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日燈會上，姬家兄妹倆故意引秋月白同我們起沖突之后，你就已經(jīng)派人盯上她了？”姜央問。

    衛(wèi)燼臉上露出贊許的笑，“不愧是我的阿寶，一點就透?！闭f著便伸手點她鼻尖，姜央?yún)s偏頭躲開，圓著眼，警惕地和他保持距離。

    衛(wèi)燼無奈地捺了下嘴角，也沒多說什么，舉杯抿了口茶，繼續(xù)接上話頭：“是他們先打我的鬼主意，也怨不得我借力打力，反將他們一軍。我的確是早就盯上了秋月白，宮人也是我刻意給他們留出的破綻，夜宴上的一切，也都在我掌控之中，就想看看他們打算玩什么花招。”

    瞥了姜央一眼，他小聲嚅囁：“這些都跟連城通過氣兒，那位南縉使臣也沒事，都是裝的。”

    見姜央深吸一口，赫然就是發(fā)火的前兆，他忙不迭擺手道：“不過有一點我得事先說明，七星海棠的毒，不是我給她下的。我就想掐著時間，給他們來個贓俱獲，但真沒算到，他們竟還留了這么一手，這也是我這幾日，一直在外面忙活，沒回來陪你的原因。也是我……”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越發(fā)低下去，“也是我讓小祿去偷拔你魚鱗的原因……”

    姜央冷笑，“所以呢？人救回來了，卻沒幫你指控姬家？”

    衛(wèi)燼聽出她話里的揶揄，瞧她一眼，說道：“人的確是救回來了，但還躺在床上睡著，太醫(yī)說了，毒性完全化解還需要些時候……”

    “所以你們費了半天勁，只釣上來一個姬家接頭的小嘍啰，人家現(xiàn)在還死不承認(rèn)，是不是？”姜央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直白的言辭宛如刀片，一下挑開衛(wèi)燼心口的疤。

    衛(wèi)燼深邃的眸光隨窗外的暮色一道暗下，小姑娘一向是個溫柔小意的人，說話總會給人留三分余地，故意這般讓他下不來臺，不過是在為自己隱瞞她的事，跟他置氣。他也沒發(fā)火，兩手撐著膝頭矮下身子，同她視線齊平，耐著性子道：“阿寶乖，莫要生氣了，我不把這些告訴你，是怕你擔(dān)心，是為你好?！?/br>
    說著便卷了袖子，遞上自己的手臂，笑著哄道：“你若還是生氣，就咬我?guī)卓?，咬到不生氣為止，好不好？?/br>
    卻聽一聲清脆的“啪——”

    姜央毫不猶豫地拍開他的手，冷眼睨著他，清潤的眸子逐漸叫淚水染得微紅，暮色下瞧，格外揪心。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不管做什么事，都以我為先，把我護在你羽翼下，保護得好好的。但凡所行之事對我有一絲一毫不利，你斷然不會碰上半分，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真心?？晌乙彩莻€人?。∮醒劬?，有耳朵會聽，有腦子會想。你這不告訴我，那要瞞著我，讓我跟別人一樣被蒙在鼓里，叫我怎么不擔(dān)心？”

    衛(wèi)燼叫她罵得一怔，平日里沉穩(wěn)冷靜、刀山火海都能挺過來的人，現(xiàn)在對面真正發(fā)火的她，大腦卻是完全空白，好半天只重復(fù)一句：“阿、阿寶，我、我真是為你好……”

    不知該說什么，只想伸手抱她。

    姜央?yún)s是一把掙開，從椅子上站起。

    “為我好是嗎？那你知道這五天，我都是怎么過的嗎？晚上一閉眼，夢里全是你被人拿箭釘在門上的畫面，醒來后，一整夜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跑去行宮外頭等著，以為你馬上就會回來?？删瓦@么干站了一天，還是什么也等不來?！?/br>
    “衛(wèi)燼啊……”姜央哀然喚了聲，積攢了五日的心酸，都在這一聲中一并涌上心頭，堵得腔子里悶得難受。

    話趕話到這份上，她索性也不忍了，吸了吸鼻子，垂眸睨著他，一字一頓道，“我不是你養(yǎng)的寵物，每天只需傻乎乎地在家里等你回來給我喂食兒就好。你總把我當(dāng)傻子一樣哄著，有意思嗎？”

    撂下這話，姜央便甩袖而去。

    衛(wèi)燼在原地怔了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去追人。

    這一追，也是趕巧了，連城正好從別院過來，想和他商量接下來的事，三人在月洞門下撞了個滿懷。

    衛(wèi)燼連忙去扶姜央，姜央?yún)s是冷著臉側(cè)身躲開，自顧自撣袖口沾染的塵土。

    倒是連城撿起她不慎掉落的香囊歸還，她還會客氣地給人一個笑模樣，道一聲：“謝謝?！?/br>
    衛(wèi)燼心頭本就憋了團悶氣，這一下算是徹底點著了，明明是追出來哄人的，這會子卻是沉下臉，酸里酸氣地挖苦了句：“人家也瞞了你，怎的就不見你沖人家發(fā)脾氣？”

    “要你管！”姜央想也不想便頂了回去，最后剜他一眼，拔腿就走。

    衛(wèi)燼正在氣頭上，理智催著他趕緊追上去，雙腳卻像生了根一樣，扎在原地就動彈不得了。

    他磨著槽牙，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連帶著說辭也在心底換了一溜夠。從低三下四的道歉，到兇神惡煞的威脅，最后到底是拉不下帝王的顏面，尤其是在自己情敵面前，只漲紅著臉，梗起脖子沖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喊：“你、你要是敢走，我、我我就把你的魚給吃了！”

    姜央：“……”

    吃魚？就這？

    姜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她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只要他肯收起他的傲慢，好好跟自己低個頭、道個歉，保證以后再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不會再把她當(dāng)傻子一樣瞞著，她也就不跟他計較了，可他偏偏……

    自己這是看上了一頭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