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很蠢，他知道，可是沒辦法。

    她一皺眉，他便沒了理智。

    因為在意，所以不敢靠近。

    因為喜歡，所以患得患失。

    懷抱不自覺收緊，懷里人吃痛，微微嚶嚀了聲，衛(wèi)燼忙松開些臂彎。但見那張明媚的小臉再次舒展眉眼，安然入眠，他才吁出口氣。

    緩緩俯下臉，湊到她唇邊。

    薄唇依偎進(jìn)她香軟的鼻息間，如夢似幻，他幾乎克制不住。咬著牙，咬到牙根都快出血，這才勉強(qiáng)從那片溫香軟玉中抽身。抬起下頜，趁著夜色朦朧，佳人酣睡，他順著早間自己沒敢親吻下去的位置，在她眉心蜻蜓點(diǎn)水般印下一吻。

    嘴里嗡噥：“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好不好？”

    唇瓣翕動，帶著幾分隱忍，懇求地接了句：“求你了?！?/br>
    懷里人睡得太深，沒聽見，蹭蹭他胸膛，嘴角漾起一抹淺淺的笑。

    他看著，眼底也落進(jìn)了星光。

    才這么一會子，月亮竟然出來了，水一般柔和地將他們裹挾，倒春寒的夜也有了幾分真實的暖。

    小祿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他是董福祥的干兒子，干爹領(lǐng)了別的差事忙活去了，剩他在御前伺候。說來也在養(yǎng)心殿待了有些時日，見過無數(shù)次這位冷血帝王生氣發(fā)火，抑或是冷笑著取人性命，還是第一次從他笑意里看出溫度。

    可肩上的傷要緊?。?/br>
    遲疑了會兒，小祿硬著頭皮出聲提醒：“陛下，仔細(xì)龍體?！?/br>
    衛(wèi)燼恍若未聞，將懷里的人又擁深些，淡聲道：“無妨?！?/br>
    翌日姜央醒來，便是在一榻柔軟的被窩中。

    霧氣輕靈，晨光熹微，博山爐里輕煙渺渺，燃著不知名的暖香，像是國庫里的珍品。

    姜央捏著被子，呆愣地眨眨眼，心頭生出無限歡喜，將臉埋進(jìn)去囫圇在榻上滾了一圈，忐忑又期待地從被頭往外張望。

    可屋子卻空空蕩蕩，安靜得好像根本沒人來過。

    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些，現(xiàn)在卻有了，可見他是來過的，就這么走了？連句話都沒留？

    什么意思嘛！是不是還在生她的氣，不想見她……

    像是被兜頭澆了盆冷水，原本的喜悅都被沖刷得一干二凈，只余空蕩蕩的悵然，跟這沒有人氣的屋子一樣。

    姜央起身去桌邊，她帶來的食盒還原封不動地放在那，連位置都不曾挪過，到底是有多嫌！

    委屈一下沖涌上來，直奔眼眶，姜央咬著唇，硬是不叫眼淚掉下，“你不吃，我自己吃！”

    說罷便揭了蓋子，卻是愕然眨了眨眼。

    剔紅雕漆的屜子里，自己做的糕點(diǎn)已不翼而飛，只剩一枚玉碟端坐其中。精瓷邊緣嵌滿紅梅，圍簇著當(dāng)中一座黃澄澄的小山。

    全是剝好了皮的炒松子。

    品相不佳的皆被剔除，余下的都是上上品，色澤均勻，大小一致。

    像是有風(fēng)從記憶深處刮來，帶著少年斑駁又清晰的笑，再次霸道地響徹耳畔，溫?zé)嵝姆俊?/br>
    “你可不許反悔！”

    她不由忡怔住，漸漸，也低頭笑起來。

    第10章 、暗戀

    北頤承襲前朝大鄴遺風(fēng)，民風(fēng)開放，男女之間無需太過避諱，偶爾約著一塊泛舟游湖，走馬賞花都無傷大雅。彼此看對了眼，互相送個定情信物也是常有的事。

    信物不在大小，關(guān)鍵是一片心，什么簪花香囊，詩書字畫都是不礙的，但炒松子……

    大約是個特例。

    人不給見，就留了一碟松子，這算個什么說法？

    銅雀臺主居臥。

    晚膳已用過好久，姜央和云岫各自捧著臉，隔一張香幾對面而坐。幾上的青花瓷盆里供一株蘭，寬闊的葉子橫在兩人當(dāng)中，底下正是早間從長樂宮帶回來的那碟炒松子。

    黃澄澄的一摞小山，周圍綴滿紅梅，襯著頂上闊葉濃翠的脈絡(luò)，像個遠(yuǎn)山縮影，有種看西洋鏡的趣味。

    姜央不錯珠地盯著瞧了許久，眼睛消受不起，抬手揉了揉，嘴里嘟囔：“他到底什么意思??？”

    云岫掩嘴打呵欠，“還能是什么意思？陛下就是想告訴姑娘，他心里還有您。”

    同樣的話，云岫已經(jīng)不知道重復(fù)了多少遍，可姜央像是鉆進(jìn)了死胡同，聽完之后嘴角抿出個靦腆又甜蜜的笑，顯然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可一忽兒又枯了眉，眼里泛起傷春悲秋式的惆悵，纖指卷著鬢邊碎發(fā)，又嘆：“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云岫終于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果然老話說得好，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平時多么通透伶俐的一個人啊，內(nèi)廷司沖進(jìn)屋里攆人，她都嚇成了雨天的蛤/蟆，姑娘還能鎮(zhèn)定自若地給人一巴掌，現(xiàn)在卻在這么點(diǎn)芝麻事上栽了跟頭，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

    她雖沒經(jīng)歷過情/事，但現(xiàn)在也瞧出來了。感情這事就是沒道理可講，兩個人之間的曖昧，旁人說一千道一萬，證據(jù)給你分析了一籮筐，只要正主不親自點(diǎn)頭，這顆心就是懸著的。

    “真要奴婢說啊，姑娘就再去養(yǎng)心殿問個清楚。橫豎昨兒已經(jīng)去找過一趟，不差這一回?！?/br>
    “怎么不差！”

    姜央一下坐直了，小嘴微微噘著。她好歹是個姑娘家，巴巴親自登門探望，被這么干晾了一夜，心里難免有些委屈。已經(jīng)鎩羽而歸一回了，就算是個沒心沒肺的，也沒勇氣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