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聲漸漸分明，但怎么都沒有預(yù)想的大。徐錦融望著哭得鼻子都紅了的心蓮，心里也好像被扼住一樣，窒悶的厲害。

    “對不起。”

    這話出口得很是困難。心蓮不解，望著她的眼里紅絲遍布。

    “……是我一時任性欺人，累你至此，”

    徐錦融甚至難以直視她的眼睛。要不是自己當(dāng)初非得要她入府，她也不會被盯上，被脅迫，如今連娘親最后一面也見不上。徐錦融不曾想到，一時興起的做法，竟然會給她帶來這樣的后果，

    “往后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侯府會照顧你。你若要回靖州祭拜母親，我讓人護(hù)送你回去?！?/br>
    心蓮沒有回話，慟哭之中，什么也說不出來。

    “侯爺！”

    高管家走進(jìn)來，見此情景，怔了怔，繼續(xù)出言提醒：“趙大人那邊催你了，議事要緊。”

    徐錦融只得往外走，又返回來一步：“你且節(jié)哀保重，免得傷身”，而眼看心蓮這時是聽不進(jìn)去了，只得錯開身，步出室內(nèi)。

    皇宮內(nèi)苑這邊，皇帝今天有興致，請宗室近臣隨同，在宮中圍場習(xí)練箭術(shù)。

    一支羽箭脫手，穿過場中豎起的一圈鐵環(huán)。元坤帝看向旁邊的箭靶，那支箭正中紅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意料之中。

    ……學(xué)成文武藝，卻又生在帝王家。

    賀昭在旁仍是沉穩(wěn)不茍，低調(diào)得當(dāng)，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些勁頭，藏也是藏不住的。

    “徐錦融今日同趙立源商議軍械機(jī)要去了，”元坤帝說道，“北狄這番事畢，可見這軍火城防，事關(guān)民安國本，不得松懈?！?/br>
    “是。”

    元坤帝轉(zhuǎn)了話頭：“你和徐錦融，可是差不多了？”

    聽這么問，賀昭笑了笑，并不張揚(yáng)，但精神洋溢：“嗯，是了?！?/br>
    “果真？”元坤帝挑起眉，“徐錦融同意成婚？”

    賀昭語氣也未變：“這還沒提呢?！?/br>
    皇帝哦了一聲，“你倒是沉得住氣。還有王叔，催了你許久了吧，竟也不見著急么？”

    “尚好。”

    賀昭想起父王那天直向著徐錦融拉話：“你說你，當(dāng)初問你時一口不樂意，真是小孩子心性?，F(xiàn)在知道我們昭兒好了？”

    徐錦融當(dāng)時就出現(xiàn)了少見的羞赧，只能用目光向他求解圍。但除此之外，父王確實也未再提別的。

    不著急，他想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好了。成婚是大事，總得看她準(zhǔn)備好了才是。

    元坤帝了然。大宴那日，眾人俱都看在眼里。如今賀昭與徐錦融也出雙入對，就如同……

    “朕想起來徐錦融早幾年那會了，你也還記得吧，崔彥祁，白川智，那好些個，朕也叫不全名字。朕總覺得，她心還野著呢?！?/br>
    “還有你，”他回頭看看面色有點不明的賀昭，“你倒是玩夠了，要認(rèn)真了？”

    賀昭有些無奈：“我素來認(rèn)真，皇上?！?/br>
    “……那你倒是隱蔽得很，”元坤帝揶揄道，眼神里帶著某種探究，“在大宴上你并未道出，朕還以為，你也沒那么中意徐錦融，方才如此。”

    “不，”賀昭搖頭，“我只是尊重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

    元坤帝笑笑，再拉弓弦，羽箭再次飛出，擊中場中箭靶，“賀昭，”

    賀昭有些莫名，見元坤帝隨即遣退了旁人，示意他一塊走走，腳下緩慢，語重心長。

    “這或許是你們倆自己的事，可你終究是我的堂弟，宛王叔也就你一個獨(dú)子。你若能聽，就聽我一句罷?！?/br>
    “皇上但說?！?/br>
    “徐錦融，”皇帝搖搖頭，“她已經(jīng)那樣慣了?？赡憬K究是個男人，如今更建功立業(yè)，總不能還要她一勾手指，你就直奔過去，任她差遣?！?/br>
    賀昭身形一滯。

    “如今平京城里，哪家閨閣貴女不想嫁你？你若看上哪個，我也當(dāng)即指婚，不在話下?？尚戾\融，你自己想想，她何曾是塊成婚的料，否則也不至于你還在戰(zhàn)場未回，就把孩子那么給弄掉了。”

    “——”賀昭一時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什么？”

    “你還不知道？”

    元坤帝看著賀昭，語氣肯定。他也是現(xiàn)在方才確定下來：“她沒有告訴你，是吧?！?/br>
    “告訴我什么？”

    賀昭濃眉擰成了結(jié)，腳步定住，肩背都提了起來，就差一把抓住元坤帝：“什么孩子？”

    元坤帝看他的神色充滿了同情。

    ……聽得這一番話語，賀昭輕微地?fù)u了搖頭，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沒事吧？”元坤帝問。

    “沒事，”賀昭下意識地應(yīng)了一句，笑了笑，僵硬至極。

    他無聲站了一會，抬手行禮，聲音也是生硬的：“皇上容臣先行告退?！?/br>
    點點頭，看賀昭隨即轉(zhuǎn)身遠(yuǎn)去，元坤帝心里忽然一陣發(fā)虛，便回了身往回走，不想再看。

    ……如今朝野上下，哪個不說昭世子領(lǐng)兵迎敵，穆平侯修城造械，相得益彰，珠聯(lián)璧合。

    他驅(qū)散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去一再回想前幾日太后的告誡。

    賀昭如今盛名，他日再襲了王位，更是宗室強(qiáng)藩。徐錦融在誰那里，都能讓人如虎添翼。

    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們都還年輕，你怎知以后也一直無事。你自己連個子嗣也沒有。

    不論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大昱朝中所有人，本來也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