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上沒有提，還要等她問——阿妧一面更衣，一面思忖著，當真是圣心難測，一時一刻都松懈不得。

    她這次有準備，特意在臀部和大腿等容易磨傷的地方都墊了厚厚的軟布，若再受了傷，回宮后難免被人看出端倪來。

    阿妧換上了那套明藍色的騎裝，雖是不如那套大紅色的鮮艷奪目，倒也愈發(fā)襯得她冰肌雪膚。

    沒有趙峋陪著，阿妧只能去跑馬場。

    想來行宮中沒少來宮中貴人，教她騎術(shù)的是位二十來歲的女子，名叫計蘭馨，聽說是這里極有名的馴馬師。

    “給昭儀娘娘請安?！敝灰娨簧砗稚珓叛b的年輕女子不卑不亢的給阿妧見禮。

    她笑容爽朗，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阿妧對她很有好感。

    “如此便有勞蘭馨姑娘了。”阿妧也不擺主子娘娘的架子，客客氣氣道。“本宮并無基礎(chǔ)，與騎術(shù)上一竅不通，只想盡快學(xué)會。”

    自己怕是只有這半日了，也不知能學(xué)會多少。

    聽說要教宮中因美貌而得寵的熙昭儀，計蘭馨還有些犯愁，沒想到這位寵妃竟如此好脾氣。

    青蘭在一旁補充道：“蘭馨姑娘，我們娘娘腿上才受過傷，還請您關(guān)照些?！?/br>
    不用青蘭細說，計蘭馨便知道是哪里，她點點頭應(yīng)下。

    很快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被牽了上來，額上有一縷白色的毛發(fā)，看著性格比踏雪要溫順上不少。

    “娘娘，奴婢扶著您上馬。”說著，計蘭馨安撫好它，對阿妧道：“您不用害怕，飛白它性格很好的?！?/br>
    計蘭馨也曾教過宮中的貴人們騎馬，了解未騎過馬的人會害怕，先給阿妧講解了些要注意的事，便讓阿妧先上馬感受片刻，她親自牽著馬慢慢的在跑馬場中走。

    阿妧因為有過和趙峋同乘的經(jīng)驗，眼下倒也不十分害怕。

    她按照計蘭馨的指點，漸漸也能自己提著韁繩，催動飛白慢慢走著，成就感油然而生。

    當趙峋提前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阿妧騎在他特意準備的飛白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笑著。

    “皇上？”阿妧見到趙峋，一心想要展示自己的騎術(shù)，有點心急的控著韁繩，朝著他的方向移動。

    趙峋膽戰(zhàn)心驚的望著她沒什么章法的騎著馬跑過來，可又不敢說什么，生怕驚了她再摔下來。

    幸而阿妧騎術(shù)算不上成熟，可飛白和計蘭馨都很靠譜，總算護著阿妧平安無事的到了趙峋面前。

    “皇上，妾身有進步了對不對？”阿妧一臉求表揚的模樣，讓趙峋說不出責(zé)備的話。

    她果然還是懂他的心意，又格外珍惜。

    “不錯?！壁w峋微微頷首，對上阿妧得意的小眼神，目光轉(zhuǎn)向了計蘭馨：“你教得不錯?！?/br>
    阿妧氣得要命，可想到這是在外面，好歹要強撐著保住自己的儀態(tài)。

    “皇上謬贊了，是昭儀娘娘悟性好。”計蘭馨謙遜的道。

    熙昭儀悟性好雖是有夸大的成分，卻不是個嬌氣難伺候的，這樣計蘭馨能放開手去教。

    眼看時候不早，兩人要回行宮了。

    阿妧自己下馬有些難度，正當趙峋等著阿妧求助時，卻見她把手伸向了計蘭馨。“蘭馨姑娘，幫一下本宮?！?/br>
    計蘭馨端來了凳子，半扶半抱的幫阿妧下馬后，忽然覺得背后一陣涼颼颼的。

    大概是天氣冷，自己穿的少罷？

    “蘭馨姑娘，多謝你教本宮?！卑€故意氣趙峋，親親熱熱的對計蘭馨道：“回頭本宮送你件小禮物，是本宮自己做的，你別嫌棄?！?/br>
    計蘭馨忙蹲身謝恩。

    見趙峋眸光發(fā)暗的望著自己，阿妧才從容自若的走回來，恭聲道：“皇上，咱們走罷？”

    趙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牽住她的手大步流星的往長錦宮走去。

    “皇上，多謝您給妾身挑了匹好馬?！卑€笑吟吟的安撫道：“如果不是飛白聽話，妾身那點子微末的騎術(shù)，早就摔下來了。”

    趙峋挑了挑眉，道：“不是那位蘭馨姑娘教得好了？”

    “主要是妾身天資聰穎，一點就通?！卑€俏皮的眨了眨眼，拖長了聲音道：“您不會為了這點子小事生氣罷？”

    趙峋淡淡的道：“以后朕教你?！?/br>
    看她漸漸從先前的悲傷中走出來，能笑能鬧了，趙峋也放心了些。

    兩人回到長錦宮后，阿妧翻箱倒柜的找了些潤膚的脂膏，想了想又裝了一罐蜜餞，讓青蘭找人給計蘭馨送去。

    “今日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咱們就回去?！壁w峋手上拿著本書，卻沒有看，眼神跟著忙碌的阿妧走。

    聽到這個消息，阿妧一愣，旋即露出笑容來?！版斫裢砭妥屓耸帐啊！?/br>
    她知道這樣的日子定如幻夢一般稍縱即逝，終究還是要回到現(xiàn)實中。

    “妾身也想蘇jiejie、寧jiejie和大公主了。”阿妧端了熱茶遞到趙峋手中，淺笑著道：“過些日子下雪，妾身答應(yīng)陪大公主一起堆雪人。”

    趙峋豈會看不出阿妧眼中閃過的失落，但他能給的，也只有這些。

    “你寧jiejie倒是要cao兩個孩子的心?！壁w峋慢條斯理的打趣著。

    寧昭容和蘇容華跟阿妧交好，他不反對。阿妧在宮中，是該有些自己的人。

    “您說妾身跟公主一樣——”阿妧高高揚起一邊的眉毛。“妾身才不是小孩兒呢！”

    阿妧知道趙峋疼愛大公主，最初趙峋肯收她進后宮，未嘗不是看在她救過大公主的份兒上。

    “等你也當了娘，就是不是小孩兒了?！壁w峋神色溫和，他牽著阿妧的手，溫聲道：“阿妧，給朕添個孩子罷?！?/br>
    縱然他知道這是個讓阿妧心痛的話題，也不得不提。

    只有再次懷上孩子，阿妧才能真正從傷痛中走出來。

    聽到這句話，阿妧將頭靠在趙峋懷中，輕輕點頭。

    ***

    翌日一早，阿妧早早被叫了起來梳洗。

    她迷迷瞪瞪的任由青蘭和青梅擺布，等到站在落地穿衣鏡前才發(fā)現(xiàn)，她所穿的并不是帶來的宮裝，頭上的發(fā)鬢也梳成尋常婦人的樣式，發(fā)簪等物都換了低調(diào)的。

    “午飯之前就能到，咱們?nèi)ソ稚限D(zhuǎn)轉(zhuǎn)?！壁w峋從凈室走了出來，他換了件寶藍色銀絲暗紋錦袍，頭上束著玉冠，乍看上去倒更像是世家貴公子。

    “皇上，您這是要白龍魚服？”阿妧有點興奮的道。

    戲本子里不是常有皇帝微服出巡體察民情么，今日總算見了。

    趙峋微微頷首，挑眉道：“夫人不要叫錯了，在外面就叫我五爺。”

    聽到“夫人”二字，阿妧心中猛地跳了一下。

    她沒有掩飾自己眸中的激動，用力的點點頭。

    無論是后宮哪個女子聽到這樣的稱呼，都會高興的忘乎所以吧！

    皇上果真厲害，懂得以最小的力氣去最大限度的籠絡(luò)人。

    回去的路上，阿妧并沒半分困意，卻也依偎在趙峋身邊裝睡。

    馬車在城門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停下，阿妧才揉著眼起身。

    除了崔海青、紀云益和青蘭緊跟著兩人，余下的護衛(wèi)都換了衣裳，在暗中保護。

    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極為熱鬧。

    上一次走在街上，還是幼時爹娘牽著她，她家鄉(xiāng)的集市也遠比不上這里熱鬧。

    縱然在后宮中她的吃穿用度俱是上等，可驟然見了這充滿煙火氣的民間繁華景象，阿妧只覺得自己眼睛都不夠用了。

    “五爺，您看那對大福娃娃真可愛！”阿妧興致勃勃的指給趙峋看。

    既是阿妧挑中了，崔海青立刻上去付錢。

    “大公……”阿妧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飛快的改口道：“大小姐一定喜歡?！?/br>
    原來是送給珠珠的禮物，趙峋牽著阿妧的手始終沒松開，含笑點點頭。

    一路走來，阿妧只要感興趣的東西，不用趙峋再吩咐，崔海青和紀云益馬上去付錢，把東西拿回來。

    眼看要到午飯的時候，紀云益安排好了一間有名的酒樓明月莊，選了樓上的雅間。

    “等會兒還要去見個人，不能陪你多逛?！壁w峋遞給阿妧一個紙包，“這是城西有名的醬rou包，要熱著才好吃?！?/br>
    皇上還真把她當孩子哄了！

    一路上買了各種小玩意兒不提，還有各色小吃甜點，若不是她攔著，只怕要把整條街都買個遍。

    “您忙您忙?！卑€捧著包子啃，果然入口rou香四溢，卻絲毫不膩?！版碓隈R車上等您就好，不會亂跑的?！?/br>
    趙峋順手替她倒了杯茶解膩，輕描淡寫道：“你也隨我一起去?！?/br>
    阿妧有點驚訝，還是點點頭。

    “五爺、夫人，菜已經(jīng)點好了?！奔o云益上來回話，手上還提著一個食盒。“這是您讓買給夫人的甜湯?！?/br>
    趙峋點點頭，讓他放在了桌上。

    “可惜這會兒天冷了，否則這里的涼食比家里花樣還多，你一定喜歡?！?/br>
    在吃午飯時，趙峋自己不用阿妧服侍，反而是他給阿妧夾菜多些，讓她只專心吃飯就好。

    阿妧惦記著趙峋還有事，用飯的速度比往日快了不少。

    “咱們?nèi)ト思腋习菰L，總不好空著手去。”用過午飯后，趙峋牽著阿妧的手出來，目光落在一旁的杏花樓上。

    崔海青和紀云益心中微動，這是鄭妃從前喜歡的點心鋪子。

    “走罷?！壁w峋帶著阿妧去了杏花樓，讓阿妧挑了幾樣糕點。

    皇上并沒有提一句給鄭妃帶什么，崔海青等人也不敢擅自做主。

    “你不是愛吃蜜餞么，可以買些?！壁w峋替阿妧參謀后，忽然開口?！靶尤仕忠膊诲e，加一份?！?/br>
    崔海青最是會察言觀色的人，忙多買了出了一些。

    等買完糕點，阿妧和趙峋上了馬車。

    晌午時分，路上的人總算少了些，阿妧吃飽喝足靠在趙峋肩上昏昏欲睡。

    等馬車停下時，阿妧被他叫了起來。

    “阿妧，醒醒，咱們到了?！?/br>
    趙峋掀開車簾的一角，對紀云益道：“從端王府的西南角門進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