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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鐵鶴書在線閱讀 - 第六章第十一節(jié)張仁軌

第六章第十一節(jié)張仁軌

    周問鶴冷笑著上下打量張仁軌,心想他這名字倒是真沒起錯,張仁軌?現(xiàn)如今,他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林公子……”張仁軌囁嚅著,畏畏縮縮地向后退,一雙賊眼不停偷瞄著道人,可惜這廚房就巴掌大小,哪還有退的余地。道人一步上前,跟他臉幾乎貼著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氣直撲道人面門,熏得他險些要奪路而逃。張仁軌的臉就像是水溝中因為長年浸泡而結(jié)成一團的枯樹葉,那雙眼睛為了避開道人的視線正飛快地四下亂轉(zhuǎn)。

    “林公子是不是林疏美?”

    張仁軌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顯然是承認了。

    “你殺了你的同袍,你的弟兄,就是為了求林疏美許你活?”

    “林公子說,我們?nèi)齻€里面只有一個能活下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呀!”說這話的時候,張仁軌一臉的天經(jīng)地義,絲毫看不到愧疚的神情。

    周問鶴心中升騰起一股難以壓制的厭惡,三年前在表哥身邊目睹這場兇殺的時候,他一心只當是那個人中了邪,否則那人殺人取頭的時候,絕不會是這么一副兇狠癲狂的面相與做派,哪曉得,他如此喪心病狂只是為了讓自己能過活下去。

    “呸!人渣!”道人把火折往灶臺上一擱,然后一把當胸抓住張仁軌,將他輕松提了起來,張仁軌在半空中拼了命地手腳亂蹬,道人卻覺得手中的分量比一只貓還輕。

    “不對,就算是一副腔子也比這個要重?!敝軉桗Q暗暗吃驚,他右手抓著張仁軌往墻上重重一砸,然后趁他還不能動彈,迅速騰出手扒開他的衣服。當看清了眼前景象,周問鶴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那廝的整個軀干都向內(nèi)塌陷,就像是一張風干的馕,就算他體內(nèi)還留著心肝脾肺這些器官,想來也已經(jīng)徹底萎縮了。

    “你在這兒呆了多久?”

    “林公子許我不死,要我呆在廚房等他,然后……我就一直呆在這兒。我也不知道呆了多久,原本我好渴好餓,但是漸漸的,我就不覺得餓了,也不覺得困乏,林公子叫我待在這兒……我不敢出去……”

    這就對了,周問鶴心想,林疏美之后就被林金秤殺了,他當然沒法回來帶走張仁軌。眼前此人難道在這個方寸之地藏身了整整十三年?但是道人隨即又想到,不管眼前這東西是這么,他肯定已經(jīng)不能算人了。

    那邊廂張仁軌還在喃喃自語:“有一天,我做夢,夢見回到了南屏老家,夢見了我的婆娘,夢醒后,我發(fā)現(xiàn)我的匕首沒了……”

    “命案發(fā)生后,官府來過老店不下數(shù)次,你是怎么在他們眼皮底下躲過去的?”

    張仁軌沒有說話,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灶臺前,吃力地彎下腰,那樣子活像是一具隨時會散架的柴條人。灶臺后有一個大小堪堪容得下一只狗的凹陷,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探進凹陷,樣子就像是一張對折了的紙片,無法言喻的惡寒感又一次侵襲了道人,這就是他殺死同僚得到的回報?周問鶴自問,他寧可粉身碎骨也不愿意這樣永無天日地活下去,眼前所見,實在是對報應二字,最貼切的詮釋。

    眼看著那怪物已經(jīng)完全把自己塞進了凹陷,他艱難地在里面抬起頭,用那雙無神的魚眼死死盯著周問鶴:“林公子許諾我,只要我不踏出這個老店,我就永遠不會死,千年萬年地活下去……”他的嘴無意識地坳成門字形,就像是一只把頭伸出水面的木訥老龜。

    周問鶴自己都沒想到,面對這么一個人,他竟然生出些許惻隱之心,他嘆了一口氣:“出來吧?!?/br>
    張仁軌搖搖頭,眼睛還是死死看著道人,像是害怕會遭他毒手。周問鶴忽然意識到,經(jīng)過十三年的折磨后,這廝的心智不會比雨后水洼中的積水更多。想到這里他忽然心中一動,這衣冠禽獸早已沒了心機,眼下不管問他什么問題,想必他都會據(jù)實相告。

    一念及此,道人當下厲聲喝問:“為什么來茅橋老店?”

    “來朝覲大赟?!?/br>
    “你知道大赟?”

    “我們只是奉命來此朝拜,社里什么都沒對我們說?!?/br>
    “那你們知道什么?”

    “正確的朝拜時間很重要,我們事先演練了不下百次,但是事到臨頭還是被那個道士攪局了……”

    “什么道士?你是說野狐禪師?”

    “那道士也是為了大赟而來,他剛一到這兒,林公子就被他懷里的羊頭佛激怒了。”

    “林疏美跟大赟是什么關系?”

    “不知道,派我們來的人再三叮囑不能開罪林公子,而且我也看得出來,店老板很怕他,店里的馬夫好像也知道些什么?!?/br>
    馬夫就是袁坤六,按照鬼和尚的說法,就是他在盛怒下口不擇言,惹下這場大禍。道人想了想又問:“激怒林疏美的是野狐禪師,為什么他還要你們自相殘殺?”

    “你還不明白嗎?儀典出錯了,大赟是不能被怠慢的,從那一刻起老店里的所有人就都一定要死了,最后的屠殺是一場獻祭,林公子自作主張想用這些祭品安撫大赟……后來,我就再也沒見過林公子……”

    “大赟和蟾廷有什么過節(jié)?”

    “聽上峰的口氣,這場廝殺早在第一個血r之軀在地上誕生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林公子看到我同僚的尸體時,一直在喃喃自語,說眾星歸位,大神出山,還說,北落師門再也困不住大赟了?!?/br>
    “北落師門上有一座廢棄的神殿,三個各懷鬼胎的人,囚禁了第四個人。”道人又想起了萬花觀星樓里許亭的話,接著他又聯(lián)想到了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那四個字,隨口就問:“開勺萬債是什么意思?”

    “從來沒聽說過。”

    “這里有沒有一個穿綠鞋子的女人?”

    張仁軌把視線轉(zhuǎn)到別處,嘴里面小聲咕噥了兩句,但是道人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野狐禪師和樓上的公差也是你殺的嗎?”

    “我進入公差的房間時他們已經(jīng)死了,桌上擺著一盤下到一半的雙陸棋,看上去像是公差因為下棋起了紛爭互毆而死,但押解的犯人是如何死的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晚上一定發(fā)生了很多事;至于野狐禪師……是林疏美殺的,而且,他的最后一招也把林公子重創(chuàng)了?!?/br>
    “林疏美身受重傷,所以才會被林金秤有機可趁?”

    “不,就算林公子沒有受傷,他也不敢反抗林姑娘?!?/br>
    “為什么?”

    張仁軌的頭怪誕地歪著,他神色木然地看著道人,像是一個徹底的癡呆:“你……不知道嗎?林金秤……懷孕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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