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秘密
洺哥哥和魑魅回來了,舒沅不敢在煉毒的院子外停留,而毒奴也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門口的石階上等她。 她少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沒人可以分享她的話本子,無聊孤寂的時光更難打發(fā),她時常盯著窗外的垂柳發(fā)呆,看著婀娜輕盈的柳條垂到地面,又被風(fēng)輕輕吹起,漂浮在空中。 日復(fù)一日沉悶安靜的生活卻在有一天被持續(xù)不斷的嘶嚎打破。 “啊……”是從煉毒的小院傳來的,舒沅知道這是毒奴的聲音,沙啞的嗓音,一聲高過一聲,凄厲無比,仿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隨后卻又漸漸下沉,只剩下咬牙的悶哼,像是被人塞進袋子里,口齒不清的喊叫。 舒沅抬頭看了一眼舉著書卷,神色泰然的舒洺,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聽到窗外的聲音。 她掩下心中的不安,垂眸安靜的翻動手中的書頁,突然抬起頭來,對舒洺說道:“哥哥,魑魅是在做什么?” 舒洺放下書卷,定眸望著她,隨意的淡然道:“不過是試毒罷了,你以前不也聽過這種慘叫嗎?” “可是這也太吵了……我一個字都看不下去?!?/br> “那是你心不靜?!笔鏇车滟捻訐P起一絲不悅,隨即冷笑,“不過一個可有可無的毒奴,死了便死了?!?/br> 舒沅知道哥哥的性子冷漠,視人命如草芥,她縱使心中的不滿,也不敢反抗他。 她低頭繼續(xù)看著手中的書卷,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毒奴哀痛的嘶嚎一直在耳邊回響,攪得她心緒不寧,她不禁想起到曾經(jīng)那個在她面前哀嚎的女人,她的手指漸漸發(fā)冷,一直冷到腳底。 她用手堵住耳朵,將自己與外面的世界隔絕起來。 半夜,她偷偷溜出自己的閨房,小心翼翼的來到煉毒的院子,毒奴住在西側(cè)的柴房里。 她躡手躡腳的推開門,他側(cè)躺在地上,發(fā)髻披散開來,手臂抱著膝蓋,像一只受傷的小獸縮在角落里,獨自舔舐傷口。 舒沅蹲了下來,輕輕喚道:“毒奴?” “小姐,你怎么來了?”他的身子抖了抖,倒抽一口冷氣,艱難的跪坐起來,他的臉上還有幾道暗紅的鞭痕,潰爛的傷口被打的皮rou翻飛。 “我有些放心不下你?!?/br> 舒沅想碰他的臉,看著那些猙獰的傷口,卻驀然收回手,握拳顫聲道:“他打你了?” “我不礙事?!倍九陌档耐自陴嵉脑氯A之下,閃動著微光,跟流瀉的月光一樣冰冷。 “我?guī)Я藗?,你傷在哪了?”她想去扯開他的衣裳瞧個明白,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她輕輕的說道:“冒昧了?!?/br> 不等他同意,解開他的上衣,他也沒有掙扎,可能是疼的無法掙扎,任由她把自己的上半身脫得精光。麥色的肌膚上滿是縱橫交錯的鞭痕,像無數(shù)條碩大的蜈蚣爬滿了他的身體。 胸口處竟然還有彎曲的凸起,像是有什么東西埋在肌膚里。 “他竟然給你種下斷骨鉤?”斷骨鉤,鋒利無比的鉤子,把細小的鉤子刺進肌膚里,每動一次,鉤子就會更深一步扎進血rou里,讓人痛不欲生,直至勾住骨頭,將它割斷為止。 她按住他胸口上的xue道,有些開心的笑道:“還好魑魅以前教過我,如何解開斷骨鉤的折磨,我以為一輩子都用不上呢!” “小姐不怕主人發(fā)現(xiàn)嗎?” “有哥哥在,我才不怕他,他最多罵我?guī)拙?,吶,這鉤子還是必須得靠內(nèi)力逼出來,不過你現(xiàn)在不能用內(nèi)力,免得他發(fā)現(xiàn)了,但你無論怎么動都不會痛,鉤子也不會扎進你的骨頭里?!狈椒ê芎唵危驺涞谝淮螌W(xué)的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 “謝謝小姐?!?/br> 舒沅替他按壓學(xué)位后,掏出手帕,將自己的手仔細擦拭干凈。她的眼里藏著一絲厭惡,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她似是不解的問道:“不過他為什么要打你?” “因為他解不出他新研制的毒?!倍九恼f道,他不明白為什么她會厭惡他。 “別擔心,最多三個月,他一定會解出來的,沒有什么毒能難倒他?!?/br> 他望著她,黝黑深沉的眸子帶著一絲探究:“小姐,你是在可憐我嗎?”既然厭惡他,為什么還要可憐他。 舒沅搖搖頭,說道:“我覺得你很特別,跟以往的毒奴有所不同,他們不會像你這般隨和,也不會跟我玩?!?/br> 毒奴輕笑一聲,冷硬的五官變得柔和起來:“我也只有小姐愿意跟我玩?!?/br> “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只要你不死,魑魅玩膩之后,自會扔了你?!笔驺溧嵵氐恼f道。 “若我離開了,豈不是沒人陪你玩了?” “不會,若是那個時候,漫漫也長大了,她會陪我玩。” “小小姐現(xiàn)在也在和你玩。”毒奴皺眉,冷冷的吐出一句。 “她現(xiàn)在還小,玩得東西都太幼稚了?!笔驺淅碇睔鈮训恼f道,又傷感的嘆了口氣,她真的不想和漫漫玩千篇一律的過家家啊。 “……” 她把金瘡藥放到地上,低低道:“我該回去了,你找個隱秘的地方藏好,疼的時候都擦一下吧?!?/br> 毒奴突然說道:“小姐,我很臟嗎?” “為什么這么問?” “你碰了我之后,一直用手帕擦拭手。” 她背脊一僵,將手帕攥的死死的,尷尬的擠出笑容:“你想多了?!?/br> 舒沅快步的走出院子,她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閨房,而是來到水井邊,舀起水桶里的水,瘋狂的擦拭剛剛觸碰過毒奴身體的雙手,雙手被她揩的發(fā)紅,她仍是不滿足的一般,繼續(xù)把手伸進水桶里,一遍又一遍的洗著自己的雙手,似要把手上的皮都給刮下來。最后,她看著那桶她洗過的水,胃里翻滾不止,惡心的感覺涌上喉嚨,再也忍不住的趴在水井邊嘔吐起來。 果然,只要她碰到外人赤裸的肌膚,胃里的惡心便會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沅沅,你怎么又吐了?”舒洺將她扶起,眉心緊縮,神色掩飾不住的擔憂。 “我剛剛?cè)タ炊九?,還解了他的斷骨鉤……”她雙目無神的看著遠方,苦澀一笑,“我只不過點了他幾個xue位,便令我惡心的泛嘔,這病以前沒這么嚴重的……” “沅沅,這只是你的心魔,她已經(jīng)死了,這一切都過去了?!笔鏇诚氚阉Ьo懷里,卻怕引得她又一次發(fā)病嘔吐,只得顫抖的抓著她的手臂,眸底復(fù)雜難辨的情緒激烈的涌動著,并透露著無限的深深悔恨。 “是嗎……她真的死了嗎……”她低低嘆息,掙開他桎梏著自己的手臂,搖搖晃晃的往回走去。 ————————————————分—————————————————— 舒沅第二天出現(xiàn)的時候,神態(tài)舉止又恢復(fù)了正常,似是昨晚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 魑魅遞給她一半西瓜,說道:“快嘗嘗,我從外面扛回來的,一直放在冰窖里保存著。” 舒沅咬了一口,頓時覺得香甜涼涼的汁液滲透到了骨子里,身上悶熱的暑氣也霎時驅(qū)散不少,她一連啃了好幾塊西瓜,撫摸這著快要撐破的肚子,癱在搖椅上曬太陽。 她懶洋洋的說道:“你們這次出去,有聽到什么江湖八卦嗎?” 魑魅挑眉:“你就這么喜歡聽那些無聊的東西嗎?漫漫你可喜歡?” 漫漫搖搖頭,坐到舒沅的身邊,把頭趴在她的腿上,稚氣的說道:“我可不喜歡聽那些,還不如聽沅沅姐說鬼故事呢!” 舒洺淡淡說道:“沅沅不過是對外面的世界好奇罷了?!?/br> “對啊,我天天呆在谷里快要悶死了!魑魅你就說給我聽聽吧!”舒沅低聲央求道,明亮瑩透的褐眸,乞求的望著他。 看著她那張臉,魑魅有瞬間的失神,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仿若見到了畫中的神女,姿色天然,占盡風(fēng)流,讓他想起了只開一瞬的曇花,雖然只是轉(zhuǎn)瞬即逝的美好,卻活得絢爛奪目,耀如春華。 他真心覺得,以沅沅的盛顏仙姿,即使不施粉黛,依舊是當之無愧的武林第一美人,當她認真望著你的時候,眼角眉梢中蘊著的淺淡輕愁,惹人愛憐不已。但她開心時又像個妖精,每一次低眉微笑時,那一分妖嬈的風(fēng)情真是動人心魄。 若是任何一個女人擁有這張舉世無雙,傾國傾城的容顏,必定滿心歡喜,可她卻是很討厭的,甚至是厭惡到極點。 他知道她努力隱藏的秘密,又是自己深愛之人的親meimei,更是不忍心拒絕她,于是說道:“那好,我就跟你說說咱們嶺湖之上的魔教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