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視感。

    不知為什么，當(dāng)黎陸在路離身上經(jīng)歷著這一切的時候，竟莫名地有種熟悉的即視感。

    仿佛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但努力去想，卻又想不起那之后的事。

    他像一個旁觀者，卻又像一個親歷者，那感覺很微妙……

    “不不！”男獄警的聲音把黎陸的思緒重新拽回屬于路離的世界中。

    哆嗦的男獄警正把路離的手按了下來，他回頭看了看重監(jiān)區(qū)的大門，咬了咬牙低聲道

    “好吧，說說看，你哥哥叫什么？”

    “路臣。”路離回答。

    “路……臣……”獄警看了看電子名冊，臉色驟變“南……南都惡魔……”

    “他不叫南都惡魔，他叫路臣。”路離嚴(yán)肅地更正道。

    “好，好，路臣?！豹z警癟了癟嘴“十分鐘，我只能給你十分鐘時間，這是有長官來巡查才會開啟的臨時通道。十分鐘之后你要是沒有出來，安保系統(tǒng)會自動啟動，所有的機器守衛(wèi)都會沖你發(fā)起電擊，到時候你就可以提前去那邊等你哥哥了，明白了嗎？”

    “謝謝?！甭冯x依舊禮貌地道。

    “呼隆??！”重監(jiān)區(qū)厚重的大門緩緩拉開，里面的機器守衛(wèi)紛紛收起槍，讓出一條路來，門頂一塊倒計時板顯示出001000的字樣，然后迅速變成了000959……58……57……

    路離的腳步終于變得有些急切，快速小跑而入。

    路的兩邊都是陰森森的牢房，黑鋼鑄成的牢門每一根都比人的胳膊還要粗，形形色色地重罪犯從牢房里看過來，他們有的虎背熊腰一身殺氣，有的年邁體衰目含兇光。

    也許是太久太久沒有見過獄警以外的陌生人了，他們無一例外地湊到牢門前，盯著眼前這個奔跑的年輕人。

    路離卻管不了的這些，他的目光在焦急地尋找著。

    終于，在里側(cè)一扇門上寫著16的牌號前，他看到了那張心念已久的面孔——

    他的親哥哥，路臣。

    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只可惜，此時的路臣仿佛變了一個人，僅僅30歲的年紀(jì)頭發(fā)卻全都白了。曾經(jīng)那個英姿颯爽、叱咤風(fēng)云的帝國安全部精英，此時已經(jīng)消瘦得不成樣子，灰色的瞳孔黯淡無光，皮膚上泛著類似尸斑的斑塊，哪里還有當(dāng)年千分之一的風(fēng)采。

    “哥！”路離大喊了一聲，整個人一下子跪在了牢房面前，兩手把著粗重的欄桿，看著里面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小離??？”路臣渾身一顫，忙抬起頭“真的是你……小離……你回來了！”

    “是我，哥?！甭冯x想把手伸進(jìn)去，可剛一深入，一種觸電感立刻把他的手彈了回來。

    “別莽撞，這種牢門不會讓內(nèi)外有任何肢體接觸的?！甭烦歼B忙道，他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慈愛地看著牢門外的弟弟“不管怎么說，能看到你最后一面，真好。”

    “哥……我來晚了……”路離咬著牙道“國內(nèi)全面封鎖了消息，我在學(xué)校直到昨天才得知這件事。都怪我……這些日子沒聯(lián)系上你，以為是你在忙案子，沒時間，也沒在意，可是沒想到竟會發(fā)生這種事……”

    他沉沉凝視著路臣，深邃的眼睛中，透著復(fù)雜的曲線。

    “你不可能殺人的！”路離神色肅穆地道“你是被陷害的，對嗎？”

    路臣看著路離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其實你知道答案的，哪怕是一個陌生人，你只要看著他的眼睛就能看出真相，更何況是我呢？”

    路離挪開他的目光，默默低下了頭。

    因為他已分明地看出，哥哥眼中沒有一絲冤屈，那意味著南都的16命連環(huán)殺人案的確是他所為。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罷了。

    “你曾經(jīng)跟我說過，人之初便無善惡的定論，天使有時也會變成惡魔，就像路西法那樣?！甭烦夹α诵Φ馈笆悄阕钕矚g那本《路西法效應(yīng)》中的話吧?！?/br>
    “可是……為什么……”路離低聲呢喃。

    “如果一定要說理由的話，是因為……”路臣目光中閃過一絲幽光，然后緩緩?fù)鲁鰞蓚€單詞“gaa

    路離心中劃過一個問號。

    “不說這些了，這些事我希望你離它越遠(yuǎn)越好。”路臣低聲道。

    路離眉頭輕蹙，沉沉凝視著路臣的眼睛，死死咬著下嘴唇，沒有說話。

    “看到你這副表情我就想起你小時候?！甭烦济嫔迫坏?/br>
    “小時候，咱爸一直想讓咱哥倆都走仕途，能在他的羽翼下，接他的班。那時候我聽話，就按照爸的安排學(xué)各種從政知識，最后也順利走進(jìn)了帝國安全部。”

    他說著看了看路離“可你呢？從小捧著一本《路西法效應(yīng)》入迷，說什么非要去學(xué)什么心理學(xué)，沒少挨老爸罵。

    其實也不怪老爸罵你，早在五十年前，心理學(xué)就已經(jīng)被列入了‘非實用性科學(xué)’行列，因為無法產(chǎn)生實際價值，老早就沒什么人學(xué)了。國內(nèi)的一流大學(xué)都取消了這個專業(yè)，找工作也難找，甚至連考政府職員都不要這個專業(yè)的人。

    你卻一門心思地就鉆在這個專業(yè)里，誰說也不聽。老爸去世那年，你還跳級考去國外一路讀到了博士，真是任性得很。

    那些年，別人說你的時候，你就是這種表情，一種心里不想同意，卻又不說出來的表情。”

    路臣長長嘆了口氣，欣慰地笑道“如今看來，也許你的選擇才是對的。以后的日子，哥不能陪你了，聽哥話，你年紀(jì)不小了，早點找個心儀的女孩兒，以后的路就不會覺得孤獨了?！?/br>
    “別說這些?！甭冯x瞪著一雙英氣逼人的眼睛“哥，不管你是被誰所害，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讓他付出代價！”

    “別白費力氣了?！甭烦悸暼缢阑业馈瓣P(guān)于我的事，你不要過問，也別再想了。就算真的有人害我，你也不可能找到那個人的?！?/br>
    “沒有不可能！”路離沉聲道“六度分割法則，任何兩位素不相識的人，通過六個人的聯(lián)系，即可見面?！?/br>
    “理論和實際是兩回事。”路臣苦笑著搖了搖頭“小離啊，你在學(xué)院里待得太久，書卷氣太濃了。本來我想著等你讀完書再帶你融入這個社會，可惜現(xiàn)在沒這個機會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br>
    “嘟！嘟！嘟！嘟！”

    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

    “提示，距離臨時通道關(guān)閉還剩2分鐘，請未離開重監(jiān)區(qū)的巡查人員立刻離開！重復(fù)，距離臨時通道關(guān)閉還剩2分鐘，請未離開重監(jiān)區(qū)的巡查人員立刻離開！”

    “你的時間要到了，快出去吧。”路臣不舍地看了路離最后一眼，然后猛地回過頭不再理他。

    路離知道，他哥不希望他因為留戀而有任何危險，哥哥從小對他就這樣溫柔，如此的溫柔。當(dāng)即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離去。

    快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他哥哥的聲音道

    “小離，地獄已空，惡魔傾巢而出，你在南都凡事要多加小心?！?/br>
    話音方落，臨時通道的倒計時也結(jié)束了。

    “砰！”

    黑色的大門關(guān)閉，終究將兩兄弟隔于兩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