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唯情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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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盡茶涼,閻羅殿中眾人坐在一處吃月餅。 衛(wèi)岑端來一些消食的酸梅湯,顧如許還是吃得撐了肚子,坐在樹下哼哼。 蘭舟說是有些累,已經(jīng)回去了,衛(wèi)岑正與孟思涼說著繞指柔的事,季望舒則坐在樹上吹吹夜風(fēng)。 顧如許將懷中留了許久的白穗子丟給林煦:“喏,有人托本座送你的中秋禮?!?/br> 林煦詫異地看著手中的穗子:“誰?” “弘威將軍府的小郡主。”她面露狡黠,低聲道,“人家編了好幾日,給你掛在笛子上的,可別轉(zhuǎn)頭就給丟了。” 他低頭看了看腰間玉笛,攥著穗子猶豫片刻,將其掛在了笛尾。 見狀,顧如許目光微閃:“那小郡主對你挺好的,你上回說丟了她送的香囊,她瞧著有些難過。不是本座說你,你就算真不喜歡那香囊,悄悄丟了就是,還非得讓人家曉得……” 林煦皺著眉,踟躕片刻,低聲道了句:“沒丟?!?/br> “什么?” 他干咳一聲:“那香囊……其實(shí)沒丟?!?/br> 對著教主,他自然是不會撒謊的。 顧如許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陡然一亮,意味深長地打量這他。 哎呦喂,神仙小哥哥還是有幾分人情味兒的嘛…… “沒丟就好,沒丟就好……”她的嘴角漸漸上揚(yáng)。 又閑坐了一會兒,眾人便散了。 孟思涼拿了些瓶瓶罐罐回半山小筑,騰不出手來提燈,季望舒便送了他一路。 他一度沉默著,她也不知如何開口,便就這么半干不尬地走到了半山小筑前。 將那些瓶瓶罐罐放下后,她猶豫許久,終是先與他說了話:“最近可是還要配什么毒么?” 孟思涼點(diǎn)了點(diǎn)頭:“繞指柔還有些問題,須得再試一試?!?/br> “哦……”她覺得說不下去了。 他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只香囊地給她:“聽聞你近來睡得不踏實(shí),為師在這香囊里放了些草藥,你夜里擱在枕邊,能安神?!?/br> 她接過那香囊,定神望著他,似乎有滿腹的疑惑無從問起,被深埋在心里好多年的那些話,也都變成了呼之欲出卻又哽咽在嘴邊的無言,她沉默良久,問他:“你現(xiàn)在這算什么,憐憫我嗎?” 看著她求而不得,看著她的心被揉個稀碎,好不容易才慢慢拼湊起來,這一個巴掌一個蜜糖有意思嗎? “……我只是想照顧你?!彼D了頓,“畢竟你是林兄的女兒,我在他墳前立過誓,有生之年,都會照顧好你?!?/br> 聞言,她無力地笑出了聲:“就因?yàn)檫@個?” “……嗯?!彼蛋荡瓜铝隧?。 “就連那些年在萱谷,你都只當(dāng)我是需要照拂的故友遺孤,哪怕一點(diǎn)……一點(diǎn)別的想法都沒?”她就這么望著他,小心翼翼地懷揣著那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期望,盼他能說點(diǎn)別的。 然他只是稍一猶豫,便說出了四年前烙在她心上的那句話:“我對你,只有故友之托,師徒之誼?!?/br> 她感到心口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子,那么疼,即便過了四年,她以為早已醫(yī)好了這道瘡疤,再揭開來,卻還是錐心刺骨一般。 她揪著衣袖,不死心地逼迫他:“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他抬起眼,明月朗朗,映照在他眼底,卻只照出一片刺骨的薄涼。 “我對你,只有故友之托,師徒之誼,再無其他……你可聽清了?” 一字一句,將她的心再次千刀萬剮。 她微微一晃,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住身子,讓自己不至于太過丟臉。 “好,我聽清了。”她轉(zhuǎn)過身,望著一片漆黑的前路,握緊了手中的燈籠,帶著最后的一絲掙扎,甚至連自尊都暫且不顧了,顫抖著對他道,“岳世子昨日寄了些胭脂水粉到此生閣,向我道了聲中秋安好,說他這幾日要隨岳將軍去邊關(guān),好些時(shí)日才回,屆時(shí)給我?guī)б恍┻叧堑氖罪椇忘c(diǎn)心?!?/br> 他目光一黯:“他記掛你,那很好?!?/br> 她低頭凝視著腳邊的燈火,那樣暖的顏色,卻讓她感到冷得鉆心。 “我決定好了,待他回來,我便將那支簪子送去弘威將軍府,他若是真想娶我……我便嫁?!彼o靜地等了許久,身后都 沒有任何回應(yīng),她抿了抿唇,似是掐滅了自己最后的自尊心,對他道,“若是你現(xiàn)在挽留我一句,讓我不要嫁,我就不嫁了。” 她甚至不求他能說些她想聽的話,只要他說個“不”,她也認(rèn)栽了。 可是沒有。 身后的人,吝嗇到連一點(diǎn)聲音,都不肯對她流露。 她心里苦得發(fā)酸,似是被掐住了那唯一的一點(diǎn)軟肋,疼得她喘不上氣,可她仍舊望著今晚的月色笑了出來,只是溫?zé)岬臏I也含在眼中,她仰起頭,死死地?fù)钢菩模蛔屗鼪]出息地掉下來。 “那……我先走了?!彼穆曇粼谌滩蛔〉匕l(fā)抖。 孟思涼點(diǎn)了點(diǎn)頭,叮囑她:“山路崎嶇,小心些。” 她覺得自己的雙腿重得可怕,廢了好大勁兒才邁出這一步,而后,她提著燈,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地朝山上走去。 孟思涼眼中的她,一如往常,瀟灑清麗,風(fēng)掀起那裙角,翻飛如煉。 可在他看不見的前方,活得驕傲又恣意的季望舒,哭得像個被拋棄的孩子,甚至連抽噎都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走過了蜿蜒的山道,漸漸走入他看不見的拐角,他在門前站了許久,夜露加身,涼的鉆心,他望著那盞燈火漸行漸遠(yuǎn),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緩緩地松開了袖下的拳。 那掌心,早已被掐得鮮血淋漓,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垂下眸,想笑,卻發(fā)現(xiàn)她走遠(yuǎn)后,連勾一勾嘴角,都覺得分外吃力。 他轉(zhuǎn)過身,慢慢地走回了屋中。 …… 顧如許睡到半夜,忽然聽到門外咣當(dāng)一聲,她困得眼皮都撐不開,心道是哪個吃飽了撐的攪她好夢,翻了個身打算繼續(xù)睡。 沒過多久,又是咣當(dāng)一聲。 哈士奇過來將她刨醒:“壯士,屋頂好像有人……” 她懊惱地蹭了蹭枕頭,咕噥:“野貓吧……” “不像啊,您還是出去看看吧?!惫科鎽n心道。 “哎呀不去!……”她煩躁地拱進(jìn)被窩。 第三聲“咣當(dāng)”從門外傳來時(shí),饒是顧如許這等嗜睡如命的人都忍不下去了,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哈士奇都被她這冷不丁地嚇了一跳! 她憋著一肚子起床氣,連外袍都懶得披,被褥一卷便大步走出門去。 庭中月光敞亮,照得葉面如霜,她剛踏出門,便眼見著從屋頂上掄下一只酒壺,砸在地上跌個片兒碎。 她方才就是被這動靜吵醒的。 好家伙,她倒要看看是哪個小王八羔子大半夜不睡覺在她屋頂上喝酒!不曉得魔教教主起床氣很大的嗎! 她裹著被子,走到臺階下,仰頭望去。 月滿華庭,刺得她瞇了瞇眼,她忍著疼努力看清了那“小王八羔子”的長相。 “……那不是季望舒么?”跟出來的哈士奇詫異道。 正打算擼袖子同她“暢談人生”的顧如許頓時(shí)一慫,放下了袖子的同時(shí),又裹緊了身上的被子,不明所以地沖屋頂上喊:“阿舒——你這個時(shí)辰不去歇著,蹲本座屋頂上干嘛呢?” 四下一片寂靜,她也不便嚷得太大聲。 屋頂上的人沒有反應(yīng),依舊一盅一盅地喝著酒,喝完了便朝下扔。 顧如許心驚rou跳地躲過了兩個,更不明白這算什么狀況了。 “她該不會夢游吧?”哈士奇看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不像啊……”顧如許嘖了嘖,“哪有人夢游喝這么多酒的?!?/br> 她思量了片刻,決定還是上去看一眼。畢竟是自家的小jiejie,這又灌酒又吹風(fēng)的,別給弄出病來。 她本想輕功一踏,瀟瀟灑灑地飛上屋頂,但又怕真嚇著小jiejie,最終還是迂回著爬上樹,踩著樹干攀了上去。 “阿舒?……”她小心翼翼地挨過去,蹲在季望舒跟前,沖她揮了揮手,“你在這干嘛呢?怎么喝這么多酒?” 季望舒喝得醉眼朦朧,茫然地望著她,好一會兒才認(rèn)出來:“教主?我這是在哪?” 得,這是喝斷片了。 顧如許耐心地對她道:“這是本座院里的屋頂,你已經(jīng)往下砸了五個酒罐子了?!?/br> 她還以為遭賊了呢。 季望舒喝得上了頭,臉頰泛著誘人的瑰紅,迷蒙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回了點(diǎn)神。 “……教主您怎么在這?” 顧如許嘆了口氣:“本座是被你吵醒的。” “那還真是對不住了教主……”她又灌了口酒,山風(fēng)吹來,夾雜著濕冷的夜露,冷得人一哆嗦。 不知是醉了還是怎么的,季望舒忽然就委屈地癟了癟嘴:“教主,冷……” 這小可憐的模樣令顧如許瞬間沒了轍,將身上的被褥勻出一半來,蓋在她身上。 哪成想她突然靠了過來,顧如許猝不及防,慌忙接住她的腦袋,將其擱在自己肩上:“怎,怎么了?” 她渾身的酒味,熏得她都有些發(fā)暈,天曉得她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喝死。 顧如許看不過眼,奪下了她手中的酒盅,放到自己身后:“別喝了,跟本座說說到底怎么了?!?/br> 方才吃飯的時(shí)候不還好好的嗎,怎么幾個時(shí)辰功夫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 季望舒忽然就笑了起來,悄悄伸手想去夠那酒盅,可惜眨眼間就被顧如許搶先一步。 “不說本座就不給?!彼e著最后一盅酒,不許她碰。 季望舒有些懊惱,靠在她肩上,哪還有平日里昭昭如明月的樣子,整個人像是蔫了一般,軟綿綿地耷拉著。 沉默了許久,就在顧如許以為她睡著了的時(shí)候,忽然聽見她的聲音。 “我原以為只是因?yàn)槲易凡簧纤?,沒想到從始至終,他壓根就沒想讓我追上……” 這話一聽,顧如許便猜出了些端倪:“是不是思涼同你說了什么?” 自從曉得這姑娘心里的人是誰后,她一度以為岳將影沒戲唱了,但這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復(fù)雜得多。 她不知孟思涼是怎么想的,但阿舒就是個死心眼兒,能讓她喝成這樣,不知是說了多重的話。 季望舒呵了一聲:“他說不說有何分別,反正結(jié)果都一樣……” “怎么就一樣呢,你……” “教主,我決定嫁給岳將影了?!?/br>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直接把顧如許整懵了。 “啊……?你要嫁給誰?” 季望舒的笑平靜得不大尋常:“楚京,弘威世子,岳將影。我過幾日便將那支比翼步搖寄給他?!?/br> 顧如許難以置信:“這,這么突然?你怎么就決定嫁了呢,可別為了什么報(bào)仇胡來?。 ?/br>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是因?yàn)樗@等愿意在我這般女子身上花心思的人實(shí)在不多,或許是他贈的胭脂水粉我也覺得不錯……或許是有些累了。我好好想過了,他其實(shí)是個不錯的良人,說話不中聽了些,但本心不壞,不過是弘威將軍府恰好能幫上我的忙,除去這些,他也是個極好的人?!?/br> “你可別沖動?!鳖櫲缭S不知怎么說才好,但她似乎已經(jīng)想得極為透徹了。 “我沒有沖動?!彼嗔巳嗝夹?,想證明自己是清醒的,但腦袋卻昏沉得抬不起來,她只得靠在顧如許肩上說下去,“我曾愛慕過一個人,這人救過我性命,教我本事,給過我一個家,我也曾為之不顧世俗眼光,不懼流言蜚語,只想讓他曉得我是如何地想陪他一生。 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奮不顧身的是我,橫沖直撞的是我,遍體鱗傷的還是我……這不過是我一廂情愿,他的心從未動搖過。 我追了好多年,什么法子都試過了,一點(diǎn)用都沒有。我追不上了,也追不動了,不想追了……” 顧如許感到有溫?zé)岬乃卧谒种?,她曉得那是什么,卻不愿戳破。 “你能放得下嗎?”她如是問。 季望舒望著天上的圓月,今日之后,它便要開始由盈至缺,就像她藏了四年的思慕,終將一點(diǎn)點(diǎn)地消散。 “一時(shí)半會兒可能還放不下吧……”她嘆了一聲。 這世上能放下的,大概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只是累了,想停下來看著他走遠(yuǎn)罷了。 “有些人明知道碰不得,卻還是忍不住想要靠他近些,但他哪怕回應(yīng)我一點(diǎn),我就知足了?!奔就孢@會兒把從前無暇細(xì)想的過往都記起來了,一口苦酒入喉,嗆得她直掉眼淚。 她手里緊緊攥著一直銀蝴蝶簪,樣式極為尋常,她卻當(dāng)個寶貝似的不肯放。 這世上有太多求而不得,看得多了,本以為早就不在意了,但切身體會,才曉得無論多少次,都疼得無以復(fù)加。 她將四年前的答案再聽他親口說出,仿佛就為了證明她這些年做了多少無用功。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卻怎么都碰不到…… 顧如許拍了拍她的肩,輕聲細(xì)語道:“錯不在你,你要是想哭,就哭吧?!?/br> 季望舒靠在她肩頭,無聲無息地掉著眼淚,仿佛要將這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顧如許覺得難受,端起酒盅仰頭飲盡,算是陪她喝一場。 這個要強(qiáng)的姑娘,從第一回見面,她便覺得她如陽春薄雪消融,落落大方,盡管那時(shí)將她錯認(rèn)成了男子,但這絲毫不妨礙她那樣討人喜歡。 她武功高強(qiáng),精明能干,cao持著整座此生閣,從不見她怨懟一句。 那么好的一個姑娘,就連哭的時(shí)候都不敢讓人聽見。 光是想想,她都覺得揪心。 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除了陪她哭,似乎也束手無策了。 明明近在咫尺,卻又無論如何都難以觸及的心上人啊……不知為何,她竟有些感同身受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