虧后，坤意放下面子、架子，招數(shù)變得陰險(xiǎn)歹毒。你一招“戰(zhàn)象交齒”，我一招“撒網(wǎng)捕鳥”，你一招“拆象脊”，我一招“斬葫蘆”，兩人來來往往，利用泰拳中的“母招”和“子招”互相攻守。

    纏斗了大概半小時(shí)后，觀眾們覺得不夠精彩，一個個噓聲又起，在他們心里，高手過招，一招分勝負(fù)，坤意和殺玉狼之間纏斗得有些過多，過程雖說血腥激烈，卻又不乏平實(shí)，這些在之前，他們基本都看過了。當(dāng)然，地下拳，與古代拳師斗藝差不多，古拳經(jīng)有云：“不合則矣！一合即勢如盤龍，連綿不絕，決勝方休?！崩ひ夂蜌⒂窭嵌际菍?shí)力派，激戰(zhàn)起來，難免需要點(diǎn)兒時(shí)間，總得摸清楚對方的門路，再一決生死。

    “拔舌頭，拔舌頭……”群眾開始起哄，他們呼喊起殺玉狼最為經(jīng)典的招式。聽到觀眾們一一呼喊，殺玉狼瞬間來了勁兒，他冷冷地對坤意說：“老東西，你快玩兒完了?！闭f完拳風(fēng)突然一變，轉(zhuǎn)身鞭錘，低身破馬，執(zhí)腿狂摔，坤意被他這幾招嚇到，整個人被殺玉狼壓制于地。坤意驚愕地看著殺玉狼，“你到底是什么人？”殺玉狼卻抱著坤意，一拳一拳地打在坤意臉上。坤意險(xiǎn)些暈厥，嘴巴里面念叨著：“這些已經(jīng)失傳的古泰拳招數(shù)，你從哪里學(xué)到的？難不成你……你……”說到這里，殺玉狼肘擊坤意喉嚨，坤意慘叫一聲，說不出話來。

    最激烈的一幕就要到來了，全場高潮迭起，一個個站起來朝著擂臺上看，殺玉狼的粉絲們已經(jīng)撕心裂肺地呼喊：“拔舌頭，拔舌頭……”

    殺玉狼低頭在坤意耳邊說：“你知道的似乎有些多了?！崩ひ鉄o助地瞪著殺玉狼，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他心里面一直在吶喊著：“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被叵肫饸⒂窭堑恼惺剑骸跋慑鴫?、“神猴擲妖”、“牡鹿耀角”、“天帝過海”、“鱷魚戲尾”等，這些都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招式，而且都是古泰拳里面接近失傳的招式，除非是古代拳師附體，要不然誰能打出這些招數(shù)嗎？驚愕和惶恐，坤意漸漸沒有了知覺。

    殺玉狼順應(yīng)觀眾，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把食物和拇指做成鉗狀深入坤意嘴巴里面，昏迷中的坤意突然慘叫醒來，他的舌頭已經(jīng)血淋淋地掛在殺玉狼右手二指之間。坤意再次暈厥，殺玉狼望著坤意的軀干冷笑著，說：“這次就饒你一命?！?/br>
    場下已是嘩然一片，大家過足了癮，不停地歡呼著殺玉狼的名字。殺玉狼得意地繞著擂臺走了一圈，他要告訴所有人，這個擂臺只屬于他，誰也無法搶走他的擂臺。勝負(fù)已分，坤意的支持者們頹然離開，昏迷不醒的坤意也被抬走了。殺玉狼回到了更衣室里面，拳場老板帕朗忍不住跑來向殺玉狼祝賀，殺玉狼一言不發(fā)，只顧換衣服。賺錢賺得笑開顏的帕朗知道殺玉狼的脾氣，祝賀幾句后便離開更衣室。

    更衣室外面，副手阿松問帕朗：“這小子真當(dāng)自己是神了，老板你那么給他面子，他居然不理不睬?！?/br>
    “阿松，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們能賺錢就得了，這一次，咱們算是賺足了。”帕朗笑瞇瞇地說著。阿松提醒道：“殺玉狼越來越囂張，名聲越來越大，咱們這個非法拳場已經(jīng)被警察局的人盯上，我看……”帕朗白了阿松一眼說，“你的擔(dān)憂我明白，嘿嘿！我們錢也賺了，至于殺玉狼，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br>
    “老板，你的意思是？”阿松做了一個“殺頭割喉”的手勢。帕朗不置可否，而是大步朝外面走去。阿松似乎更加明白了，狡兔死，走狗烹，大呼老板英明，一路小跑跟著帕朗一同離開拳場。

    殺玉狼洗了個澡，自理了身上的傷痕。他受傷后，一向喜歡自己自療，從來不會用拳場為他準(zhǔn)備好的療傷師。療傷完畢，穿上衣服，他總會走到更衣室隔壁的那個陰暗房子，這兒擺著他的戰(zhàn)利品——舌頭。這些舌頭被一瓶瓶的福爾馬林溶液浸泡著，這是他辛苦得來的戰(zhàn)利品，每次面對這些戰(zhàn)利品，他總能想起自己是如何活了下來。他把坤意的舌頭扔進(jìn)一個還沒有裝任何舌頭的福爾馬林容器里面，這是他賽前準(zhǔn)備好的，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輸不了。

    端詳著容器中坤意的舌頭，他像孩童一般開心，像是欣賞自己的玩具。

    從柯叻拳場走出來后，殺玉狼開車朝自己所住的酒店去，一年多的時(shí)間，打了一百多場拳，遍體鱗傷的他我行我素，獨(dú)來獨(dú)往。帕朗曾經(jīng)給他一個團(tuán)隊(duì)，團(tuán)隊(duì)里面包括教練、助理、醫(yī)療師、體能師等，但他拒絕了。他性格孤僻，幾乎沒有朋友，帕朗曾在背后嘲笑他為“野人”。

    回到酒店，他開車進(jìn)到停車場，停好車，推開車門下去，一條黑影從他身后竄過去，黑影如同幽靈，快速而神秘。黑影從他跟前飄過去后，殺玉狼根本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面孔，他喉結(jié)發(fā)出一陣奇怪的響聲，“噗”的一聲倒在地上。

    大名鼎鼎的地下拳王殺玉狼被人殺害于停車場，這件事沒有流傳出去，因?yàn)闅⒂窭堑睦习迮晾驶瞬簧馘X把這個新聞給封鎖了。我和利希美來到殺玉狼所住酒店的地下停車場，這邊已經(jīng)被封鎖，所有的車輛禁止出入。殺玉狼的尸體就躺在他車子的前面，他剛剛下車就被殺害了，兇手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我和利希美走過來，利希美幫助曼谷警局的法醫(yī)查看了一下殺玉狼的尸體。

    殺玉狼的尸體倒在血泊里面，漫天的腥臭味，令人不適。我腦子里不停地思考著，這個世界上，想要?dú)⒂窭撬赖娜颂嗵嗔?，兇手會是誰呢？有能力殺死殺玉狼的人并不多，瞬間令殺玉狼致命的人更少。不一會兒，利希美走到我身邊說：“死者殺玉狼死于凌晨五點(diǎn)鐘左右，死因?yàn)榧毙允а孕菘藢?dǎo)致死亡，兇器是一枚棺材釘子?！?/br>
    “棺材釘子？”我愣了一下。

    “不錯，一枚七厘米長的釘子，他們說，這是用來釘棺材蓋用的?！崩Ｃ阑卮鹬摇?/br>
    “一個超級黑拳拳王居然被一根棺材釘子刺死了嗎？”

    “不錯，兇手趁殺玉狼不注意迅速地將釘子釘入殺玉狼頸動脈，殺玉狼大量失血，最終死亡。除了這個，殺玉狼的舌頭被拔除了，現(xiàn)場沒有找到他這根舌頭，估計(jì)被兇手帶走了?！?/br>
    “拔舌？據(jù)說殺玉狼最喜歡拔掉對手的舌頭?！蔽尹c(diǎn)點(diǎn)頭說。

    “這么說，這屬于復(fù)仇嗎？”利希美盯著我問。我搖搖頭，報(bào)復(fù)只是其中一種，這是一起規(guī)劃好的謀殺，感覺不像是簡簡單單的報(bào)復(fù)。我對利希美說：“有空查查殺玉狼的身份和來歷?！?/br>
    利希美問：“監(jiān)視器呢？”

    我笑道：“兇手不笨，他選擇在這兒殺掉殺玉狼，周圍的環(huán)境肯定對他有利。”

    利希美撇撇嘴，似乎也沒有話能反駁我。

    喜歡拔對手舌頭的黑拳拳師殺玉狼被人殺害后，舌頭被人摘除了，這像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嘲笑。

    2 哭泣的拳頭

    曼谷南部一個僻遠(yuǎn)小山村，關(guān)于這座山村，誰也說不出它叫什么名字，在地圖上甚至沒有標(biāo)記。這個山村夾在幾座大山之中，周圍全是密林，密林中的巨木高大參天。如果不是為了破案，我和利希美肯定不愿意受這種苦頭，一路披荊斬棘，開出一條小路進(jìn)入這座不被外界所熟悉的山村。這個村子是柯叻拳場老板帕朗告訴我們的，關(guān)于殺玉狼的身世，帕朗從初次見到殺玉狼便開始打聽了。殺玉狼自稱來自“拳城”猜耶，但他身手了得，一連百場不敗。這使得帕朗對他很感興趣，帕朗私下找了不少私家偵探調(diào)查殺玉狼的真實(shí)身份和來歷。

    殺玉狼顯得很神秘，關(guān)于自己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幾乎沒人知道。他不交朋友，獨(dú)來獨(dú)往，一旦問起他的身世，他立馬板起臉不說話。正因?yàn)槿绱?，帕朗從他嘴巴里面問不出，所以找了人調(diào)查。像帕朗這種財(cái)閥，狡猾如狼，細(xì)心如狐，殺玉狼來歷不明，這是一個安全隱患，他不得不小心。

    殺玉狼被殺后，警方本來可以將帕朗列為犯罪嫌疑人，畢竟他是殺玉狼的老板，也許會因?yàn)榻疱X糾紛而殺人這類的。但是帕朗似乎并不知道殺玉狼被害，我們找到他的時(shí)候，他還被嚇了一跳，死活不肯相信有人殺得了殺玉狼。他向我們坦白，殺玉狼在死亡擂臺上越來越厲害，人也越來越囂張，柯叻拳場因?yàn)樗拿麣庖讶徊辉偈悄亲驼{(diào)而神秘的地下拳場。帕朗一直擔(dān)心，殺玉狼再殺戮下去，柯叻拳場會被警方掃掉。

    在帕朗心里，他曾經(jīng)多次出現(xiàn)殺掉殺玉狼的想法，但他沒有付諸行動。如果帕朗真的殺掉殺玉狼，他肯定已經(jīng)卷草跑路了。帕朗從容鎮(zhèn)定地回答著我們的所有提問，他還主動幫忙調(diào)查殺玉狼的身世。根據(jù)殺玉狼派出去的私家偵探所打探到的線索，殺玉狼來自曼谷南部的一個無名村。無名村周圍草木茂盛，毒蟲猛獸很多，曾有私家偵探闖入而遭到毒蛇咬死。聽說這些事后，帕朗只能讓那些用生命去調(diào)查殺玉狼的私家偵探停止調(diào)查活動，也不再往下追究殺玉狼的身世。

    我們根據(jù)帕朗提供的線索來到這座無名村，慶幸的是我們沒有遇到私家偵探們所說的毒蟲猛獸而是順順利利地來到無名村。無名村倚著一條山溪而建立，住戶看著不多，大概有二十來戶人家，一群光著屁股的孩子正在溪中戲水。我和利希美，還有三個曼谷警察突然到訪使得小孩子們哇哇叫著從溪中跳上來躲進(jìn)家里。孩子們的慘叫引來正在林中作業(yè)的成年人，村民們舉著各種各樣的農(nóng)作器具從四面八方?jīng)_出來。

    我們被包圍了，為了表示我們沒有危險(xiǎn)，我們舉手跪在地上并用泰語不停地解釋。一開始，村民們并沒有聽懂我們的解釋，幾個村民還想刺殺我們。一個白頭發(fā)老頭從人群中走出來，他打量著我們，之后用不流利的泰語磕磕巴巴地說：“你們既然是曼谷來的警察，你們憑什么來這兒？”

    “我們沒有惡意，我們真的沒有惡意，我們到這兒來，為的是殺玉狼。”我用泰語解釋著。那個白頭發(fā)老頭子似乎不大會講泰語，對于我的話似懂非懂，他用另外一種土著語言和其他村民開始商量起來。我身邊的利希美低聲說：“他們講的是傣語，他們不是泰族人而是傣族人?！?/br>
    我問她：“你能聽懂傣話嗎？”

    利希美此時(shí)沒有回答我反而跟白頭發(fā)老頭用傣語聊起天來。利希美流利的傣語使得我眼前一亮，心想著這丫頭總算是派上用場了。經(jīng)過和白頭發(fā)老頭溝通后，我們得以進(jìn)村，村民們也放松對我們的戒備。

    白頭發(fā)老頭名為蒙沙旺，他是無名村的村長和首領(lǐng)，這個傣村一直由他所管理。蒙沙旺知道我們的真實(shí)身份后，誤會解除，他把我們請到他家。他家是一座高腳竹樓，樓上住人，樓下養(yǎng)畜生。蒙沙旺還算和藹可親，他告訴我們，這個村子已經(jīng)幾十年沒有人光顧了，我們算是稀有的客人。他給我們每人倒了一杯茶，茶水黑如墨汁，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泡出來的，我們都沒敢喝。蒙沙旺給我們倒完茶后，我提醒利希美跟蒙沙旺說說殺玉狼的事情。利希美先是跟蒙沙旺聊聊村子里的狀況，然后才提起殺玉狼被殺這件事。

    對于殺玉狼，蒙沙旺什么印象也沒有，他堅(jiān)持村子里沒有一個叫殺玉狼的青年。想起“殺玉狼”的名字是帕朗幫忙起的，我們只能拿著殺玉狼的照片給蒙沙旺看。蒙沙旺看著殺玉狼的照片，看著看著突然掉下淚水來。這可把我們嚇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過了一刻鐘，蒙沙旺摸著照片里的殺玉狼說：“這不是殺玉狼，這是洛杰?！?/br>
    “洛杰？殺玉狼的本名叫洛杰嗎？”我勉強(qiáng)聽得懂蒙沙旺那不清不楚的泰語。

    蒙沙旺顯得很悲傷，感覺死掉的洛杰就是他兒子似的，他哭著哭著，突然告辭了，他說他要把這件事告訴村里的人。蒙沙旺家的客廳里面剩下我們幾個外人，利希美對我說：“這叫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嗎？”一個曼谷警察說：“如果知道殺玉狼的身世，破案時(shí)間就快到了?！?/br>
    另外一個曼谷警察說：“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你們沒有發(fā)現(xiàn)這兒的人都怪怪的嗎？”

    利希美說：“怪？哪里怪呢？”

    那個曼谷警察接著說：“這兒的人干瘦如同僵尸，感覺好幾個月沒飯吃一樣，你們也許沒有觀察到，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這個村子，饑餓無比，無論男女老少，一個個皮包骨，根本就是沒吃好的樣子?！?/br>
    “那又如何？”利希美問了一句，窮鄉(xiāng)僻壤里的村子，沒有東西吃很正常。

    那個曼谷警察搖搖頭說：“這是個餓人村，你無法想象一個饑腸轆轆的人會做出怎樣的瘋狂事情。”

    利希美還想反駁，我叫他們先不要吵，村子確實(shí)古怪，但還不至于使人害怕，至少村長蒙沙旺還算通情達(dá)理。過了一陣，屋子外面?zhèn)鱽硪魂嚳奁暎覀冃睦镆痪?，紛紛朝屋子外面走去。屋子外邊正好是村子的正中心地帶，蒙沙旺帶著村民們跪在這兒，一個個鬼哭狼嚎，不停地拜著天和地，似乎在進(jìn)行什么古怪的儀式。我們被這一幕嚇住了，只能站在一邊呆呆地看著。村民們在蒙沙旺的帶領(lǐng)下又哭又鬧，不停地跪拜，十幾分鐘后，村民們突然發(fā)狂了，像是得了狂犬病一般互相廝打起來?？吹酱迕駛兇蚣?，利希美和曼谷警察們都急了，想上前去阻止，我攔住他們說：“你們仔細(xì)看清楚，他們不是真的在打架而是斗拳?！?/br>
    不錯，村民們在蒙沙旺的帶領(lǐng)下看著如同瘋狗一般斗毆，其實(shí)不是在斗毆而是斗拳，像是在進(jìn)行一種奇怪的拳舞，只是拳舞顯得有些逼真，打斗起來，拳拳到rou，假戲真做，讓人看著毛骨悚然。村子的拳舞結(jié)束后，蒙沙旺走到我們面前，他跟利希美說了幾句后便帶著村民們朝山里走去。利希美回頭告訴我們說，蒙沙旺叫我們離開，他們現(xiàn)在要到山里祭祖。

    洛杰死了，村民們看著很悲傷，蒙沙旺也很悲傷，他們行為變得特別古怪，我們是留是走呢？曼谷那三個警察堅(jiān)持要走，而我想一直等到蒙沙旺回來，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也沒有那么快結(jié)束。我、利希美、三個曼谷警察各持己見。眼看天就要黑了，村民們一直沒有回來，三個曼谷警察先行告退。我和利希美留在村子里面，天黑的時(shí)候，村子沒有燈，在大山的籠罩下，村子顯得很黑暗、很恐怖。利希美躲在我身后，我們就坐在村子中間的地坪上面。或許老天也在照顧我們倆，天上露出無數(shù)的星星點(diǎn)點(diǎn)，使得山村的氣氛沒有那么詭異。

    “想不到殺玉狼出生在這種地方，也難怪他那么拼命?！崩Ｃ栏锌?，“閉塞、落后、無知、野蠻、饑餓、貧瘠、困難，我要是生長在這兒，我怕我會瘋掉?！?/br>
    “沒有誰能選擇他出生的地方，殺玉狼生長在這種民風(fēng)彪悍的村子，每一天都是為了生存而努力，也許正因?yàn)槿绱?，他才會不敗。很多拳手輸給他，無非是輸給他這種特質(zhì)，沒有任何想法，只想著活下去?！蔽艺f完的時(shí)候，村子前面出現(xiàn)一個身影，這個身影慢慢地靠近我們倆。利希美遠(yuǎn)遠(yuǎn)地喊了一句：“誰？”

    那人竟然用泰語說道：“別害怕，我是這里的人?！彼莻€女孩，披頭散發(fā)，穿著一件淡藍(lán)色碎布拼接成的短衫，還有一條黑色短褲，一雙腿瘦如竹竿。她赤著腳走到我們倆面前，村子里的人都進(jìn)山祭祖了，她居然沒有去，而且還會說泰語，這令我們很意外。女孩坐在我們倆面前：“關(guān)于洛杰，我最了解不過了?！?/br>
    “你都了解些什么？能說說嗎？”我笑著問她，她臉上臟兮兮的，眼睛卻很水靈，一眨一眨的如同天上的星星，如果認(rèn)認(rèn)真真地打扮一番，她絕對是個大美人兒。

    “洛杰不是好人，他是個惡魔，他是我們村子的噩夢。”女孩的話使得我和利希美吃驚不已。我想繼續(xù)問點(diǎn)兒什么，女孩已經(jīng)接下去說，“洛杰之所以離開村子去了外邊是因?yàn)樗赶铝颂咸齑笞?，他殺了人，一共殺了七個人，他的父母，他的師父，他的兩個弟弟和兩個meimei，這些人被他殺掉后，他把尸體扔到山里。村長他帶著人進(jìn)山，他是要去告訴洛杰所殺死的人，洛杰罪有應(yīng)得，他沒有好下場，以安慰死者在天之靈?！?/br>
    女孩的話說得我和利希美一身雞皮疙瘩，洛杰在沒有變成殺玉狼之前居然已經(jīng)殺人了。我收回對洛杰的所有憐憫對女孩說：“洛杰殺人后逃出村子嗎？”女孩說，“洛杰徹底瘋掉了，他被惡魔附身了，他不僅要?dú)⑺浪挠H人，他還有殺掉村子里的人，他說，這是白牙所為，這不是他做的。洛杰殺掉自己所有的親人后，村長帶著村民們圍住他，本來要對他處于死刑，誰知道被他逃跑了，從此之后，村子再也沒有洛杰這個人?！?/br>
    “白牙？白牙是什么東西？”利希美疑惑地看著女孩問。

    女孩搖搖頭，她似乎也不懂殺人犯洛杰口中的“白牙”到底所指何物？想不到洛杰離開這個村子前竟然制造了一系列血案，手刃父母兄弟，這種事除非是瘋子，正常人基本做不來。洛杰離開村子后，變得沉默寡言，初涉社會，不懂得如何養(yǎng)活自己的他來到柯叻拳場，他第一次認(rèn)識到打拳也能賺錢，因此更名為“殺玉狼”征戰(zhàn)死亡擂臺。女孩看到我們沉默不語，她繼續(xù)說：“剛剛村子里的人都在哭，你們一定以為他們因?yàn)槁褰艿乃劳隹奁?，其?shí)不是，這是欣慰，我們都感到欣慰，我們?nèi)滩蛔】奁?、忍不住舞拳，死去的人總算得以安息。洛杰這種人，死不足惜，你們也不必幫他找兇手?！?/br>
    “殺人償命，誰殺掉了洛杰呢？盡管洛杰劣跡斑斑、殺人無數(shù)，但是我們對于他的死也不能置若罔聞，我們是正義的一方，罪犯者誰也別想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崩Ｃ勒f完，女孩冷笑一聲，“你們還真執(zhí)著，這種執(zhí)著可能會害了你們倆?！?/br>
    “這話怎么說呢？”我瞄著女孩問。女孩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你們有所不知，洛杰殺人逃跑后，村長派了人去殺洛杰……”我和利希美互相看了一眼，女孩還想說什么，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從我們背后響起：“你們怎么還在這兒？”蒙沙旺他們回來了。女孩識相地往村子前面跑去。我和利希美站起來，蒙沙旺很快來到我們面前，他跟利希美聊了幾句，利希美按照我說的告訴蒙沙旺：“關(guān)于洛杰的死，我們還有很多問題請教。”

    蒙沙旺本來想發(fā)飆，但他克制住了，他把我和利希美請到了家里，知道我們難纏，不好打發(fā)，他就只好告訴我們關(guān)于洛杰的一些事情。洛杰自幼生于這個窮村子，村子自古好武，每一代的人都要習(xí)武健身，所以洛杰和很多孩子一樣，自幼跟著村子中的拳師習(xí)武。洛杰天賦很高，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已經(jīng)能打敗自己的師父。不僅他的師父，村子中所有的成年拳師都被他一一打敗，包括村長蒙沙旺自己。洛杰越來越強(qiáng)，追求也越來越高，為了滿足他，敗給他的蒙沙旺特赦他進(jìn)入拳壇。

    拳壇是村子的圣地，里面擺放著無數(shù)古人留下來的拳譜，這些拳譜一直封鎖起來，村子里的人幾乎沒人能翻動。洛杰能進(jìn)入拳壇看拳譜，整個人興奮不已，在拳壇里面整整研究了三天三夜。出來之后，他性情大變，整個人變得兇殘無比。他殺死了自己所有的親人，如果不是蒙沙旺及時(shí)發(fā)現(xiàn)，帶著村民聯(lián)合起來對付他，只怕村子里的人已經(jīng)全被殺光。至于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和之前那個女孩說得差不多。

    “練功走火入魔了嗎？”利希美回頭看著我說。

    “你想太多了?！蔽艺f完，看了一眼蒙沙旺，本想著蒙沙旺能讓我們?nèi)ゴ遄永锏娜瓑魄疲仡^想想，拳壇屬于村子的圣地，我們這種外人自然無法進(jìn)入。洛杰在拳壇里面遇到了什么？我們無從知曉，但是有一件事我得問清楚：“白牙到底是什么？”

    利希美把我的問題轉(zhuǎn)述給蒙沙旺后，蒙沙旺臉色大變，瞪著我說：“誰告訴你白牙的事情？”

    我編造一個謊言：“這是洛杰死前留下的線索。”

    蒙沙旺沉默了，我果然沒有猜錯，白牙確實(shí)是洛杰死亡的關(guān)鍵所在，按照女孩的說法，蒙沙旺曾經(jīng)派出殺手到外面追殺洛杰，那么他派出的人會是誰呢？洛杰身手不凡，瞬間殺死他的人幾乎不存在。雖說洛杰樹敵諸多，想殺他的人也不少，來到這個村子后，我才發(fā)現(xiàn)，最想要洛杰死的還是生他、養(yǎng)他的這個村寨。

    “這事我不想說太多?！泵缮惩行┎荒蜔?。

    “你把白牙的事情解釋清楚，我們立馬走人?！蔽宜闶腔沓鋈チ恕?/br>
    蒙沙旺看看我又看看利希美，說：“白牙？呵呵，白牙是一位古代拳師，他已經(jīng)死幾百年了，他和洛杰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聽了這話，我徹底愣住了，幾百年前的拳師白牙和幾百年后的洛杰之間真沒有任何聯(lián)系嗎？蒙沙旺看到我們將信將疑，他把古代拳師白牙的事跡告訴了我們。聽完白牙的事情后，知道白牙和洛杰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我們只好老老實(shí)實(shí)地離開。

    摸黑來到村子口，一個女孩攔住我們?nèi)ヂ?，說：“你們自討沒趣，村長他很愛撒謊?！?/br>
    看到是之前那個女孩，我和利希美都頓住。一會兒，我問女孩：“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干脆一起說了吧！我們就要離開了?！迸⒌纱笱劬粗覀儌z，說：“我肚子好餓。”利希美從她的包包里面掏出一包曲奇餅干和一包巧克力遞給女孩。女孩開心不已，一邊拆包裝吃起來一邊說：“洛杰殺死他所有的親人后，我看到他對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拳頭哭泣。”

    “對著自己的拳頭哭嗎？”利希美驚聲問道。

    “對，他很懊惱，不停地唾罵他的拳頭，他的拳頭反而安慰他說，‘鐵拳濡血，天下無敵，至親之血，化外神功’。”女孩說完，我和利希美都傻住了。

    我問：“拳頭還會說話？”我心里感覺這個女孩就是個騙吃騙喝的。

    “嘿嘿！你們沒有聽說過拳精嗎？”女孩笑嘻嘻地說完，村子后邊突然出現(xiàn)一陣哭叫聲，有人大喊道：“起火了，村長家起火了，哎喲！村長被燒死了?！蔽覀兓仡^看去，蒙沙旺家里真起火了，大火熊熊地蓋住了他家。村民忙著救火，有人以為是我和利希美放火燒了蒙沙旺家，他們正拿著武器找尋我們。

    見到這一幕，女孩冷笑道：“這都是騙局?！闭f完拉著我們倆的手快步朝密林外面跑去。

    3 死里逃生

    說起被泰國歷史學(xué)家譽(yù)為“斷劍名將”的乃通里，我略有耳聞，曾經(jīng)去過泰國東北部的程逸府出差，在程逸府府署廣場上面曾與乃通里的銅像有一面之緣。乃通里出生于程逸府，自幼喜歡修習(xí)武術(shù)，沉迷武術(shù)，作為武癡的他為了提高自己的技藝，成年后四周拜訪名師學(xué)藝，除此之外，還挑戰(zhàn)各路泰拳高手。當(dāng)年，獨(dú)孤求敗的他被世人譽(yù)為武術(shù)天才。

    18世紀(jì)，他路過嗒府，正好當(dāng)時(shí)的萱芒瑪國舉行擂臺賽，嗒府第一拳王乃豪雙拳無敵，挑戰(zhàn)者無一能勝他。乃通里見著乃豪氣焰囂張，他躍上擂臺挑戰(zhàn)乃豪。乃豪看到乃通里人模鬼樣，根本不把乃通里放在眼里，結(jié)果乃通里輕輕松松擊敗了他。乃通里擊敗嗒府拳王這件事很快傳到了吞武里大帝鄭昭的耳里，鄭昭把乃通里請到宮中，酒宴期間，鄭昭命自己的禁軍教頭乃墨挑戰(zhàn)乃通里，結(jié)果乃通里勝出。鄭昭見到如此人才，心中大快，把乃通里賜封為“鑾披猜”。

    從此，乃通里追隨吞武里大帝鄭昭南征北戰(zhàn)、東征西討，收復(fù)被緬人占領(lǐng)的暹羅領(lǐng)土。乃通里不失為一名猛士，他是鄭昭的先鋒官，沖鋒陷陣，浴血奮戰(zhàn)，每一戰(zhàn)，他幾乎都是一馬當(dāng)先。遇到惡戰(zhàn)，他總會戰(zhàn)到最后，哪怕劍斷馬翻，受到他的鼓舞和感染，部下們一個個英勇無比。因而每與緬人大戰(zhàn)，總能凱旋。乃通里幫助鄭昭收復(fù)統(tǒng)一暹羅，鄭昭成了泰國歷史上最為知名的吞武里大帝，而乃通里的戰(zhàn)功自然也不會被人遺忘，史學(xué)家把他命名為“斷劍名將”，永留青史。除此之外，乃通里還有個“白牙”的綽號，這是我第一次聽說。

    “乃通里還沒有被鄭皇賞識之前，江湖上的人都稱之為‘白牙’，白牙集百家之長，拳法精湛，幾乎沒有對手。”女孩帶著我和利希美離開傣村之后告訴我們。利希美問她：“白牙乃通里和洛杰有何關(guān)系呢？”女孩嘟嘟嘴，扔掉手里的餅干包裝盒說：“養(yǎng)拳精這事你肯定第一次聽說，我們的族人擁有養(yǎng)拳精的傳統(tǒng)，拳壇里面就放著不少拳精。所謂拳精，指的是歷史上那些名氣極大的拳師，他們死后被人煉成精魄，后人要是得到這些精魄并養(yǎng)活，拳功必然大有進(jìn)步。這還是我從村長嘴巴里面偷聽來的，我們村子的拳壇里面養(yǎng)著一個名為‘白牙’的拳精，這個拳精很厲害，村子里沒人能駕馭它，所以它一直被封印在拳壇之中……”

    “這么說，洛杰遇到了白牙，他激活了白牙嗎？”利希美愕然說道。

    女孩拍了拍手，把粘在手上的餅干屑拍掉后說：“洛杰無意間遇到白牙，白牙控制了洛杰，洛杰被白牙迷惑，他殺死自己的親人，血祭白牙，白牙得以重生，與洛杰合二為一?！?/br>
    “無稽之談。”利希美冷笑一聲。

    我也覺得女孩的話不值一哂，這個所謂養(yǎng)拳精，無非就是跟供奉菩薩“土地”神這類的東西，有必要說得那么玄嗎？不過，人有信仰，確實(shí)會變得強(qiáng)大。洛杰敬奉古代拳王白牙，以白牙為榜樣，用心苦練，日益精進(jìn)。所以，洛杰的拳法越來越厲害，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信不信由你們？反正我知道什么說什么，這種東西換作我，我也不相信，白牙真要那么厲害，他和洛杰也不會被殺死，這事奇怪了?！迸⑺坪跻惨活^霧水。我對于女孩所說的話當(dāng)然不會全部相信，但是我不會去否認(rèn)她的話，她生于傣村，又能說一口流利的泰語，鬼精靈一個，她的身份顯得極為神秘。

    我們回到曼谷城區(qū)，女孩說她無法回村子里面，村子里已經(jīng)鬧開了，村長估計(jì)被燒死了。她只能在外面流浪，將會成為第二個洛杰?？吹剿敲纯蓱z，我給了她一點(diǎn)兒錢，先讓她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之后再做打算。女孩這才大大方方地離開，還說找到住宿之地就會打電話告訴我們。女孩離開后，利希美盯著我問道：“你真相信這丫頭的鬼話？”

    “我們除了選擇相信還有別的辦法嗎？再說了，洛杰變成殺玉狼之后，一百多場不敗。據(jù)說，他在擂臺上所用的招式大多都是已經(jīng)失傳的。不得不說，洛杰確實(shí)是一位天才?！?/br>
    “可惜天才也難逃鬼門關(guān)?！?/br>
    “先不說這個，不知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細(xì)節(jié)？”我回頭問利希美。利希美搖搖頭，我低聲說，“蒙沙旺手臂上有個刺青，你應(yīng)該沒有看到，我卻不小心看到了。”利希美懵然問：“什么刺青？”我本來不想告訴她，遲疑一會兒，還是說出來，“銜尾蛇?！?/br>
    “哦?！崩Ｃ辣憩F(xiàn)得很平靜。我咧嘴笑了笑：“事情變得越來越奇妙了，帶我們出來的這個女孩，她至今都沒有告訴我們她的名字，你說她會不會是蒙沙旺派來黏著我們的呢？”利希美摸了摸腦門兒，一臉倦態(tài)地說：“算了，我累了，我回去休息休息?！蔽覜]有來得及回應(yīng)一聲，她已經(jīng)開門出去了。我知道她心里面憂慮什么，跟她盡管是新搭檔，我還是不想她出任何的意外。我想躺下來休息一下，帕朗突然打電話給我：“相守宮先生，我找到殺死殺玉狼的兇手了?！迸晾蔬@個話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帕朗這人陰險(xiǎn)狡詐，殺玉狼被殺之后，他知道自己脫不了嫌疑，像他這種一心為錢的人，不會希望警察老纏著他不放。再說，帕朗能經(jīng)營柯叻拳場，手段自然不比人少，黑白通吃，加上他的手下們個個都是精英，找個殺人兇手也不是什么難事。我們調(diào)查殺玉狼被殺案件的時(shí)候，他也秘密地調(diào)查起來。

    帕朗在電話里面告訴我一個地址，他說雖然他把兇手找出來，怎么處置兇手這事還得交給警察來辦。帕朗這人害怕與警察沾上關(guān)系，我能理解他。按照帕朗給的地址，我來到曼谷郊區(qū)一棟廢棄的化肥廠，化肥廠不大，廠舍大多已經(jīng)崩壞，兇手躲在這兒嗎？我心里不由得警惕起來，帕朗這人不喜歡麻煩，他應(yīng)該不會給我找麻煩。進(jìn)入化肥廠，我走了幾步，地上突然出現(xiàn)幾根被吸過的煙頭，其中一根還冒著煙?？磥砼晾蕸]有騙我，我拔出一把自衛(wèi)的手槍，伺機(jī)而動。畢竟在來之前，我跟曼谷警方以及總部都通了電話，他們很快就過來。至于利希美，她實(shí)在太累了，我沒有叫上她。我蹲守著，心里默念著一定不要錯過這次機(jī)會。

    幾只烏鴉嘎嘎地從天空中飛過去，墻角邊的蚊子不停地肆擾我，我一邊撓著一邊守著，同事們一直沒有出現(xiàn)，我有些不耐煩了。此時(shí)，廠舍里面出現(xiàn)一聲慘叫，我繃緊神經(jīng)朝里面沖進(jìn)去，越過幾個已經(jīng)崩塌的廠舍，我進(jìn)入一個倉庫，一個流著血的人趴在地上，他嘴巴叼著一根已經(jīng)吸了半截的煙，眼神驚惶地望著我。在他身后，一個穿著黑色短袖的男子一動不動地站著，看到這個人的臉膛，我整個人都錯亂了，忍不住喊道：“殺玉狼……不……洛杰……怎么會？你怎么會活著？”說完我舉起手槍朝著殺玉狼，殺玉狼被我打斷后看到我手里有槍，一個飛步從倉庫的窗口躍了出去。我追出去的時(shí)候，他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回到倉庫里面，我查看了一下地上那人，那人還有一口氣，可惜舌頭已經(jīng)被拔掉，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的脖子好像還被重重地扭折了一下。我急促地問道：“你是誰？他為什么要?dú)⒛?？你不是已?jīng)殺掉他了嗎？”那人喉嚨里面發(fā)出“嗚嗚嗚”的響聲，無論我說什么，他都回答不上來。我急他也急，可是我們沒有任何辦法溝通，何況他就快要死了。我朝四周看了幾眼，殺玉狼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明明已經(jīng)死了，為何還會出來殺人？他是殺玉狼嗎？我沒有眼花吧？殺玉狼的鬼魂回來報(bào)仇嗎？思緒瞬間變得亂糟糟。倉庫外面?zhèn)鱽砭崖暤臅r(shí)候，我松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那人，他已經(jīng)斷氣了，但他在死前用手指蘸著自己的鮮血畫出一個“銜尾蛇”的圖案。

    “又是這個圖案，這個圖案到底代表什么？”我心情沉甸甸的，同事們很快接手現(xiàn)場。我把自己所見所聞如實(shí)報(bào)告，他們都瞪眼看著我。我知道他們肯定認(rèn)為我老眼昏花，但我看得清清楚楚，死掉的殺玉狼復(fù)活了，他回來報(bào)仇。同事們打電話去殯儀館確認(rèn)了一下，果然，就在昨晚，殺玉狼的尸體被偷了。我隱隱感到不安，離開廠庫回到酒店，本以為有個好覺，誰知道腦子如同一群小蜜蜂“嗡嗡嗡”轉(zhuǎn)著，根本消停不下來。

    第二天，我和利希美來到總部，根據(jù)同事的報(bào)告，殺玉狼在化肥廠殺的人名字叫作納隆，這是一個已經(jīng)被我們列入黑名單的職業(yè)殺手，同時(shí)也是一個泰拳高手，他的殺人手法悄無聲息，職業(yè)素養(yǎng)和職業(yè)技能獲得不少人的贊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一直是我們和曼谷警方比較頭疼的目標(biāo)之一?？上攵?，在停車場輕而易舉地殺死殺玉狼的人正是這位被人譽(yù)為“影子殺手”的納隆。納隆只怕死也不會想到，被自己親手殺死的殺玉狼突然活過來并找到他殺死他。事情已經(jīng)變得明朗不少，殺玉狼在柯叻拳場名聲大噪，有人請來職業(yè)殺手納隆在地下停車場殺死殺玉狼。之后，納隆打算功成身退，誰知道殺玉狼突然出現(xiàn)并殺掉他。我們無法解釋的是殺玉狼為什么還活著？他的死亡，我們的法醫(yī)已經(jīng)證實(shí)了。

    “總之，我們得找到殺玉狼，答案也只有他能告訴我們了?！蔽覍Ｃ勒f。

    利希美苦笑一聲說：“或許殺玉狼根本沒有死掉?！?/br>
    “這不可能，難道有替身?！蔽抑荒芟氲健疤嫔怼边@個解釋。

    “克隆人嗎？或許我們應(yīng)該找柯叻拳場的老板帕朗再好好聊一聊。”利希美的話使得我豁然不少。離開總部往帕朗所住的地方去的時(shí)候，我們在半路遇到傣村跟著我們出來的那個女孩。女孩正在路邊等著什么，我開車路過的時(shí)候，看到她向我招手，我把車停到她面前，她二話不說開門上車。進(jìn)入車子里面，她哈了一口氣，說：“總算找到你們了?！?/br>
    “你怎么了？你先找個地方住著，等我把案子辦完再帶你去找份工作。”我說完，利希美瞥了我一眼，似乎在說，你啥時(shí)候這么熱衷公益了？助人為樂這種事，我很少會錯過。我沒有理會利希美鄙夷的眼神，而是繼續(xù)對女孩說：“你找我們有事嗎？”

    “洛杰他死不了，他活過來了?！迸⒀劬Φ傻么蟠蟮模瑹o辜地看著我們倆，生怕我們倆不相信一樣。利希美聽完立馬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事？你到底是什么人？”看利希美的架勢，她已經(jīng)懷疑女孩有什么陰謀，就要將女孩銬起來似的。女孩顯得很冷靜，她笑著說道：“是我把他復(fù)活的?！彼脑挵盐液屠Ｃ蓝颊f傻了。女孩接著說，“我本來不想這樣子，如果蒙沙旺知道我復(fù)活洛杰，他肯定會罵死我，洛杰殺了人，不，殺人者不是洛杰，而是拳精白牙，白牙導(dǎo)致他喪失理智，他才會殺死自己的爸媽和親人?！?/br>
    我和利希美互相看了一眼，均想這個女孩是不是瘋掉了？女孩看著臟兮兮的，眼神卻很干凈，她似乎感到我們不相信她，淚水滾滾流出來，說：“洛杰他很善良，他不想殺人，你們沒有看到他對著拳頭流淚的樣子，他很無助、很可憐?？蓯旱陌籽?，是他害了洛杰?！?/br>
    女孩說得真摯，利希美微微一笑說：“那你怎么把已經(jīng)死掉的洛杰復(fù)活呢？又是洛杰，又是白牙，這個殺玉狼難道是雙重人格嗎？”女孩卻沒有告訴我們：“這是一個秘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洛杰他活過來了。”利希美無奈地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洛杰又殺人了，你相信嗎？”

    “不，怎么可能？洛杰不會再殺人，他不會再殺人。”女孩激動不已。我沉聲說，“你別不信，洛杰已經(jīng)把殺掉他的兇手殺掉了，你有什么線索提供給我們嗎？”我試圖從這個神秘女孩身上找線索。女孩沉默，咬著雙唇，她似乎不敢相信我們的話，不敢相信洛杰還會殺人。不一會兒，她狠狠地?fù)舸蛑嚧罢f：“肯定是白牙，殺人的是白牙，不是洛杰?！闭f著說著，眼淚已經(jīng)把她整張臉浸泡起來?？吹脚⒑鼙瘋⒑苁?，利希美扭頭看著我，意思接下來怎么辦？我嘆了一口氣，正想說什么，女孩已經(jīng)說道：“帶我去找洛杰?！本o接著她說了一個地址。

    她似乎在內(nèi)心斗爭了很久才把這個地址說出來。

    我和利希美獲得地址后顯得興奮不已，按照女孩所說的地址，我們來到華喃峰火車站，停好車子后，我們跟著女孩轉(zhuǎn)進(jìn)一條小巷子。在這條簡陋的巷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們來到一棟看似爛尾樓的房子面前。女孩抿著嘴巴，一雙清澈的眼睛盯著爛尾樓看著。我低頭看了一眼樓房前面的路段，地上似乎留著不少血印。我用手肘撞了利希美一下，提醒她注意點(diǎn)兒。利希美掏出手機(jī)給總部撥了一記電話。

    我們打算往樓里面走的時(shí)候，女孩攔在我們面前，說：“洛杰不會殺人，你們一定要相信我?！蔽覀凕c(diǎn)點(diǎn)頭，女孩才讓開。我和利希美心中疑點(diǎn)很多，洛杰到底是死是活？他怎么能死而復(fù)生？他和女孩到底什么關(guān)系？他怎能死里逃生？只有親自面對他，也許才能獲得答案。

    我破門而入，樓里灰塵很重，嗆得我和利希美直咳嗽。第一層很空曠，沒有任何活物，我們只能順著破爛的樓梯往二樓走去。到了二樓，這里擺著無數(shù)的磚堆，同樣灰塵很重。我們繞過磚堆后，利希美突然叫道：“尸體，有尸體?！?/br>
    我快步來到利希美身邊，在她腳尖前面，一具尸體僵硬地躺在那兒，尸體趴在地上，看不清他的面孔。我低腰把尸體轉(zhuǎn)過來，利希美喊道：“洛杰？居然是他，他怎么又死掉了？”

    “奇怪了?！蔽疑焓置嗣w，尸體身上還沒有出現(xiàn)尸斑，脖子的位置被人割了一道口子，鮮血還在汩汩地流著，血液熱乎乎，看著像是剛剛死掉沒多久。從刀子口的方向推理，死者好像是自己割開了自己的喉嚨。洛杰自殺了嗎？利希美不敢相信地看著我，已然說不出話來。

    我看了一眼洛杰右手拿著的滴血匕首，伸手摸了摸洛杰的臉，他的臉皮有些脫落的樣子。我用手指摳了摳，沒有想到，我這么一摳，竟然在洛杰的臉上摳出一張人皮。

    “他不是洛杰?！崩Ｃ滥康煽诖舻乜粗摇?/br>
    果然不是洛杰。

    那么，這個披著洛杰臉皮的人是誰呢？

    “特德薩克?！崩Ｃ浪坪跸氲搅耸裁?。

    我看了一眼利希美。

    利希美說：“這人叫特德薩克，曾經(jīng)是個拳師，后來成為洛杰的秘密私人助理，私下關(guān)系特別好。洛杰藏得很深，他們倆之間的關(guān)系一直沒有被公開。我花了不少心思才查到他們倆的關(guān)系。我居然把他給忽視了。洛杰被殺之后，他失蹤了一段時(shí)間。”

    我低頭看著偽裝成洛杰的特德薩克，他臉型俊俏，身材與年紀(jì)都跟洛杰差不多。我想，他這是在為洛杰報(bào)仇吧！他與洛杰之間的關(guān)系可見一斑。

    “你居然不早說?！蔽覠o語地跟利希美說，她要是早點(diǎn)兒說，我也許也能猜出來了。

    “發(fā)生那么多事情，我忘了！”利希美說完，樓房突然發(fā)出轟隆一聲，整座大樓搖搖欲墜。

    灰塵滾滾而落，我深知大樓要倒塌了，我拉著利希美想逃生，大樓已經(jīng)開始往下塌陷。堆積在二樓的磚塊隨著樓面坍塌轟隆隆地往一樓傾落。隨著整個樓面晃動，我和利希美已經(jīng)站不住，朝著樓梯方向跑去。樓面一片一片地坍塌，眼看已經(jīng)跑不到樓梯口那兒，我只能抱著利希美躲在一個柱子構(gòu)成的墻腳。為了活命，我們倆緊緊地貼著這個墻腳蹲著。磚塊隨著樓面崩塌全部倒下去，洛杰的尸體同樣滑落到樓下。利希美惶惑地?fù)е?，而我只能看著樓面塌陷，毫無辦法。

    轟隆一聲巨響，樓面徹底塌陷，灰塵滾滾，我和利希美緊緊摟在一塊，慢慢地沒有了知覺。

    我們醒來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洛杰傷痕累累的尸體邊上，一睜眼，眼前出現(xiàn)一雙雙驚異的眼神。我們醒過來，同事們臉上全是意外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一個醫(yī)生低頭對我們倆說，“你們被水泥鋼筋一直壓著，心跳本來已經(jīng)停止了，是她救了你們?！彼b遙一指，我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那個傣村出來的神秘女孩正朝著我們倆做笑臉，她笑得很甜，甜到你沒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