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六節(jié)
“老爺爺現(xiàn)在心里一定很奇怪,”周問鶴心想,“為什么我跑那么遠(yuǎn)的路,僅僅是到萬花谷來找一個鹽商?!?/br> 但是他要失望了,醫(yī)圣并沒有露出絲毫疑惑的表情,他只是一邊麻利地磕開核桃,一邊用兩根手指精準(zhǔn)地挑出核桃r:“錢德利啊,你得再搭一回天車才能看到他,他住在映霄館?!?/br> “萬花谷里怎么會有一個鹽販子?”道人問。 “他是谷主的朋友,每年入秋之前呢,他都會送來幾百石的鹽,同時在谷里住上一時段時間。老錢人挺不錯的,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總想得到我?!?/br> 周問鶴大老遠(yuǎn)找到萬花谷來,當(dāng)然不是來找錢老板買鹽的。他真正要找的是一個代號為天字肆拾貳的隱元會干部,道人有很多問題要問他,至于那位仁兄的業(yè)余愛好是賣鹽賣茶還是賣醬料,他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既然已經(jīng)打聽到了目標(biāo)的藏身之處,下一步要做的當(dāng)然是去見這個人,一念及此周問鶴便放下了煽火的蒲扇,剛打算站起來,就覺得肩膀被人輕拍了兩下,孫思邈老爺爺?shù)穆曇粼谒澈箜懫穑骸盎鸷蛘莆盏牟诲e啊,諾,再煎完這一副藥你就可以走了……” 一直到周問鶴從凌云天車上下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眼睛里的煙灰沒沖干凈。映霄館那金紅色的飛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晃得道人滿眼都是金邊。 一個月前,在前往藏劍山莊的路上,道人遇到了一個自稱事事知道的少年,少年告訴他那個在巴陵縣留下寶劍劍譜引他上鉤的人來自隱元會,人們一般叫他天字肆拾貳,這個人是出了名的行蹤不定,不過每年入秋前的三個月,他都會以鹽商錢德利的名義暫住在萬花谷里。早在周問鶴入谷的時候,他就一直在預(yù)想他與那個天字肆拾貳見面的情景,他應(yīng)該說什么樣的話,他臉上應(yīng)該掛上怎樣的表情,肢體動作又是怎樣的??上У氖牵@些東西,到頭來完全沒用上。 那個男人身穿上等的綾羅繡袍,一臉的富貴相,一只手微微抬起,兩枚銀膽正在他的掌心里轉(zhuǎn)著。映霄館一側(cè)有一條兩層樓的回廊,此刻他正站在回廊的二樓,微笑地俯視著下面的道士,唇上兩撇油光锃亮的胡子隨著臉上的笑容微微抖動。 周問鶴左右看了一下,沒找到通向二樓的樓梯,向樓上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那個富貴相的男子笑盈盈地一指映霄館:“從那兒上來?!蹦侨说穆曇艉軠睾?,很輕柔,像極了那種膽小怕事的人,道人不由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副此人懼內(nèi)的畫面。 從映霄館走上二樓的回廊,周問鶴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那個男人身邊擺著的一個茶幾,茶幾上似乎還擺了些零碎的東西。道人剛才被爐火熏了通透,此時正需要一杯生津解暑的茶。等走進(jìn)了幾步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茶幾上只放了一堆栗子,還有一些栗子殼散落在茶幾上。周問鶴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栗子香味,可惜早先那通扇子灼得他口干舌燥,眼下他需要的只有茶。 那個人用一雙油膩的胖手指剝開一個飽滿的栗子,朝周問鶴那兒象征性地送了一下:“吃栗子嗎?”周問鶴笑著搖頭。那人自顧自把栗子塞進(jìn)嘴里,手隨意地在衣襟處揩了一下,然后招手示意道人過去坐下。 周問鶴賠笑地坐在了那人面前,訕訕地說:“前次得蒙兄臺饋贈寶劍和劍譜,貧道心里一直挺過意不去的,早就想來登門拜謝了,哎呀,始終是俗務(wù)纏身,你看……” 那男子富態(tài)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個典型生意人的笑容:“哎呀,區(qū)區(qū)薄禮何足掛齒呢?道長收下就是給錢某人最大的面子了,還勞煩道長跑一次,錢某人才是……” 道人心想要這樣繞下去天知道要繞到什么時候,還是單刀直入吧,想到這里急忙打斷錢德利的話頭說:“其實(shí)貧道是有一些事特地來這里請教錢兄的?!?/br> “你看你看,道長有什么不明之處知會小弟一聲嘛,何必屈尊勞動大駕呢,道長盡管問,如果能回答的,小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是暫時不方便回答,還請道爺多擔(dān)待了。” 周問鶴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修養(yǎng)變好了,面對這么個人臉上的笑容竟然絲毫沒有動搖,他換了個姿勢,然后開始提問:“隱元會為什么選中我?” “因?yàn)椤闩笥讯喟?,你看啊,‘夜雨先生’薛煮劍啊,‘妙筆生花’霍蟲鳴啊,還有七秀的路女俠,‘菩提十界’無漏和尚,啊,對了,還有那個為了你不遠(yuǎn)萬里從東瀛趕來藤原姑娘?!?/br> “藤原妹子,”周問鶴糾正說,“他是個男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