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正當此時,一直被桃霧纏著的九塵那邊有了動靜,一道金光從桃霧中刺穿出來,慢慢的無數(shù)道金光便刺開那濃稠的桃霧散了出來。 那些桃霧竟如碎裂的器皿一般哐的碎散了一地,然后又在地面上化成一條條細小的紅蛇,都游向了巨繭的方向。 此時一身金光的九塵出現(xiàn)在三人眼前,口中念誦著“室利踞蹉洛剎那”七字真言,拈指持“卍”字佛印,那瑞光四射的佛印從九塵的口中不斷的吐出,串聯(lián)一長串“卍”字佛印的鎖鏈,慢慢的纏繞到那巨繭之上。 那個巨繭一觸碰到這這佛印,立刻劇烈的顫動起來。原本纏繞密實的發(fā)絲,也開始被佛印的金光切成一段段的,從巨繭上散落下來。 很快那巨大的發(fā)繭便被削散,在層層斷發(fā)之下,漸漸顯露出一個盤膝靜坐的人影。 只是那人的面容卻叫人吃驚:只見那人閉目懸空坐著,烏發(fā)披散垂地,額間的印記若隱若現(xiàn),她的那張臉也隨著額間印記的閃爍而不斷在魅妖妃玉與覃靈衣之間變幻。 九塵見狀立刻捏起雙指,抬手一指將一道佛光打入覃靈衣的額間。 在極其短暫的安靜之后,一道強大卻柔和的佛光從覃靈衣的身后亮起,與此同時,她懸空的坐下竟生出一朵巨大的青蓮,托住了她盤膝而坐的軀體。 “九塵,九塵……”從青蓮中散發(fā)出的祥瑞之氣,一點點的將妃玉從覃靈衣的身體里逼迫了出來,同時也在一點點的渡去妃玉身上的怨魅之氣。 妃玉心有不甘地拽著覃靈衣的肩,怨妒地望著九塵:“你竟然用本命佛印救她!為什么?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要棄我,為何你們都容下我……我恨!我恨!” 妃玉怨毒的聲音終是消散在了空氣之中,九塵也突然捂著胸口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悶聲倒地。 就在九塵倒地的同時,覃靈衣身下的金蓮也瞬間消失,化為一道佛光回到了九塵的身體之中。 沒了青蓮托護的覃靈衣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撞擊地面的疼痛讓她的意識清醒了一些,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到了一股非常奇特的力量,但這股力量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舒適的感覺,然而讓她感到了從靈魂深處傳來的哀傷和悲憫。 她感到自己身體里剛剛覺醒的這股力量,正在以一種自己難以控制的方式排斥著她自己。 “應華”看到這一幕,又看清了此刻覃靈衣額間清晰的青色印記,大致已經(jīng)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魅妖妃玉不過是覃靈衣力量覺醒的一個契機,真正喚醒覃靈衣血脈的卻是九塵的本命佛印的力量。萬靈族的力量本就是來自對蒼生的信仰,這份信仰中最重要的便是守護蒼生的慈憫之心。妃玉的奪舍只是用她身上的大祭司印打破了覃靈衣血脈的桎梏,但真正讓覃靈衣感受到這股慈悲的力量的卻是九塵方才舍命護她打入她體內(nèi)的本命佛印。 “應華”看出了池音面對這一系列狀況的疑惑,便將這一結(jié)論告訴了她。 池音聽完應華的解答,又看了看覃靈衣一臉迷茫痛苦的表情,問道:“她會一直這樣嗎?” “萬靈族作為人族,卻擁有可以與上古神族匹敵的力量,這并不是沒有代價的。善念與對蒼生責任,便是這份力量最大的禁錮?!鼻鍛押鋈婚_口,“而這兩樣東西,她身上都沒有。” 至少眼前的覃靈衣身上確實沒有。 但是,想到他那夜看到的銀青色的印記,或許在某個時刻她也找到過這些吧。 覃靈衣這邊,當她慢慢適應了身體里的這股奇異的力量之后,她先是將一旁陷入昏迷的小錦扶到一邊的樹下,然后從身上取出一粒丹藥喂到了小錦的嘴中。 這是一顆續(xù)命丹,是她為了這次的事,用全部積蓄與毒醫(yī)常不語換來的,能在她毒發(fā)之后續(xù)她三日性命。她知道小錦對三皇子而言還有價值,但也知道三皇子不可能會派人特意來救小錦,要小錦活命,便要讓她有命回到三皇子的身邊。 在她決定要救六皇子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后果,但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錦死。 想到六皇子,她不覺伸手摸了一下藏在腰封間的那顆舍利子,立刻就打算起身離開,沒了續(xù)命丹,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就在她躍身跳上一顆古樹要走時,她卻又不自覺的地回頭看了一眼癱倒在地上的九塵。 九塵是金光寺的俗家弟子,兩個多月前,她奉三皇子之命去金光寺奪取傳說能起死回生的佛骨舍利。她便是在那個時候被這個尚還留發(fā)的和尚纏上的。 之所以說是被纏上,因為九塵自始至終都沒有對她出過手,也沒有搶過她身上的舍利子。他只是跟著她,除了她要殺人,其他時候他什么都不會做,甚至也不會與她搭半句話。 只是化緣吃飯,有空便坐下來做功課??善褪窃趺匆菜Σ婚_他。 她也惱過,指著他的鼻子罵:“死禿驢,你究竟要干什么?佛骨舍利我是不會還的?!?/br> 可他卻只是雙手合十,笑著對她行禮道:“檀越說笑了,在下還未剃度呢?!?/br> 說著他還憨著一張笑臉摸了摸自己那顆長著寸短黑發(fā)的頭顱。 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擺脫他了,即便她也知道方才就是這臭和尚舍命救了她。 但她又沒有求他救自己,更何況她本就是個沒有心肺的殺手,此刻在場的這些人,除了小錦,她誰的命都不在乎! 覃靈衣這樣一想,便躍身消失在了林中。 “她就這么走了?”池音愣住,一時都不知道是去跟覃靈衣還是留下來看著九塵了,“那個大和尚就這么躺在那兒不會出什么事吧?” 池音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又躥了回來。 覃靈衣站在九塵身旁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背起九塵消失在林子里。 第27章 無妄塔 小谷的想法 池音三人也立刻跟上了覃靈衣的腳步。 覃靈衣她原就是帶著佛骨舍利回京救六皇子的, 池音他們能在此處與她相遇,正是因為此地已靠近京城。 沒過過久,三人便跟著覃靈衣來到了京城的地界, 城門就在道路的盡頭, 沿途的村落鄉(xiāng)鎮(zhèn)也已比之前繁華了許多。 可就當他們跟著覃靈衣走過劃分京畿地界的路牌時,三人卻如鬼打墻一般, 又回到了路牌的這一邊。 “看來這無妄塔每一層是按地緣劃分的?!鼻鍛训? “我們還是要先找到進入下一層的方法,才能進入京城的地界?!?/br> “嗯?!背匾粽驹谑^刻成的路牌前,一瞬不瞬的看了許久,又伸手摸了摸,才突然往石牌上輸入了一段靈力, 慢慢的那石頭路牌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很奇怪的文字。 “這是月鳥族的古文字?!薄皯A”看著那個文字, 想起之前池音寫的祈文。 池音點頭,收回手道:“方才經(jīng)過這個石碑時, 我便覺得有些奇怪。看來覃靈衣說的沒錯, 建造無妄塔這位的前輩或許真與我有什么淵源,我經(jīng)過石碑時,便感到這石碑中有很熟悉的力量, 與我的靈力非常相似, 輸入靈力一探,才發(fā)現(xiàn)這石碑中竟然藏著月靈果木。素玄大人說過, 我族中曾有一脈是專職照顧月靈果樹的,唯有那一脈的月鳥才能使用月靈果樹的力量。五千年前我們月鳥族一族犧牲了全族,那一脈的月鳥也盡數(shù)陣亡,自那之后望月谷中唯一的月靈果樹便枯萎了,直到我出世之后, 那顆月靈果樹才又重新有了生機?!?/br> “素玄大人說我所繼承的先祖靈魄很可能就是屬于那一脈的,我想這位前輩很有可能也是出自那一脈?!背匾粢贿吔忉屢贿吙粗莻€文字思索,“這個文字的意思是,生于斯……” 池音沉吟片刻,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便對“應華”與清懷道:“你們且在此等我一等,我去去就來?!?/br> 說罷,她便迅速折返回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之前的那片林子。 找到依舊“昏迷”的小錦之后,她略略猶豫,便附身上去。 因為眼前的小錦根本就沒有魂魄,完全就是照著覃靈衣的畫皮術(shù)仿制出來的人相,她這樣就像是穿了一層小錦的畫皮一般。 她活動一下四肢,立刻就回到了“應華”他們的身邊。 “阿音?”這點附身之術(shù)自然騙不過應華的法眼,他也大概看懂了池音的想法,便與身邊的“應華”往過讓了讓。 池音也對著他們點了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沿著官道走過石碑劃分的地界。 果不其然,這一回她并沒有被送回原來的位置,而是很順利的走過了地界。 她回頭,對著站在石碑那一端的二人揮了揮手,清懷也立刻向她微微頷首。就如他們方才能看著覃靈衣穿過地界一般,這兩個地界雖然屬于不同層,但卻不會阻礙視覺。 知道了方法,池音便又退了回來,與二人道:“既然這無妄境的每一層是按地緣劃分的,但原本就生活在這無妄境中的人卻可以毫無阻礙的穿行于各個地界之中,就如小錦覃靈衣她們可以從京城出來,也可以回去,所以要通過地界的方法便是成為‘生于斯’的人??扇羰沁@樣又要上哪兒再去找如小錦這般只有軀殼沒有魂魄的人呢?” “也不盡然……” “阿音!”“應華”才要開口說出自己的猜想,就見不遠處出現(xiàn)了一灰一黃兩個人影。 竟然是墨彥與小谷二人。 “你們怎么來了?”池音面露驚喜,“而且你們是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兒的?” 墨彥笑著拿出一個串著一顆微微發(fā)亮墨滴形狀的珠子吊墜回答道:“用這個。” 池音這才恍然大悟,從隨身玉簡中取出了一顆同樣微微發(fā)亮的黑珠子拿在手里,笑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有這顆墨引珠呢,難怪我變成這個樣子你也一眼就能認出我來。” 墨引珠,是墨彥化為筆靈之后,著書修行時本體筆端結(jié)出的墨珠,世間僅此兩顆,這兩顆墨引珠之間可相互感應,除非一方灰飛煙滅,否者即便傳世投胎,認了主的墨引珠也會找到主人。 當初為了誑池音收下這件東西,墨彥還特地搞了個歃血為盟義結(jié)金蘭的儀式,愣是堵的當初還是溫少寧的應華說不出話來。 “阿音說笑了,你我兄妹多年,若是沒了這墨引珠我便認不出你了,我這兄長未免也太不稱職了。”墨彥說著又暗暗看了“應華”一眼,見他一臉不快地看著池音手中的珠子,便心情舒暢地笑了笑。 但很快他又察覺到了另一道不善的眼神,他循著這股比“應華”的更具殺氣的目光看去,就對上了清懷的那雙冰寒的眼。 墨彥是何許人,即便他看不出清懷與應華的關(guān)系,但到底常年游歷人間,著書修行,見過的風月比他吃過的飯都多,一眼就看出來了眼前這人的心思,也看出這人修為頗高。可修為高又有何用?他要做的只要扮演好池音的好兄長的角色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與這二人正面起沖突,于是立刻換上了一副和煦的面孔,問池音道:“阿音,這位是……” “他是清懷道君。”池音大大方方地介紹,“清懷,這是我義兄墨彥,這個是我的好朋友小谷。” 池音一介紹完,墨彥笑著對清懷拱了拱手,可抬頭的瞬間卻又有些得意地與他挑了下眉。 這極具挑釁意味的神色,激得清懷險些發(fā)作,但看到池音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們,一臉期待他們好好相處的神情,便只咬牙先忍了,也對著對方拱了拱手。 介紹完,池音便又轉(zhuǎn)向小谷問道:“小谷你怎么也來了?” 小谷道:“素玄大人出關(guān),聽說你來了無妄塔,便讓我跟著你們,去最底層幫素玄大人取一樣東西。墨兄他是受我之托,帶我來找你的。” “好?!背匾酎c頭答應,卻沒有問小谷素玄大人要取的是什么東西,她與小谷好友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需要她知道的,小谷自然會告訴她。 “對了,素玄大人說了,要在無妄境中穿行,需要有一個無妄境認可的身份,無妄境只會認可原住民的身份?!毙」鹊?,“所以現(xiàn)在我們只有兩個法子,一就是像你這般找到那些沒有靈魂的虛殼附身,不過這種人不好找。第二,就是找到任一層的城隍廟,在城隍廟的籍帳上添上自己的名字生辰,等出去之前再去劃掉?!?/br> “……”其實這正是應華剛才想說的,無妄境分層的方式與城隍劃分地界的方式十分相似。他在剛進入無妄境時便降落在城隍廟附近,當時他就察覺到那城隍廟中的力量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不過當時他一心想先找到分散的池音,便只是草草的用神力探索了一下城隍廟,待到方才池音從石碑上召出那個意思為“生于斯”的古文字時,他立刻就想到了城隍廟中城隍手中握著那本有著奇特力量的籍帳。 只不過一開始他是不想打斷池音的猜想,后來便是壓根就沒有機會說話。 “對了,小音?!毙」绕沉似痴驹诔匾羯砗蟮膽A,將池音拉到一邊悄咪咪地指了指應華小聲道,“他怎么也在這里?” “哦,這是他與畫皮鬼覃靈衣之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背匾暨@么說著,心里卻依舊覺得應華和覃靈衣之間的交易多少與她有關(guān),語氣便軟了幾分,低聲道,“算了,他辦他的事,咱們做咱們的事,你也別和他過不去?!?/br> 小谷翻翻白眼,又故意大聲地說道:“對了,言淵他叫我和你問好?!?/br> 聽到言淵二字,無論是“應華”還是清懷,臉色一下子便變得更難看了。 但池音卻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二人的變化,反倒關(guān)心地問道:“對了,阿淵他的傷好些了?” “好是好了點?!毙」鹊?,“只是你也知道,這五千年一輪回的劫數(shù)又要來了,那魔源內(nèi)丹鬧得厲害。真是可憐他了,這回素玄大人提前出關(guān)便是為了他的傷。素玄大人說,以小鳳凰的天資,早該晉升上神境界了,現(xiàn)在一直停在半步上神的境地,便是被這魔源內(nèi)丹耗的。隨著這劫數(shù)越來越近,這魔源的力量會越來越強,他要吃大苦頭了?!?/br> “我和你說?!毙」扔掷死匾舻囊滦?,半掩著口道,“我聽素玄大人私下對言沁公主和小鳳凰說,說是你身上有月靈果木精的力量,你和小鳳凰結(jié)為道侶,你的靈力應該有助于他體內(nèi)的鳳凰真火。而他的鳳凰真火也能幫你淬煉靈力,有助于你修行的。我覺得這算的上是件兩全其美的大好事,況且你之前不是也挺喜歡那只小鳳凰的嗎?鳳族又與月鳥族交好,小鳳凰還是連越的小舅子,這也算是親上加親了。最主要是免得有些奇奇怪怪的人老是纏著你,你意下如何?” “不行!”還沒等池音回答,“應華”和清懷便異口同聲的上前,一左一右擋在池音的面前,隔開了池音與小谷。 小谷愣了一下,看看二人,先是對“應華”道:“這位高高在上天帝大人,我沒記錯的話,您和我家小音早和離了吧,現(xiàn)在我家小音要和誰在一起,就不勞您cao心了?!?/br> 然后又看著清懷道:“這位道君,你一修行之人就別摻和人家的家務事了?!?/br> 說著小谷就毫不示弱的將池音從二人中間拉了過來:“小音,這事還得你自己拿主意。不過你想想小鳳凰再怎么也比某些吃著碗里的還想著鍋里的人強是吧?” “這……”池音苦笑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清懷,對小谷說道,“這也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事,現(xiàn)在還是先把眼前的事辦了再說吧?!?/br> 看到池音看自己的眼神,真正的應華剛要松一口氣,突然又反應了過來,方才池音那一眼完完全全只看了身為清懷的自己,對一旁的“應華”的反應,全然沒有半點在乎。 再想到她也沒有立刻回絕小谷的提議,一股酸澀的感覺便立刻壓上了心頭。 第28章 無妄塔 新歡舊愛湊一桌麻將得了…… 應華突然意識到自從他以清懷道君的身份與池音相處之后, 這種酸澀難言的感覺就像是一直壓在他心頭揮散不去的陰影。他的目光默聲掃過在場的小谷墨彥二人,已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他不可再如此被動下去。 光這無妄境中, 就已經(jīng)有了一個衛(wèi)正小修士和眼前這個陰魂不散的狼妖筆靈, 待出了無妄境之后,還不知有多少小鳳凰小夜鴉候著, 他若是這般被動下去, 這小月鳥保不準什么時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