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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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青州玉衡莊中,沈雖白正坐在案前查看昨夜師弟送來的此生閣的幾本賬目。此生閣這等煙花之地,他過去并不曾留意過,他自幼在犀渠山莊長大,身為劍宗弟子,頂著數(shù)百條森嚴(yán)的宗規(guī),酒色之事自然避如蛇蝎。 然此次鐸世子遺物被盜,竟一連扯出紅影教與長生殿兩大門派,個中關(guān)系牽扯不清,交手之后,更是百般不解。 他曾疑心十一與長生殿搶奪牌子的目的,她卻始終在同他敷衍了事,要緊之處半句不提。他之前也見過那塊牌子幾回,故友遺物,又與當(dāng)年寧國府的案子有關(guān),為避嫌藏于別處而非莊子里,也無可厚非。 可一塊看似普通的鐵牌子,卻引得三番五次的爭奪,更有甚不惜夜闖閻羅殿偷取此物,實在令人不解。 父親命他私下徹查,不可聲張,但無論如何也要將那塊牌子找回來,他問及為何之時,自然還是那套“故友相托”的說辭。 他并未將上回在馬車中打聽到的事告訴任何人,岳溪明回楚京之后,也只有幾封書信傳來,說的多是岳將影的傷勢,或是打聽紅影教與顧如許的近況,他回信時問及的護國令之事,她卻是再不肯多說一字,信也被燒掉了。 他也曉得楚京在天子腳下,禁忌甚多,稍有不慎,被人揪住把柄,后果不堪設(shè)想。岳溪明那問不得,便只能靠他自己私下去查。 護國令的來歷,他倒是查了個七八分,與岳溪明所言并無太大出入。 先帝登基之時將雌符賜給寧國公,封其正一品世襲王爵,他多年之前曾見父親在莊子里與身著布衣的寧國公對坐談笑,那時的寧國府在楚京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本就風(fēng)光無限的寧國府在世子顧鐸被欽點為狀元郎,賜婚明鈺公主之后,榮寵更是一時無二。 寧國公端坐于堂上,卻毫無皇親貴胄的架子,布衣布鞋,與他的父親對坐共飲一壇陳釀,端的是神采奕奕,眉宇間英姿勃勃,令人心生向往。 他也曾見過那位名滿京華的鐸世子與父親在亭中對弈,素衣藍錦,玉冠高束,其姿如芝蘭玉樹,舉手投足風(fēng)雅如畫,一顰一笑皆動人心神,一笑之間,仿佛天地都要失色。 先帝在殿試時便贊其風(fēng)華無雙,乃楚京之玉。 當(dāng)年將十一領(lǐng)入山門的,便是鐸世子。 世子將十一送到宗主堂下,說是友人托付的小丫頭,同姓顧,名喚如許,希望劍宗能收下她,費心照顧些時日,他爹便應(yīng)下了,世子讓她跪在他爹跟前磕了三個響頭,奉上弟子茶,因在內(nèi)門中恰好排名十一,便隨口喚作“十一”了。 那是他第一次見顧如許。 剛滿十歲的小丫頭,穿著一身緋紅的短衣,細(xì)紅綢在耳旁束起兩只小包子,尾端各懸兩枚金鈴兒,風(fēng)一吹,便清脆作響。水嫩的小臉微微泛出一抹明媚的紅,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足足盯了一盞茶功夫,她突然狡黠地笑了起來,拉住了他爹的衣袖,奶聲奶氣地喊了出來。 “師父!那里有人偷聽!” “……” 于是,頭一回見面,他就因為她一句話,被罰在院子里扎了兩個時辰的馬步。 一晃七年,當(dāng)初那個好看得不像話的小丫頭出落成了嬌艷的美人,江湖中不少人對之一見傾心,原本義薄云天去為武林除害,哪成想看一眼,拿劍的手都軟了。 “嘖……”想起這事兒他就膈應(yīng)。 只要一想起他的小師妹,被那些個姓甚名誰都叫不出來的男人放在心尖兒上沒完沒了日思夜想,他就握劍的手都?xì)獾迷诙丁?/br> 可對于顧如許,他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為何要去偷鐸世子的遺物,他起初頗為疑惑,眼下卻有了些眉目。 倘若那塊牌子真是當(dāng)年先帝賜給寧國府的“護國令”,放在她身邊,便是萬分兇險。恐怕不僅是江湖勢力,若是朝堂中人也察覺到護國令現(xiàn)身在紅影教,必定會插手。 誠然江湖與朝堂自古便不相往來,各有各的規(guī)矩,但大周兵符干系重大,朝廷怎會袖手旁觀? 當(dāng)年謀反案定罪之后,引得滿朝文武劍鋒所指,其中似乎有些疑點并未解開,寧國府便被滿門抄斬,護國令雌符也從此下落不明。 十一若是寧國公故友之女,對五年前的案子心存疑慮,想徹查一番,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此案牽扯眾多,寧國府上下百余人命,連帶著自盡于火海中的鴻德皇后與前太子,幾乎血淹了順天門方才平息下去。 自那之后數(shù)年,無人敢提及只字片語。 十一若是陷進去,就十分難辦了。 他欲通過此生閣細(xì)查此案,但無論他出價多少,此生閣對此事始終避而不談。 寧國府的案子五年前也算掀起一場血雨腥風(fēng),憑此生閣的能耐,不可能絲毫不知,不說,便是另有隱情。 故而他吩咐玉衡莊弟子,暗中查了查此生閣的底細(xì)。 季望舒那晚現(xiàn)身束州,他便起了疑心,紅影教魍魎使,竟是青樓掌柜,個中關(guān)系,不言而喻。 顧如許與此生閣的關(guān)系,他能猜出五六分,令他更在意的,是此生閣近日的動向。 據(jù)玉衡莊弟子查探,此生閣近來似乎在查一塊鐵牌子和一把刀,且近三月來,陸陸續(xù)續(xù)有車馬從后巷入閣,皆在子時之后,長街渺無人煙之時,馬匹拖著數(shù)輛木板車,那蒙塵的粗布被風(fēng)掀起一角之時,躲在暗中的劍宗弟子借著月光,瞧見布下的一摞紅纓長矛…… 既然買了兵器,賬目上必有出入記載,可眼下他翻遍了此次偷出的賬本,也不曾看出任何端倪,甚至連一點漏洞都找不出來。 百密必有一疏,如此干凈的賬本,顯然是此生閣有所察覺,早早備好的。 他合上賬本,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大師兄!”門外師弟火急火燎地跑進來尋他。 沈雖白一愣:“何事如此慌張?” “大師兄……大師兄!”師弟跑得太急,氣兒都快喘不過來了,“方才從外頭有只鴿子……” 沈雖白一臉茫然:“鴿子怎么了?” “……鴿子腳上綁著一封信!”師弟驚慌地將手里的信交給他。 信封已拆,他顯然已經(jīng)看過信中內(nèi)容了。 沈雖白接過信,一眼便瞅見信封上貼著三根灰溜溜的鴨毛…… 嗯,沒記錯的話上回是山雞毛來著。 展開宣紙,果不其然,一封鴨血淋淋的信。 師弟苦著臉:“大師兄,這味兒……這味兒也太腥了!” 沈雖白:“……” 他強忍著這股腥臭味兒,看完了信的內(nèi)容。 師弟慌得直打轉(zhuǎn):“大師兄,沈師妹居然被……被……” “被紅影教綁走了?!鄙螂m白接完了他的后半句,“新桐在閻羅殿,此生閣是紅影教的勢力,被察覺到了,他們才對新桐下手,看來是觸到他們的逆鱗了?!?/br> “大師兄,這可如何是好?沈師妹她武藝不精,萬一……” “不妨事。”他將紙擱在案上,“紅影教來信,讓我去瓊山腳下的湖心亭,新桐就在那。” “那我與師兄一同去……” “不行,你留在這?!彼麛嗳痪芙^,“信中有言,只許我一人前去。” “可魔教擺明有詐!” “他們綁走新桐,約我一見,必有斡旋的余地,你同去反而不妥?!彼闷鹫账獎?。 師弟出門去給他牽馬回來,他已收拾妥當(dāng)。 “大師兄,你可小心些。”他滿心擔(dān)憂,這又是鴨毛又是血書的,著實詭異,說不是陷阱他都不信,可大師兄執(zhí)意要去,且沈師妹還在魔教手中,若有個萬一,怕是得出大事。 沈雖白翻身上馬,沖他點點頭:“這幾日暗中盯緊此生閣,我回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是,師兄放心?!?/br> 他駕馬而去,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長街盡頭。 …… 日薄西山,彎月東懸,似是瞬息間,天色便暗了下來。 樹影漸稀,淺淺地映在冰冷的門扉上,如見鬼影。 幽幽燭火,照亮了廊下匾額,漆黑的匾上,冷白的三個字,陰氣森森,曰之:鬼門關(guān)。 厚重的鐵門緊閉,依然能聽見從縫隙中傳出凄厲的哀叫,一聲更甚一聲,令人心生畏懼,過路之人,悄悄瞧上一眼,立馬別開臉,匆匆離去,不敢多作停留。 門內(nèi)。 九九八十一根蠟燭照得滿堂通明,四壁上懸掛著的五百刑具一目了然,有的刃上還殘留著血跡,新血舊痕,層層相疊,斑斑駁駁中還混著猩紅的鐵銹。 冗長的甬道深處,映在墻面上的黑影如扭曲的鬼魂,瘋狂地掙扎著,直到再無力氣…… 一只蒼白細(xì)瘦的手從墨袍下伸出來,推開了其中一扇門,沉悶的鞭笞夾雜著微弱的呻吟從門后傳來。 屋中點了兩盞燈,墻上的人影隨著鞭影顫動,被綁在鐵柱上的人被抽打得渾身血rou模糊,血混著傷口的膿水染透了衣衫,已然交代了半條命,卻還被吊著一口氣,在生死之間不得安寧。 行刑者額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也有些累了,見有人進來,回頭看了一眼,當(dāng)即拱手行禮:“屬下參見殿主!” 阮方霆解下斗篷,鬼面之下,左眼尚能視物,右眼卻一片渾濁。 他還是低估了那支火折子,誰能想到火折子中除了迷藥還摻了毒,毒性并不大,卻不易察覺,他又傷在眼睛上,一時疏忽,待察覺到時,右眼已經(jīng)瞎了。 堂堂長生殿殿主,竟然在一個小丫頭手里著了道,這口氣他如何能咽得下?何況那女子還搶走了他費盡心思奪來的護國令,便是掘地三尺,也得將此人的底細(xì)查清楚! 那女子雖說蒙了面,看不清長相,身手卻不凡,其內(nèi)力深厚,接她一掌時,他一時輕敵,以至于險些沒站穩(wěn)腳跟,這才被她一舉得手。 她逃得太快,追出去的殺手一個都沒能回來,一路橫尸,卻沒見她用任何兵器,故而壓根無從查起。 死在門口的兩具尸體上倒是找到了劍傷,卻看不出是何門何派的招式。 然此后數(shù)名劍宗弟子入城,紅影教在城西又截住了他們要追的人,為護住那人,魍魎使甚至不惜亮出了奪魂弦,逼得他們 不得不撤回城東再做打算,待回過頭才發(fā)覺讓人給調(diào)虎離山了。 被帶走的護國令自那夜后音訊全無,他只得從紅影教和劍宗入手,將長生殿的殺手安插分別安插進犀渠山莊與閻羅殿中。 犀渠山莊的眼線被沈遇察覺,只得將那二人舍為棄子,憑長生殿目前的勢力,與劍宗為敵,怕是討不了什么便宜,何況沈遇素來心思縝密,若讓他察覺更多,反倒不妙。 而閻羅殿那邊,卻是傳回了令他頗感意外的消息。 護國令竟放在紅影教教主顧如許身邊,且就這么大大方方地擱在屋中的架子上,滿不在意到甚至連盒子都沒換一個。 他派去的三人皆是長生殿天字一號的殺手,其中一人還是堂主,命其不惜一切代價將令牌帶回。 江湖傳聞,紅影教在閻羅殿中養(yǎng)了一批暗閣弟子,日夜守在暗處,平日里連氣息都難以察覺,非壇主之上不可知其所在,三人在紅影教足足等了十日,恰好遇上紅影教綁了楚京恭儀郡主之事。 本以為能趁此機會順利將護國令奪回,沒成想沈雖白橫插一腳,令牌沒奪回不說,還損兵折將,至今他心頭還堵著一口氣順不下去呢。 派出去三人,倒是活著回來一個。 能報信兒不假,但長生殿的規(guī)矩卻是壞不得的。 辦事不力,還敢逃回來求饒,委實天真。 他聽完此人的稟報后,便吩咐下去,將人拖進鬼門關(guān)。 鬼門關(guān)刑具五百,近日也該滿一千了,有的事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進了此處,死倒是成了最輕松的法子。 兩月下來,這人已被折騰得不成人樣,卻還備著上好的藥,留著一口氣繼續(xù)折磨。 本該自戕謝罪之人,竟向他求生,他豈能不應(yīng)? “本尊賜你的‘生’,可還滿意?”他走到那人跟前,看注視著這副血rou模糊的軀殼,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殿,殿主饒命……”被捆在柱子上的人吃力地睜開眼,本是精于殺戮的無情之人,硬生生被折磨得苦苦求饒。 “本尊不是讓你活著嗎?”阮方霆道。 “屬下知錯了,求您……求您再給屬下一個機會……”這兩個月的折磨,令他生不如死,每日一睜眼便是各種刑具,便是昏死過去,只要還有一口氣,行刑之人必讓他清醒著受刑,片刻不得歇。 殿中的長生丹平日里最是珍貴,便是堂主都不定能得一枚,卻用來吊著他的命,將這折磨日復(fù)一日地繼續(xù)下去。 這種滋味,便是神仙,都受不住。 阮方霆緩緩道:“昨日紅影教綁走了犀渠山莊的大小姐沈新桐,以此為餌要挾身在青州的沈雖白前去,劍宗與紅影教幾次 三番與我長生殿為敵,長生殿總該‘禮尚往來’——” 聞言,他立刻抬起頭,急切地望著阮方霆:“屬下愿前去,除去阻礙殿主之人!……” 阮方霆勾了勾嘴角,命人將他放下來,將一只青色的小瓷瓶丟給他:“瓊山腳下的湖心亭,顧如許與那沈雖白都不是省油的燈,本尊許你再帶兩人前去,若再失手,你便在這座鬼門關(guān)中了卻殘生罷?!?/br> 他撿起那只小瓷瓶,強忍住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痛,跪在阮方霆腳下磕頭:“多謝殿主!屬下定不會再讓您失望!……”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緊緊攥著小瓷瓶,一步一趔趄地走出了這間噩夢般的屋子。 行刑之人乃是這鬼門關(guān)的堂主,不過加冠之年,卻深諳刑訊之道,深得阮方霆賞識。他見那弟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感激離去,便放下了手中的鞭子。 “教主,顧如許雖年輕,武功卻深不可測,行事亦十分古怪,劍宗沈雖白也不好對付,屬下斗膽,只派三人前去,是否不妥?” 阮方霆瞥了他一眼:“本尊自然曉得這二人不是軟柿子,顧如許命硬,上回連你都讓她跑了,想要她的命,怕是沒那么容易。” “是屬下疏忽了,沒想到她中了‘?dāng)嗷辍€能活著回到閻羅殿。”搖曳的燭光中,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抿著唇,似乎頗為不解。 “無妨,此次本尊想要的也不是他二人性命,鐵板難踢,軟柿卻好捏?!比罘仅馕渡铋L地笑了笑,“此次顧如許敢綁走沈新桐,要挾沈雖白,雖不知她所圖為何,但這位沈家大小姐可是劍宗門下的寶貝疙瘩,若是她死在顧如許的眼皮子底下,不知沈宗主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