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沈良軒應(yīng)著，出了院門便往自家那一丟丟自留地走去，除去之前吃完了的菜，還有點(diǎn)漸黃的小青菜，把青菜拔起來，便聞見一股腐味，下面的根壞了，不過葉子還能吃。

    他把根去掉，將完好的青菜葉子放在一旁干凈的石板上，挽起衣袖拿起鋤頭開始干活兒。

    不過半個(gè)小時(shí)，自留地便翻了出來，漂漂亮亮的，沈良軒見時(shí)間還早，就把青菜葉子放在角落，跟著便往山上走，打了一大捆柴回來，順著青菜回到家。

    “咋去打柴了?”

    王素芬正在洗菜，聽見動靜抬頭便見沈良軒扛著一大捆柴回來。

    “順帶就帶回來了，”沈良軒沖她一笑，把柴放下，又將青菜拿到王素芬邊上，剛蹲下準(zhǔn)備和她一起洗，沈大伯的聲音從下面房子傳來。

    沈良軒洗了洗手，趕緊下去，原來是搬家具進(jìn)沈從石家，有一些還是王素芬的嫁妝柜子。

    這是王家后來送過來的。

    “這門沒那么寬，得斜著送進(jìn)去，”沈從石指了指面前的大柜子，又指了指門。

    那可得三個(gè)人來抬才穩(wěn)當(dāng)。

    沈良軒拖著后尾，廢了十分鐘左右，才把那大柜子放進(jìn)屋子里。

    “老三啊，你這床要不請老木匠重打一張?”

    瞧著那張老舊的床，沈大伯說道。

    沈從石撓了撓頭， “別看這床舊，木料好得很，非常穩(wěn)，倒是孩子的小床，我還真有心請老木匠打一張?！?/br>
    說到床，沈良軒清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沈大伯道， “爹，我倒是想要一張新床?！?/br>
    他那床翻個(gè)身都咯吱響，就怕哪天醒來就躺地上了。

    沈從石噗嗤一笑，沈大伯也笑， “年紀(jì)輕輕的，也沒娶媳婦，打什么新床，將就著用?！?/br>
    這時(shí)候，沈良軒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兩位長輩在說什么話，他的臉一下就紅了，直接出了房門，去搬桌椅板凳進(jìn)堂屋。

    “臉皮薄得，”沈從石又是一笑， “老大不小了，大哥，你和大嫂可得抓點(diǎn)緊?！?/br>
    “還用你說，”沈大伯回了一句，想到和老伴兒之前細(xì)說的那些話，沒再多說。

    新房子被收拾得七七八八時(shí)，夜間下了一場雨，第二天一早，沈從石和沈大伯就去新房子里轉(zhuǎn)悠，回來時(shí)二人臉上都帶著笑。

    “房頂搞得好，沒有漏雨的地兒?！?/br>
    這場雨后，地里的雜草瘋了一般生長著，大家也開始去上工了。

    王素芬一人在家，大伯娘不是很放心，想想王素芬年紀(jì)也比年輕孕婦大那么多，沈從石這也算是老來得子，那不得緊著點(diǎn)?

    所以干脆大伯娘就干半天活兒，下午回家陪著王素芬。

    沈從石夫婦自然將這份情誼記在心里。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干活兒時(shí)，沈良軒發(fā)現(xiàn)李志紅不對勁兒，于是在歇息時(shí)，他問道。

    李志紅長嘆一聲，伸出手做了個(gè)摸錢的動作， “這東西真饞人。”

    “怎么說?”

    “做了個(gè)夢，夢里我看中了一姑娘，好家伙，一千八的彩禮!外加三大響!牛吧?”

    在這個(gè)彩禮二十到一百不等的鄉(xiāng)下，一千八外加三大響，那確實(shí)有些重。

    “牛，”沈良軒比了個(gè)大拇指， “然后呢?”

    李志紅又是一嘆， “然后我賊喜歡那姑娘，為了娶到她，我拼命搞錢，結(jié)果錢還不知道夠了沒呢，就被我弟弟那臭腳給踢醒了!”

    一想到這事兒，他就生氣。

    “…。那是個(gè)夢。”

    沈良軒有些不解。

    李志紅看了他一眼， “真是個(gè)愣頭青，我當(dāng)然知道是夢，可也知道我要是手里有，那當(dāng)我再遇見心動的姑娘時(shí)，我就能把她娶回家了。”

    再…。

    沈良軒想起秋燕。

    他給了李志紅一下， “那就搞錢!前些日子我也忙，沒能上山，咱們得空了，就去找蘭草?！?/br>
    “現(xiàn)在山里的東西餓著呢，還是再等等吧，別錢沒搞到手，人那啥了?！?/br>
    “說點(diǎn)好聽的!”

    二人鬧了一會兒后，聽見哨聲，便起身繼續(xù)干活兒了。

    許是一個(gè)兒子離了心，一個(gè)兒子坐了牢，沈從山一家安靜得很，甚至不往人多的地方去，這可算是稀罕的。

    但即便他們想去熱鬧的地方，村里好些人也會起身離開。

    和沈從石當(dāng)年勞改的原因不同，沈良國干的是投機(jī)倒把的事兒，那可沾不得。

    雖然也有偷偷賣過東西的，可這個(gè)時(shí)候能離沈家二房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

    沈良軒對上楊氏那雙惡狠狠的眼睛時(shí)，毫無波瀾地提著鋤頭離開了。

    等傍晚回到家，看著家里的草房泥巴院時(shí)，沈良軒忽然想到李志紅上午說的話。

    他拉了根凳子，坐在院門口，下方是沈從石的新家，再往下走不遠(yuǎn)處就是沈青青家。

    恰好此時(shí)沈青青正被幾個(gè)侄兒拉到柴房那做什么，幾個(gè)小蘿卜圍著一青蔥一樣好看的姑娘，沈良軒的視線自然落在那處。

    “好看嗎?”

    “好看…。。爹!你走路咋沒聲啊!”

    忽然的問答，讓反應(yīng)過來的沈良軒嚇一跳，他回過頭便對上沈大伯那張笑瞇瞇的臉。

    “我哪里沒聲了，是你看得太入迷，”沈大伯的話讓沈良軒臉一熱，他想反駁，卻張了嘴，也說不出太有力的反駁話。

    “小子，你擔(dān)心什么呢?”

    沈大伯干脆坐在他身旁。

    “沒有，”沈良軒往旁邊移了移，給老頭多一點(diǎn)位置， “我就是覺得，什么時(shí)候能把房子蓋起來?！?/br>
    “想娶媳婦兒了?都在想蓋房的事兒了?！?/br>
    “…。我以前也想蓋房的事兒啊，”沈良軒努力不去看老頭的臉， “更想你們都過上好日子?！?/br>
    “那你覺得什么是好日子?什么又是不好的日子?”

    沈大伯充滿慈愛的聲音，讓沈良軒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后，他開口道， “從前我以為，只要有錢，那就是好日子，可那種好日子，充滿了孤寂，周圍沒有一個(gè)是真心對你好的?！?/br>
    “后來又覺得，只要有健康的身體，那就是好日子，可到頭來也沒有了?！?/br>
    “直到那天醒來，我才知道真正的好日子，就是和家人相伴，即便是吃糠咽菜，也覺得心里甜滋滋的，一家人相互扶持，一起為家里努力，那才是好日子?！?/br>
    本想調(diào)笑兒子幾句，卻不想聽到這話的沈大伯忽然覺得心里發(fā)酸，他抬手用力揉了揉沈良軒的腦袋。

    “胡思亂想些什么呢?什么身體不好了?你身體壯得和牛一樣!”

    聞言，沈良軒垂頭看了看自己瘦巴巴的身體，又看向下方小路剛回來的沈從石，那高大的身板嘖嘖。

    “和三叔比，我就是弱雞?！?/br>
    “你三叔打小就壯，”沈大伯干巴巴地安慰兒子， “你還沒長大呢…?！?/br>
    “…。。我…?！?/br>
    沈良軒忍不住笑出聲，沈大伯也覺得說得不對，也跟著笑。

    被父子倆笑聲吸引的沈從石快步上前， “說什么，笑得這么厲害?”

    第45章

    重回七十年代

    “說啥說啊，看你走得老慢，”沈大伯起身拍了拍比自己高大不少的沈從石， “干啥去了?”

    “這不是新房子能住人了，我請長田那邊的周伯給看了個(gè)好日子，就后天早上搬。”

    沈從石眼里全是喜悅，看得沈良軒也忍不住跟著笑。

    到了那天，一大早，沈良軒就跟著搬東西，之前搬進(jìn)去的都是大件，現(xiàn)在搬進(jìn)去的多是衣服碗筷啥的，也不多，半個(gè)小時(shí)不到，新家就充滿了人氣。

    王素芬和大伯娘在新家灶房做了一頓早飯，一大家人就在這吃了早飯后，再去上工的。

    知道他們搬了新家，沈大娘還送了幾把嫩菜到沈從石家，王素芬也沒想到會有人給“新家禮，”等沈從石回去時(shí)，便跟對方說了。

    沈從石撓了撓頭， “接就接了，等他們家辦事，我再去還禮?！?/br>
    “行，”王素芬摸了摸肚子，眉眼都是笑，見此沈從石也忍不住去摸了摸已經(jīng)有些顯懷的肚子。

    黃老疤和李志紅幾人也送了點(diǎn)東西過來，沈良軒去釣了幾條一斤多的草魚，也跟著送了過去，現(xiàn)在王素芬已經(jīng)沒有那么吐了，吃啥都能吃進(jìn)去。

    正是進(jìn)補(bǔ)的時(shí)候，沈從石也不和他們客氣。

    現(xiàn)在兩家人挨得近了，有啥事兒在自家院子里吼一聲，另一家都能聽見，倒是挺方便的。

    如今便多了一項(xiàng)活動，晚飯后，不是去沈從石家坐著聊天，就是他們來沈良軒家里說說話。

    沈從山自然是知道的，但他怵沈從石，即便有心去沈良軒那找沈大伯裝可憐，也不敢再過去。

    楊氏把沈良國坐牢以及沈良軍夫婦離家賠錢的火氣全往良國嫂身上發(fā)，良國嫂也不反駁，就抱著小兒子默默地一邊哭一邊干活兒。

    好幾次村里人撞見，都覺得楊氏有些太過了。

    二房一團(tuán)糟，大房和三房的日子卻越過越有滋味。

    紙廠那邊去不了，但是沈良軒也沒想就完全這么沉浸下去，他還是在學(xué)習(xí)，文知青覺得自己教不了他太多時(shí)，沈良軒便想著去縣里找高二高三的書繼續(xù)學(xué)習(xí)。

    這事兒他也跟家里人通了氣的，大伯娘舉十個(gè)手指贊成， “多讀書總是好的，也怪我們沒本事，那時(shí)候太窮，沒有讓你繼續(xù)讀下去，你能自學(xué)下去，那也是你的本事?！?/br>
    “是啊，不要像我和你媽一樣，兩眼一抹黑，進(jìn)了城啥也不認(rèn)識，”沈大伯又問沈良軒身上有錢沒，沈良軒應(yīng)著有。

    下午干活又問李志紅去不去縣城，李志紅還正想去，他手里的私房也不少， “我想去扯點(diǎn)布回來，給家里人做一身夏裝?！?/br>
    反正他現(xiàn)在沒成家，總想著讓父母兄弟也過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