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八節(jié)洞庭霧
當(dāng)張松溪在廚房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時候,宋師伯與殷利亨正同周問鶴圍桌而坐,打算把這些天里發(fā)生的事跟他從頭理一遍。 殷利亨問:“貓三小姐真的死了嗎?” 宋師伯點點頭:“筏子沉了的時候,劍九的船就在筏子的正后方,他親眼看到晚晴被水流推向小船,貓三小姐剛好被推到了相反方向,后來就卷進(jìn)湖中去了,斷無生還的可能。” 殷利亨表情有點尷尬,他偷偷瞄了周問鶴一樣,似乎是要確定后者有沒有神傷之色,看到周問鶴表情還算平靜后,他臉上立刻露出如釋重負(fù)的神情。 “晚晴啊,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這丑丫頭有什么好,臉長得跟只貓似的……”殷利亨還想說下去,忽然住了嘴,顯然是被宋師伯從桌子下面踢了一腳。 “長得像貓一樣?”周問鶴喃喃問? 兩位長輩并沒有接話,只是一個勁悶頭喝茶,生怕再勾起周問鶴的傷心事。宋師伯偷眼觀瞧周問鶴,覺得道人的表情看上去確實像是悵然若失,忍不住埋怨地看了殷利亨一眼。 周問鶴當(dāng)然不是在難過,他只是回想起之前半昏半醒的時候,迷迷糊糊看到過一個大眼睛,塌鼻子,一張口嘴角就會不由自主向上翹的少女,難道她就是貓三小姐?倘若如此,那么她非但沒有死,還偷偷到這里來看望過自己。 “晚晴啊,之前在d庭湖發(fā)生的事,你真的全都記不起來了嗎?”宋師伯問。 此話真是搔到癢處了,周問鶴這幾天最最掛心的就是這件事。他急忙裝出一臉茫然:“半點都記不得了,徒侄全部的記憶,都是從在這房間里醒來開始的?!?/br> 殷利亨苦著臉對宋師伯說:“師兄,他連我都不認(rèn)識了。” 宋師伯?dāng)[擺手,像是在安撫殷利亨,然后對周問鶴說:“晚晴啊,你當(dāng)時傷得太重,記憶會丟失,一點也奇怪。不過,你跟貓三小姐在d庭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們也知之甚少,眼下,我們只能盡量把這些日子里我們打聽到傳聞的告訴你,希望對你有用——” 楊霜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根據(jù)他師父師伯的說法,他熱愛音律,也喜好傳奇故事,每年總有幾個月的時間,他要下山去為他的《懸琴紀(jì)聞》搜集素材,也就是在這段時間里,楊霜認(rèn)識了下五門出身的神偷貓三小姐。師父殷利亨雖然再三告誡他不要跟下五門走得太近,無奈年輕氣盛的他,完全沒聽進(jìn)去。今年開春,他又偷偷溜下山去找貓三小姐,這一次,他們結(jié)伴前往d庭湖的君山島,之后的事情就有些撲朔迷離了。 根據(jù)事后的江湖傳聞,一個月前的夜里,君山島上忽然下起大霧,有人甚至說,在霧中聽到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打鐵聲,d庭派掌門田孤人本來是個沉穩(wěn)的漢子,在看到滿湖的大霧后忽然性情大變,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跳上一艘船,一個人搖著擼徑自朝君山島的方向駛?cè)ァR槐婇T下怕有什么不妥,也紛紛劃船跟了上去,第一批十幾個人上了島之后,就如同泥牛入海。于是由劍九帶領(lǐng)的第二批四五十名水性好的漢子,駕著船于二更時分出發(fā)尋找他們的掌門、這時候霧已經(jīng)更濃了,哪怕船上點著火把,依舊是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眾人在湖面上兜了足足兩個時辰,竟然完全找不到君山島的位置。事后,有一艘船上的伙計說他們似乎在水里撞到了一堵軟墻,無論如何劃水都頂不進(jìn)去,而且霧太大,他們也說不清他們撞到的究竟是什么。另一艘船上的伙計則說,聽到水下傳來沉悶的牛叫聲。還有人說,船下有東西要掛住船舷。有一艘船到巳時才姍姍而歸,船上的人說,他們在大霧里走進(jìn)了一條從來沒見過的水路,沿湖面拉滿了鐵索,還有一頭巨大的鐵牛半埋在沙洲上。劍九當(dāng)然不會被這些夢話嚇住,他決定派更多的好手前往君山,這時候已經(jīng)接近正午,湖面上卻完全被白霧籠罩。劍九這次選出的人,全都是門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手。他與他們約好,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那些人也全都點頭答應(yīng)。 他們走后,劍九帶著親信的幾個人坐在碼頭上等待,眼看著從正中午一直等到了傍晚,一個人都沒有出現(xiàn)。那天劍九在湖邊一直等到了深夜,大霧中的湖面還是一片止水,仿佛是絕無人煙的另一個世界。 正當(dāng)他越來越焦慮的時候,湖面上忽然劃來了一個筏子,看方向,似乎是來自君山,筏子上載著一男一女,看上去都非常驚慌失措。劍九發(fā)現(xiàn)那女人身上穿著田孤人的外套,急忙招呼手下開船要去攔截木筏。他坐的是一艘d庭湖上有名的快船,吃水很淺,在水上可謂迅捷如飛。截住那對劃筏子的男女對他而言本來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但誰料自己的船在水面上劃了幾十丈遠(yuǎn)后忽然停下了。劍九又驚又怒,現(xiàn)如今他的船完全被濃霧籠罩,能見的只有漫天迷蒙和船舷外一汪無波的死水,眼見木筏已經(jīng)快要隱沒入霧中,他不由對手下大聲喝罵,但是搖櫓的手下卻像是全然沒聽見,只是呆呆看著木筏漸漸消失的方向,好容易才結(jié)結(jié)巴巴吐出一句話:“霧里……有……很大的東西……” 劍九急著問是什么東西,那手下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問得急了,竟抽噎了起來,嗚嗚的哭聲飄在白霧里,時遠(yuǎn)時近,聽起來仿佛霧中有無數(shù)個人正哭著朝小船圍攏過來。 劍九去問另一個手下,那個人卻已經(jīng)幾乎被嚇昏了過去,呆呆坐在艙外,腰桿挺得筆直,就像一具坐在船上的僵尸。 一股冰寒的恐懼感把劍九遍體沁透,他覺得渾身已經(jīng)沒有一個毛孔不浸在這無處可逃的恐懼中,他甚至覺得自己連眼珠都在打著顫。這時的劍九之所以還沒有被恐懼壓垮,是因為他心里還有職責(zé),他告誡自己,這里已經(jīng)沒有別人可以托付了,掌門和一眾弟兄的生死全都系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這泥腿漢子咬著牙站起來,一把奪過櫓把手,一邊發(fā)出歇斯底里的怒吼一邊朝木筏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知什么時候,四周真的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打鐵聲,每響一下,后面都會再跟上一連串鐵鏈拖動的聲音,如果不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劍九會認(rèn)為有人正在用鐵鏈把整個d庭湖截斷。劍九覺得渾身的冷汗都被濃霧附著著黏在身上,他假裝自己聽不見這聲音,就像一只獵狗一樣兩眼死死盯著前方的木筏消失的方向。 漸漸的,木筏又在前方出現(xiàn)了,木筏上的兩個人清晰可見,劍九覺得自己的牙都要被咬碎了,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把生平所有的力氣,全部都加諸到了這支櫓上。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木筏前方的濃霧里,忽然隱約浮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物體。劍九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但是仔細(xì)再瞧,那東西的輪廓已經(jīng)完全顯露了出來,這東西太大了,簡直就像是從濃霧里走出了一頭巨象。劍九腿一軟跪在了甲板上,渾身抖成了篩糠,櫓柄失去了c控,小船開始漫無目的地在水面上漂浮。在他們幾十丈開外,木筏上的男女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濃霧里伸出了幾十丈高的巨手,正無聲向他們抓來。 (通知:因為29號一早我不在單位,所以今天提早一天更新,下一次更新依舊是禮拜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