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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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州知州趙箐府上正在宴客。 “我這宅子不大,靖州入了秋,那些時令之物就不好上來了,比不得天子腳下,只怕怠慢了幾位,還望穆平侯海涵?!?/br> “趙大人客氣,如此已經(jīng)很好。我是奉了公務(wù)前來,別無他求,” 徐錦融拿起酒杯,“靖州瑯山新發(fā)現(xiàn)這處鐵礦,品相極佳,真可謂是物華天寶。況且,是我晚來一步,才誤了原本的安排。若是在行軍途中,這可是該軍法處置的。幾位已經(jīng)如此包容,我甚是慚愧,甚是慚愧?!?/br> 她自罰一杯,趙箐連道不敢,卻也開始覺得輕松起來。 當(dāng)朝鹽鐵官營,如今北境邊界戰(zhàn)事方才平定數(shù)年,雖是海內(nèi)清平、百廢待興,但兵器、軍火營造一事,天子頗為看重。靖州距離北境邊界尚有距離,但論起運輸路途長短,已強過其他幾處軍火重鎮(zhèn),新發(fā)現(xiàn)的這處鐵礦又是品質(zhì)頗佳,適于鑄造精鋼器械。故這穆平侯奉了天子之命,前來靖州,監(jiān)督瑯山軍火營造事務(wù)。 趙箐之前從沒見過她本人,但今天接觸下來,并無想象的那么難伺候。 “賀昭,”徐錦融轉(zhuǎn)向自己左邊,挺高興,又舉起酒杯,“不想還能在靖州又見你?!?/br> 身旁賀昭嘴角彎起,舉杯與她同時飲盡。 “好在有小王爺在此,穆平侯還算是有故人能敘敘舊,聊些往日趣事,”趙箐笑道。 靖州屬宛王爺?shù)姆獾?,賀昭是宛王世子,與徐錦融又兼有同窗之誼,前來靖州一同迎她,是情理之中。 徐錦融此時卻不大自然,又朝賀昭看了一眼,后者也正看她,雙眉微挑,似笑非笑:“上次見面,還是兩月之前。” 雖想不大起來上次什么時候見過了,但徐錦融仍點頭應(yīng)過。 少年時她初到平京穆平侯府,尚未及笄,受宛王監(jiān)護了一段時日,與賀昭也曾一并行軍,自然相熟。但后來到侯府自立,與宛王于朝堂聯(lián)絡(luò)更多,與賀昭就漸漸只余同窗聯(lián)系。 何況她在太學(xué)事跡不算少,見宛王時若賀昭同在,總有點不自在。而賀昭在太學(xué)之外雖也荒唐,不過他喜歡女人,她喜歡男人,所以也沒多少共同之處,沒啥可交流的。 “你還是老樣子,這么……”寒暄之下,徐錦融卻一時有些詞窮:“……風(fēng)流倜儻?!?/br> 賀昭頓了頓,隨即笑笑:“你也是?!?/br> 趙箐在旁布菜:“本以為小王爺近日也要回平京呢,戶部陳侍郎家的公子陳都尉,前幾日就趕回去了,說要去參加崔尚書家里公子的婚宴——” “啪”的一下,徐錦融手里的筷子不輕不重地扣在案上,趙箐的話戛然而止,口型張開一半,頓在當(dāng)場。 “……” 徐錦融停了停,又拿起筷子,打破這短暫的安靜:“陳孟修是吧,多年沒見了,也不愿意先來看我一眼?!?/br> 趙箐看向賀昭,他記得上次陳孟修說到,兩月之前同賀小王爺一起在平京見過穆平侯。但顯然徐錦融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他吞了口口水:“這菜色可還合口味?” “不錯。”徐錦融說道,拿起酒杯飲干。 接下來的時間,趙箐都在坐立不安中度過。穆平侯的話變少了,仿佛心不在焉、興致缺缺。她不在的時候,他偷偷問了賀昭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對,賀昭卻只輕笑不語,看他急了,才說說做得很好,要繼續(xù)保持。 從趙箐府里出來,騎馬并肩徐行,賀昭看著前方:“趙大人今晚很緊張,總擔(dān)心對你招待不周?!?/br> “我也發(fā)現(xiàn)了,”徐錦融點了點頭,騎在馬上平視前方:“可我說了覺得挺高興,也夸了他很多次非常周到,他為何還要這么緊張?!?/br> “你雖有安撫,但也能察覺,你沒有前面那么高興?!?/br> 徐錦融沒聲了好一會,才道:“有那么明顯?可有什么辦法?我控制不住。” “小王爺,” 迎面一個年輕公子騎馬而來,目光往徐錦融臉上看了兩眼,向賀昭發(fā)問:“不去吳六那里?我出發(fā)晚了,那邊重頭戲怕是要開始了?!?/br> “不——” 賀昭還沒說完,身旁徐錦融已經(jīng)興致上來,徑直問道:“什么重頭戲?” 這位公子倒也落落大方:“吳府老六今晚設(shè)宴請客,靖州城里小半的子弟都聚過去了?!?/br> 徐錦融挑眉,拉起韁繩就調(diào)轉(zhuǎn)馬頭:“走。” 這位陳孟章公子原來竟是陳孟修的堂弟,待賀昭介紹過后,興奮開口:“我還以為穆平侯得下旬才到靖州呢,小王爺也是,孟修哥就上平京去了,刑部崔參議是他太學(xué)同窗,近日成婚,他去喝喜酒。孟修哥的同窗,想必也是小王爺和穆平侯的同窗吧?!?/br> 徐錦融萬萬沒想到,即使在千里之外的靖州城,都能接二連叁迎面撞上崔彥祁成婚的消息。當(dāng)下從喉嚨里擠出來一個是字,心中再度煩悶的不行,夾緊了馬腹就往前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