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岑蠻對于人類長得好看的標準有些吃不準,索性就將附近最近歸鄉(xiāng)的讀書人都一一引到宋靈藏身的林子里,讓宋靈自己認,這才有了前面的傳聞。 聽完岑蠻的解釋后,池音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她頭一回捉妖,下手沒輕重,就打傷了岑蠻。 雖已讓小谷替岑蠻治了傷,但小狐貍修為低,要讓她恢復(fù)到能完全化為人形,卻還需要再休息幾日。 如此幫小宋靈找心上人的任務(wù)便就落到了池音的頭上。 可沒想到她頭一回出手,就鬧了一個烏龍。 但池音覺得這怪不得她,她與岑蠻不同,她可是十分認真的將長得好看這個線索牢牢地記在了心里。 當時歸鄉(xiāng)的一群學子中,池音一眼就瞧見了眼前的這個小書生,確實就是長得好看嘛! “要不你施個法讓他忘了方才的事,我再將他送回去,咱們就當這事沒有發(fā)生過如何?”池音腆著臉笑了笑,看著岑蠻說道。 月鳥一族天生受月靈庇護,很難被妖術(shù)幻境迷惑,但同時也不太擅長使用這類迷惑人心的術(shù)法,她有些擔心自己出手更改凡人的記憶,沒輕沒重的會傷了對方的神智。 “我受傷了,施不了法。”岑蠻一臉為難。 池音又看向小谷,小谷急忙搖頭:“你還不知道我?我只是一顆略通醫(yī)術(shù)的小谷粒?!?/br> “姑娘可以就這樣把我送回去,小生發(fā)誓絕對不會將此事泄露半句?!?/br> 少年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池音等人嚇了一大跳。 “他怎么能說話!”岑蠻睜圓雙眼,一臉驚恐地看著池音。 池音有些不好意思,但并不是特別在意地笑了兩聲,解釋道:“我頭一回綁架人,忘了封住他的五感了……” 說罷池音還頗為心大地瞧了少年一眼,拍了拍他的肩道:“小書生,你膽子挺大呀,你不害怕嗎?我們可都不是人哦!” 池音長得好,一張臉清艷至極,瑩白的面上一雙烏金似的眼,微微流轉(zhuǎn),就看得少年心中突突跳了兩下。 但這心跳卻不是因為害怕。 要說一開始溫少寧他確實有那么點害怕,畢竟長這么大,這還是頭一遭遇到妖??陕犕赀@幾只“小妖”的對話之后,他很快就弄清楚對方的意圖,也意識到這幾只“小妖”比他想象的要單純許多。 “其實姑娘若是要尋人,小生或許能幫上忙。對了,小生姓溫名辭字少寧,不知姑……幾位芳名?”直到說道最后半句,溫少寧的目光才從池音身上移開。 雖說溫少寧及時掉轉(zhuǎn)了話頭,但想到自己方才竟然還是一時口誤說出了“芳名”二字,溫少寧就心若擂鼓,生怕眼前這個姑娘看出自己的心思。畢竟若這兒只有幾位姑娘這樣問便罷了,面前卻還有個小童,他這般著實……不得體。 不過池音她們卻根本沒注意道這一點。 “你要幫我們?這話可是真心的?”池音彎著眉眼看向他,微微瞇起的雙眸中透著一絲狡黠,半真半假地說道,“你要知道,她可是天狐啊,欺騙天狐可是會被詛咒的?!?/br> 說著池音回首對岑蠻道:“是吧?” 岑蠻忙點頭:“對!” 溫少寧愣怔了一下,而后重重地嗯了一下:“小生是真心愿助姑娘一臂之力?!?/br> 話是真話,但溫少寧心里卻也覺得自己此時有些瘋魔。 他本不信所謂一見鐘情。驚鴻一面,不過是見色起意,但此刻他卻覺得管他是為何起意,他就是…… 溫少寧又偷望了池音一眼,心中還是忍不住找補,從幾人話中看,要找人的是另外兩位妖精姑娘,她這般熱心旁人的事,即便是妖必然是個善良的好妖。 見溫少寧滿臉誠摯,池音也不扭捏,就解開了他的定身咒,介紹道:“我是池音,池水的池,聲音的音。這是我的朋友小谷,她們是岑蠻和小宋靈。” “池音……”溫少寧將這兩個字在心里細細描了描,便開始著手幫著找人的事。 其實找人的事情很簡單,一問宋靈那人的名字,再出去打聽一下,沒幾天便就找到人了。 “書生你好聰明呀!”找到人之后,池音由衷的夸獎道,就連岑蠻也睜著大眼睛忙不迭地點頭表示贊同。 只有那些被世人所記住的,擁有第一無二稱呼的大妖大仙,名字才對他們有著非常獨特的意義。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會有相當?shù)耐Α?/br> 對于一般的妖靈地仙而言,名字只是一個稱呼。狐族光是叫小白的狐貍就有一大片,實在沒什么意義。對于妖靈地仙而言,生靈身上的獨特氣息和特征才是身份最好的證明,所以打從一開始,池音和岑蠻就沒想過憑著一個人的名字找人。 故而能憑一個名字就找到人的溫少寧,一下子便成了池音心里最聰明的凡人。 溫少寧被池音這般看著,白凈的耳尖刷一下紅到了耳根處,手足無措地轉(zhuǎn)開話題:“沒想到王大哥是這樣英武的一個人,也不怪你抓錯人。” “是吧!”池音對此深以為然,她看這個王舟一身窄袖武裝,渾身腱子rou,一點也不像書生,和宋靈描述的根本不是一個人,“再說了你比他長得好看多了,我抓錯也算情有可原!” “嗯。”溫少寧見池音的目光一直看著宋靈和王舟,悄悄憋著笑意非常小聲的嗯了一聲。 王舟和宋靈是青梅竹馬,但因宋靈從小身子不好,王家父母不同意王舟娶宋靈為妻。 為了自己和宋靈的婚事,王舟放棄了自幼喜好的武術(shù),答應(yīng)了父母去考取功名。 可沒想到宋靈卻在這個時候因病過世了。 “小靈兒求我在她和王舟過完生辰之后,施法讓王舟忘了她?!贬U耷拉著眉眼走到池音身邊說道。 “為什么,不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人的嗎?”池音問道。 “是不舍得吧?!睖厣賹幫藝@息著開口,“不舍得讓自己喜歡的人,一直帶著對自己的思念孤獨的活著?!?/br> …… 池音想起,小谷曾說過,少寧私下也不止一次問過他,有什么辦法可以讓她在他死后忘了他…… “少寧……”池音知道自己又從夢境中醒來了,她卻懶得睜眼看一下這個沒有少寧的世界,臉上因為風干的淚痕,傳來讓人不適的緊繃感。 她知道要放下其實不難,只要拔去額間的情絲羽…… 可就如王舟即便忘記了宋靈,卻依舊終生未娶,一生都在追尋那個已然想不起來的影子。 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即便成了碰一碰就會疼的傷疤,依舊叫人不愿忘懷。 “醒了?”伴隨著一句低沉的男聲,池音感到自己的面頰上正被什么人輕輕地吻著,“阿音,怎么流了這么多淚,是想我了嗎?” 這樣的語調(diào)太過熟悉,突然籠罩在她身周的屬于溫少寧的獨特氣息,也讓她的手抑制不住地打顫。 她閉著眼伸出手去撫摸吻著自己的人的臉,想要確認這一切是真實的。 她害怕,怕這不過是夢境后的又一場夢,怕她一睜眼這夢又醒了。 “阿音,睜開眼看著我?!?/br> 耳邊的呢噥軟語甚至帶著呼吸的熱氣,太過真實的感覺,讓池音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帶著哭腔,心頭滿是委屈:“你騙我,每次我睜開眼,你就不見了……” 一邊說她一邊還將自己的眼閉的更緊了一些。 應(yīng)華見狀,心頭更熱,覆身下去,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哄道:“聽話,看著我?!?/br> 池音的身子輕顫了一下,魅惑之言,最動人心旌,池音還是緩緩地睜開了眼。 眼前的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溫少寧的面容,但額間的情絲羽的感應(yīng),卻讓她清楚的知道,這就是她的少寧! “少寧,少寧……”池音神情激動,除了一遍遍的喚著他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滿腔的思念。 應(yīng)華卻只是微抬起上身,揚著嘴角居高地俯看著她,然后壓下身來用吻堵住她的唇,用不容拒絕的語氣,霸道的沉聲道:“叫我應(yīng)華?!?/br> “應(yīng)……華……”思念已久的氣息籠罩著全身,繾綣而強勢的撩撥讓她無力思考,池音睜著水潤的眼,茫茫然若重復(fù)他的話一般道出這兩個字。 她的這個反應(yīng),極大地取悅了他。 “乖?!毕袷仟剟钜话悖俅挝亲×怂?,更為強勢的更進一步…… 溫少寧是應(yīng)華歷劫時的凡身的事,并不需要用過多的言語解釋,在方才那交纏之中……應(yīng)華便以神魂相交的方式讓她知道了一切。 “阿音,我想要你身上的一件東西?!倍讼鄵碇瞬恢嗑?,起身后,應(yīng)華坐在床榻邊背對著躺著的池音,突然說道。 “好啊?!背匾粝攵紱]想就答應(yīng)了下來。她彎著眉眼望著他的背影,眉間情絲羽化成的紅絲隱隱閃著,只要他是她的少寧,她什么都愿意給他。 “你不問問我想要的是什么嗎?”應(yīng)華垂著眼眸,聽語氣似乎是在笑,但眼神中卻有些看不清的閃爍。 “要什么我都給你。”池音毫不猶豫的回道,起身趴到了他的背脊上。 應(yīng)華整理衣衫的手突然頓了頓,微微側(cè)過頭,目光在伏在自己肩上的池音的額頂凝了一瞬,才淡淡地說道:“我想要你的赤尾羽。” 月鳥通體純白,唯額間情絲羽與尾中的一根赤尾羽為紅色。赤尾羽是月鳥情根的一段,據(jù)說月鳥的這根赤尾羽可開萬物情竅,讓天生無情之物生出情根。 只是情根連著心脈,拔下時要經(jīng)受筋脈斷裂之痛。 但池音卻只是閉著眼靠著他的肩,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好”。 第3章 月老:哪個畜生干的?!…… 取下赤尾羽的過程無疑是相當痛苦的,當赤尾羽與她體內(nèi)情根斷離的一霎,池音感到自己心脈就如被撕碎了一般,在一陣劇痛帶來的痙攣之后,她目光渙散地癱軟在月榻之上,本能的將自己的身子蜷縮到月華之中,妄圖以月華中的靈力緩解周身難以言喻的痛苦。 應(yīng)華手中握著那一尾殷紅的長羽,目光卻一錯不錯地望著池音蒼白的額頭上閃著紅光的紅絲。 心底的某個地方,隱隱揪了一下。 他還是凡人溫少寧的時候,那只叫小谷的谷子精就告訴過他。 情絲羽,并非月鳥天生便有的。月鳥額間的情絲羽,相當于是一種契,是月鳥與伴侶結(jié)合,鐘情于伴侶的證明。 月鳥的情絲羽除非自己摘取,否則羽毀鳥亡。 但若是月鳥親手拔去自己的情絲羽,那這只月鳥便會忘了它對伴侶獨一無二的情感,甚至會認不出昔日伴侶身上獨特的氣息。 應(yīng)華心里明白,只要池音拔了情絲羽,她就能放下對自己的感情,不必忍受那么久的思念的煎熬。 可她并沒有那么做…… 想到這兒,他眉頭微蹙,伸出雙指,將自己的真靈之氣緩緩輸入籠蓋著池音身軀的月華之中。 這股帶著絲絲涼意的靈氣,讓池音身上的疼痛緩解了許多,她微微睜開眼,先是說了一句“別擔心,我沒事”,而后像是緩了緩之后又道:“別讓小谷來,他會擔心的,你和他說,我過幾日再去看他……” 說著,池音的聲音便慢慢輕了下去,疼痛緩解后的疲倦讓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怎么的,應(yīng)華的心中竟莫名涌出一絲不安。 若她知道自己要她的赤尾羽是用來做什么的,她會不會…… 這個念頭轉(zhuǎn)瞬便被他壓了下去,他知道,只要池音額間的情絲羽還在,她就永遠都是他的。 不過那件事,他覺得還是暫時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出了殿,應(yīng)華便把月華宮伺候的人都換成了百年內(nèi)才飛升上屆的仙官仙娥。 — 池音在月榻上調(diào)養(yǎng)了好幾日,身上的不適才算緩和了一些。 這些時日應(yīng)華都沒有來看她,聽小仙娥說,應(yīng)華好像是有什么事要辦。 池音瞧著仙官們送來的仙衣美飾,依舊感到興致缺缺,便想去仙植園看看小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