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十四節(jié)
周問鶴轉(zhuǎn)頭不過是一瞬的時間,等他定睛再看,四周的黑暗已然將他淹沒了。同時,一股更加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從道人的心中涌出。同一瞬之前相比,這個房間里沒有一絲熱度,就如同屋頂上那些油燈從來未曾點燃過一樣。 整個大廳浸透在一團漆黑中,僅有幾分月光時不時從云縫中灑出來,在光怪陸離的地磚上打下時斷時續(xù)的光斑, “東方谷主~”周問鶴強壓著內(nèi)心的恐慌在大廳內(nèi)四處尋找,“顏姑娘?”然而,寂靜的大廳里只有冰冷的回聲在作答。 道人的腳步無意識地加快了,他覺得自己脊背上的肌r在不由自主地微微跳動,腎上腺素像是洪水一樣涌入他的血管之中。他來到門口,發(fā)現(xiàn)那道厚重的木門竟然是從外面上鎖的,接著他又依次探查了房間的四個角落,沒有出口,也沒有人來過的痕跡,好像這個房間從來都是鎖著的,從來就只有他一個人在里面。剛才燈下三人交談的情景如今想來就像夢中一樣。 周問鶴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必須先冷靜下來,這樣古怪的事他不是第一次遇上,但是在六羊村他有花花和小煮這兩個朋友,在茅橋老店他有冒牌的表哥王遺風和無漏大師,至于藏劍那次,陪在他身邊的人就更多了。只有這一次與眾不同,浸泡數(shù)百升的孤單中,他的恐懼膨脹了好幾倍。 緩緩吐出這口氣后,道人再次睜開眼睛,映入他眼中的第一幅畫面立刻讓他心臟停跳一拍:有人! 黑暗中站著一個人,他們就站在原本自己和顏真真站的地方。其中一個有著魁梧挺拔的身形,即使是站在黑暗中也流露出一種飄逸灑脫的風采,周問鶴險些錯以為是他那位冒牌表哥來了,但是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那個人比王遺風還要高大,身上沒有表哥時不時會透s出的傷感氣息,相反周問鶴在那人身上讀到了一種快樂,一種樂天知命的快樂。周問鶴還未來得及鎮(zhèn)定下來,又一個人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他那個人看起來嬌小許多,似乎還是個孩子,他的剪影透露著一種年輕人的鋒芒與俏皮,周問鶴腦海里忽然有某張臉一閃而過,但是他還來不及捕捉,那張臉又堙沒在他的萬千思緒當中。 那個孩子像是沒有看見道人,自顧自在漆黑的大廳里沿著墻壁,朝著那名男子飛奔了一段。忽然,他做了一個出乎道人意料的事。在經(jīng)過某片墻壁的時候,他的手飛快在墻壁上一捋,此時他的位置剛好在那名男子視線的死角,但周問鶴卻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見那個孩子把一樣東西飛快地塞入了墻縫中。 那孩子飛奔到男子身邊,兩個人開始低聲交談起來。身形高大的人眼光掃過周問鶴所在的地方,卻同樣對他視而不見。道人心中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荒謬絕倫的念頭,他躡手躡腳地朝兩個人走過去,一只手按在劍柄上以防萬一。但是那兩個人好像依舊沒有注意到他,他們還在竊竊私語著。周問鶴隱約聽見那個小孩說:“被我打翻了……”這聲音似乎很熟悉,他一定見過那個小孩。道人小步地挪向他們,心跳聲已經(jīng)像擂鼓那樣震耳欲聾了,他甚至想咬緊牙關(guān)以防止聲帶痙攣發(fā)出顫音。 就在道人距離那兩個不速之只有約莫七步距離時,月光再次毫無預兆地猛然闖進了這滿屋的黑暗中,一道白色的光條投在了男孩那標志的面龐上,周問鶴頓時倒吸了一口氣,是知了! 這時那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淹沒于黑暗中的星圖。周問鶴也忍不住抬起頭,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些人臉在天花板上漠然注視著他們的情景。 然而,那些臉不見了。一張都不見了。北落師門星掛在道人頭頂,如同一個高明的戲法藝人傲然佇立在舞臺中央,接受觀眾驚奇目光的洗禮。 “師父,那顆星星上有什么?”知了問。 那個魁梧的男子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后腦勺,溫和地說:“那上面啊,有一座廢棄的神殿?!?/br> “誰會在那上面修葺神殿?”知了一臉好奇的模樣。 “三個各懷鬼胎的人?!闭f到這里,月亮再次躲入云層中,一片密不透風的黑幕無聲地遮蓋住了他。只有他那柔和,親切的聲音從那黑幕背后透了出來,“他們要用那神殿困住第四個人?!?/br> 他的話音未落,月光再一次從窗外s了進來,瞬間道人面前的黑暗被打碎片,道人此時和那個男子只有幾步距離,月光下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人有一張愉快的國字臉,仿佛對一切事物都有著濃厚的興趣。他低著頭,慈愛地俯視著眼前的孩子,看都沒有看道人一眼。 周問鶴早先那個瘋狂的念頭終于得到了印證,他們看不見他,或者說他自己根本不存在,那一天,那一刻,這個房間里只有那兩個人,他不在那里。道人心里踏實了,他幾步走到那人面前,臉湊上去,想要在朦朧的月光下看清仔細看清那個人。 那個男子繼續(xù)說:“那三個人在很久以前建造了神殿,花了很大很大的代價,但是他們失敗了?!碑斨軉桗Q同那個人幾乎就是面對面的時候,那個人猛然抬起頭,一雙眼睛正好迎上了道人,道人一霎時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個人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笑意,仿佛說書人在看著一個全神貫注的聽。 “他看得見我!”道人心狂跳起來。他不知所措地暴露在那個人的目光下,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嬰兒一樣無助。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國字臉的人終于又開口了,他補充了一句話:“花秋空就在第四個人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