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世
啞仆可以說是藥院的管家,即使是在主人都不在的情況下,他也能將事情辦的妥妥當當。 院子里掛滿了白幡布,正屋門口的兩邊柱子上貼著挽聯(lián),院中草木枝葉低垂,黯然失色。 按照規(guī)矩,剛逝去的人,要在家中停靈七天才能夠下葬,因此馮煥林此時還沒有入殮,尸體暫放在正屋他原本的床鋪上。啞仆索性就將正屋布置成了靈堂。 當舒殿合走進正屋的時候,一個偌大的黑白奠字闖入眼簾,桌上的兩支白蠟剛燒去了一半。供桌前銅盆里的紙錢仍未燃盡,冒著斑斑點點的火星,時不時冒出一股濃煙。 她恍惚間,仿佛還能夠聽到師傅的咳嗽聲。 舒殿合只手扶著門框,蒼白著臉,啞聲問道:“啞叔,師傅去世幾天了?” 啞仆能夠讀懂唇語,在舒殿合面前伸出了一個巴掌加一根手指:“六日?!?/br> “那我昏睡了幾天了?” 啞仆收起了三根手指:“三日?!?/br> 六日,今日一過,師傅便要入土為安。 舒殿合慘淡的一笑,醒來了還能趕上最后一眼,要是再晚一點,她可能連師傅的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在師傅臨終前,唯一的徒弟卻沒有侍奉在他的跟前,她是如何的不孝。 舒殿合閉上眼睛,片刻之后,復又睜開,眼底悲涼的情緒已被藏起,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靠近那張床,像是害怕驚醒熟睡的人一般。 床上的馮煥林,雙眼緊閉,面容祥和,僅是雙唇略白,沒了氣息,頜下的長須被梳的齊整,薄被蓋到腋下,身上穿的是他平常最喜愛的一套長袍。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他這副模樣,還以為他只是睡著了而已。 舒殿合雙腿一曲,直直地跪在了床前,啞仆的身體一怔,又無奈的松下來。 師傅的身體一直不好,生死無常,舒殿合早就預料到了這天。只是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被喚去了京都,治療一個無法拒絕的尊貴者。若是自己能再快一點趕回來,就不至于與師傅錯過…怎么就不能再快一點? 她從薄被底下,輕輕地牽出馮煥林的手。 這只手,曾經(jīng)撫摸過她的頭,為她細心指點過醫(yī)書,扶著她的手拿起稱藥的戥子,帶著她一步步進入醫(yī)門,如今卻失去了往日的溫暖。 她欲哭無淚,所有的悲痛一時之間都堵在了心口,無法宣泄,只能死死握住馮煥林的手,臉頰貼在上面,雙眼通紅欲裂。 啞仆看著舒殿合單薄的背影,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面臨著痛失親人的巨大悲傷,自己想勸勸她,卻苦于無法發(fā)出聲音,氣的又蹦又跳,黑白參半的頭發(fā)被扯的凌亂。 他突然想到什么了,身型一頓,連忙沖到床邊的書柜前,從上面拿下一個木盒來,塞到舒殿合的懷里。 舒殿合稍稍有些反應,遲鈍的抬起頭:“這是什么?” 啞仆慌亂的比比劃劃,又作出寫字的動作。 “這是師傅留給我的遺書嗎?” 啞仆快速的點頭。 舒殿合松開馮煥林的手,將它塞回原來的位置,并仔細的蓋好被子,然后打開了那個盒子。 第一眼就看到了盒子里裝著的信封,紅底上并沒有寫名字,但是這如果不是寫給舒殿合的,又會是給誰的?啞仆時刻候在馮煥林的身邊,不需要用書信來交代遺言。 舒殿合顫抖著手打開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跡映入眸子,寫滿了對舒殿合未來的擔憂和細心叮囑。木盒順著她的衣袍滑落到地上。 “殿合吾徒: 近日山中回暖,為師臥榻之時常想念山中菰菜純羹之味。汝兒時隨吾上山,哭鬧不止,吾膝下未有兒女,不知如何應對,只能采菰菜搗汁或煮粥為食,使汝灌飲飽腹,稍為之安?;腥皇畮纵d,汝已翩翩妙齡,非昔日小兒了。然汝去京中,為師日夜掛念,方覺小兒如師之心rou,遠游則日夜益思不能止。 本想等汝歸來,然為師身體每況愈下,油盡燈枯矣。為師常說,生死有命,故而不為念此殘身,只有一事,想與汝說。 汝常問為師,家人在何處,為師總說會有相聚之日。但倏忽老病,只能告知汝真相。汝非為師所撿,乃吾胞弟所托。 永康七年十月四日,吾于京郊草廬制藥,吾弟冥夜數(shù)騎奔馳而來,披發(fā)亂衣,懷抱一兩歲女孩扣門。見吾之后,泣涕而拜,將女孩托付于吾,要吾以死護之,攜孩遠去不可回京。待吾應下,眾騎又擁吾弟而去,再無消息。當年汝是從何而來,吾也不知。唯一線索便是吾弟留下來的一樣東西。夾藏于醫(yī)書之中,與此信一同置于盒內(nèi),現(xiàn)下交還給你。此物工藝之精湛,以為師之淺薄,只能識得這非民間普通工匠所能打造出來的,應是皇宮內(nèi)院之物。若是汝欲得知自己的身世,須往京都查明。謹記為師在汝臨行前的叮囑…” 舒殿合伸手撈回木盒,里面還有一本馮煥林以一生經(jīng)驗匯總成的醫(yī)書。方才是她太心急,所以沒有注意到。 她掏出醫(yī)書,夾藏在醫(yī)書的玉鎖,順勢而出,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舒殿合的手掌心。 瞧著掌心那塊玉鎖,舒殿合瞳孔驟然一縮,因為這塊玉鎖,竟和公主給她的那一塊如出一轍。是巧合?是有故?詫異之后,她暫時先放下這個問題,接著看信。 “…生死由命,為師早知壽命將至,恐時限不遠。若是你回來之后,為師已然去也,勿悲勿念。望你能承托為師之志,救世濟人,勿讓醫(yī)術荒廢。” 舒殿合讀罷信,將玉鎖和信紙緊握在手中,手臂撐在膝蓋上,低垂著頭,啞奴從背后看到她的肩膀隱約在顫抖。 當山頭落滿白紙,烏鴉哭啼,白幡隨風舞動,便是人間骨rou分離之時。 剛掘起的黃土猶帶水分,新立的石碑上鐫刻著馮煥林的名字,墨跡尚未干涸。 一身麻孝的舒殿合跪在馮煥林的墳前,久久不愿起身,啞仆拍拍她的肩頭,示意她該回去了。 舒殿合不動如山,雙目無神,仿佛靈魂也跟著師傅一起走了,啞仆嘆了一口氣,只能任由她去。 舒殿合不吃不喝在馮煥林的墓前跪了三天三夜,直至再次暈了過去,才被啞仆救了回來。 等舒殿合再次蘇醒時,已經(jīng)從巨大的悲傷中緩解過來了,無意間摸到袖子里硬物,將其拿出來了。 她凝望著眼前這兩塊相同的玉鎖,陷入沉思。 其中一塊玉鎖,師傅的遺書中告知,與她的身世有關。 另一塊是公主贈與她的,公主說過這塊玉鎖是她五歲時太子給的。那么太子的玉鎖是從何而來的?太子與自己有什么干系? 兩塊玉鎖不僅外觀上一模一樣,甚至連細節(jié)都大致相同,不難看出是同出一個工匠之手。雕刻這兩塊玉鎖的工匠,現(xiàn)在身在何處?是否尚在人世?是否在皇宮內(nèi)? 原本應是一對的玉鎖,又因何故分離失散? 因師傅之前交給她的那封信,她在宮中的時候,特意拿著馮煥森的名諱,詢問過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得知師傅的弟弟如今已經(jīng)官至丞相,今非昔比。原本她打算登門拜訪代師傅送去問候的,然直至離京之日,□□無暇,更兼無法隨意的出入皇宮,只得作罷。 師傅的遺書中,直言自己是馮煥森抱來給他的。 自己是什么身份,會和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扯上相關?馮煥森又為什么讓師傅攜自己遠去,不可入京? 師傅讓她遇到困難,就尋馮煥森求助的用意,難道只是讓自己得到幫助? 待她理清楚這些如亂麻的頭緒之后,方才發(fā)覺自己的身世撲朔迷離,且必然與皇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能只是自幼遭到父母遺棄,或者父母不幸雙雙殞命,在臨危之際被師傅好心收養(yǎng)的可憐孤兒罷了。師傅的遺書卻將她以往的所有猜測和認命推翻,這無疑引起了舒殿合探究清楚之心。 她將所有的問題都歸結一處,唯一的線索指向了京都??磥碓偃胍惶司┒紕菰诒匦小?/br> 師傅剛剛駕鶴西去不久,尸骨未寒,她不忍心,也不能夠立即就棄師傅而去。至少要先為師傅守孝三月,再去往京都調(diào)查自己的身世謎題也不遲。 她想清楚之后,已然在心里做好了決定。 等所有的令她困惑的謎團都解開之后,她就再次回來陪伴師傅。 舒殿合在藥院中一邊為馮煥林守靈,一邊靜養(yǎng)受損的身體,足足待滿三個多月,才打算再次動身去京都。 啞奴想跟著她一起去,好照顧她,卻被舒殿合勸阻住。 啞奴雖然口不能言,但是所有他能夠做到的事,都會做的妥妥當當,腦子甚至比那些健全的人還要靈活。舒殿合身邊沒有丫鬟,在她自己還不懂事的時候,吃喝住行,包括衣物的縫縫補補,都是由啞奴用一雙粗糙的大手來完成的。 啞奴愿意一直照顧她當然是好。 但是,她怕此去有什么危險,萬一連累了啞奴怎么辦?… ※※※※※※※※※※※※※※※※※※※※ 恭喜又一位師傅在我的筆下殺青。 是因為喜歡《新女駙馬》這部電視劇,才動筆寫這篇文的,沒有什么目的,就是想把我喜歡的cp按頭在一起?。?!ti甜甜蜜蜜!??!讓更多的人,陪我一起嗑糖?。。。「兄x在2020-04-17 19:57:14~2020-04-18 19:55: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蘇木、溜溜小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rou包子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lamei4. (woo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