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九節(jié)
雖然只是一瞬,他還是看清了那個人,一個中年的男子,穿著一襲白衣,留著兩撇八字胡,站在路旁默默注視著車從面前駛過。也就在那一剎那,花秋空那閉著的眼睛忽然睜大了,他是背對著車窗的,他怎么能看到? “剛才有一個人……”薛煮劍剛說到這里,就被花秋空打斷:“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什么?”薛煮劍一驚。 “那個人已經(jīng)是第二次出現(xiàn)在窗外了,第一次是剛進(jìn)村子的時候,只是你們都沒注意到。” 這么一個大活人在車窗外,對著車窗的薛煮劍沒注意到,背對車窗,閉著眼睛的花秋空反而注意到了,這叫人怎么相信?但是薛煮劍相信了,他相信,因為這是花秋空說出來的話。這時,傳來車外周問鶴的聲音:“怎么啦?” 薛煮劍壓低聲音慍怒地說:“剛才有個人你沒看到嗎?”不料周問鶴的回答語氣里卻滿是疑惑:“哪兒有人啊?!毖χ髣γ偷馗Z出車廂,抓住周問鶴的肩膀怒喝:“這么一個大活人,車從他身旁駛過,你竟然沒看見!”說著他回頭一指剛走過的方向,那兒的確什么也沒有。薛煮劍二話不說,提著燈籠跳下車,飛奔到剛才那人站的地方,蹲下來仔細(xì)查看,沒有,沒有任何人站過的痕跡。 薛煮劍站在夏夜悶熱躁動的空氣中,背脊卻傳來隱隱一股寒意。他堅信如果這里曾經(jīng)戰(zhàn)過人,那這里的痕跡一定瞞不過他的眼睛。然而這里什么都沒有,他眼前只有一堆瓦礫,一團(tuán)雜草,畫面枯燥得讓人感到反胃。他探出手,伸到草叢里仔細(xì)摸索。忽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樣?xùn)|西,堅硬,冰冷,卻很明顯是被人打磨出來的東西。他撥開一人高的茅草,借著燈籠搖曳的火光,盯著地上那個蒼白的東西,它有著鮮明的線條,勾勒出了一雙麻木的眼睛,一張帶著詭異笑容的嘴,那是一只羊頭,一只半埋于地下的石羊的頭。 薛煮劍再次坐上馬車時一言不發(fā),周問鶴也意識到了事情有些蹊蹺,不敢開口多問。馬車在寂靜中緩緩穿越那些廢墟,像是一只受驚過度的野獸急匆匆朝著村中僅有的幾點(diǎn)火光趕去。 然而,在下個路口拐彎處,那個人又出現(xiàn)了!又是站在車窗口,那雙神經(jīng)質(zhì)的眼睛像是正朝車廂里張望。 也就在這時,馬車忽地停了下來,外面?zhèn)鱽碇軉桗Q的聲音:“你們快出來看看!”薛煮劍和花秋空立刻飛掠而出,只見車外一片漆黑,哪里還有人影? “你也看見了!”薛煮劍強(qiáng)壓住顫抖的聲線問道人,“你也看見那個人了對不對?”周問鶴卻是一臉迷惘:“什么人?我什么人都沒看見啊。” “那你停車干什么?”薛煮劍問出這個問題時,忽然有了一種極其不祥的預(yù)感。 “你們沒注意到嗎?”道人說著手往前方一指。其實不用他說明,薛煮劍和花秋空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一團(tuán)漆黑,真的是一團(tuán)漆黑,那遠(yuǎn)處最后幾點(diǎn)燈火都不見了。“我只是打了個彎,燈火飄到我的視線外,等我再回頭,已經(jīng)什么都看不見了,霧這么濃,沒有燈光我根本辨不出方向!” 薛煮劍感到自己的心臟瞬間被一股強(qiáng)烈的恐懼吞噬,他握緊了腰間的佩劍,自從他劍法大成之后,這種恐懼已經(jīng)再也沒有來拜訪過他了。三人在馬車上陷入沉默,兩盞燈籠把無盡的黑暗阻擋在五步以外。不知過了多久,花秋空忽然說:“回頭,我們上驛道?!甭曇衾镉幸环N莫名的嘶啞。周問鶴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立刻拉轉(zhuǎn)馬頭,朝著出村的方向前進(jìn)。薛煮劍站在道人身邊,長劍已經(jīng)出鞘,重劍已經(jīng)背在身后,他下定決心只要周圍有什么異動,他立刻挺劍撲上去。馬車緩緩走了一刻左右,周問鶴再次停了下來。沒有人問他為什么要停下來,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原因:走了這么久,怎么還沒出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