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燕子，你在哪兒？青燕子---”

    山林里一片寂靜，一片狼藉，花九重到處找，終于在落葉堆里刨出還憋著一口氣的青燕子。

    她衣衫襤褸，血流一地，已是燃到盡頭的殘燭，即將熄滅。

    “本來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副模樣，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我該怎么幫你---告訴我---我要怎么幫你---是殺了你---等你死而復(fù)生——還是帶你回盛京城，去找梅長雪---對，去找梅長雪，她是命女，她一定有辦法救你---對，她有辦法---”

    “來不及了---”她艱難地側(cè)頭，看向由遠(yuǎn)及近的天邊祥云，“他們來了---哪兒也去不了---”

    竟然引巫山神使，來對付她。但若是沒有冰心果作引，巫山神使也不會來到此處。如此說來，赤霄子定然就在附近看著這場好戲。

    好算計，好興致?。?/br>
    ——

    “他們？他們是誰---”

    “巫山掌劍神使——”

    比前些日子被赤霄子所傷的執(zhí)法神使修為更高。

    她慢慢抬起右手，將那沾了血的劍形掛墜放入他的掌心。掛墜接觸到他掌心的生命線，瞬間化作一把靈光閃閃的神兵。靈光鉆進(jìn)他的雙眼，進(jìn)入他的腦海，化作一翩翩神君，正是鶴戾的模樣，只是更加脫俗。

    神君朝著花九重單膝跪地，敬聲道：

    【主人---】

    ——

    等花九重睜開眼，只見青燕子心口插著劍，劍柄就握在他手里。

    “——”

    他做了什么？

    為何要在此時補(bǔ)刀，他被神兵所惑，可為何他都沒掙扎一下？難道這就是他本質(zhì)，極致的無情，極致的邪惡，極度的自私嗎？

    “青——青燕子——”

    青燕子的神情很平靜，絲毫也不覺得意外。這劍靈極強(qiáng)，能控制活物幫他報仇，所以青燕子才選擇在這時候，將劍交給他。

    可他似乎接受不了這結(jié)局。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我---不是我---”

    哀嘯聲，引起祥云之上的巫山神使的注意，他們還看到了冰心果的寒光，加速朝這邊移動。

    ——

    “第一次死在你手里，我成了青女。最后一次死在你手里，了此殘生，也算是有始有終吧。我聽說，巫山那邊有關(guān)于我的傳言，說我罪大惡極，死后也不得輪回，需得在輪回之崖，服刑一萬年，才能洗清我的罪孽?；ň胖?，我能奢望你，在往后的一萬年里，照顧好阿梅，照顧好南風(fēng)，照顧好所有我在乎的人嗎？我能奢望你，代替我，繼續(xù)尋找九命天女嗎？”

    她的語氣平靜，花九重倒是泣不成聲，好像即將面臨死亡的人是他一樣。

    “你太狠了---十年八年也就夠了，你還想利用我一萬年---”

    “或許沒那么久遠(yuǎn)。或許很快，你就可以找到九命天女?；蛟S很快，你就能找到作為神的樂趣，一萬年，眨眼睛就過去了---”說著，她又吐了一口血，這次血里有顆閃著金光石頭，“來，拿著?！?/br>
    “這是什么？”

    “千面女管這叫佛骨舍利，我仔細(xì)瞧過，這不是骨頭，是石頭。傳說，九命天女曾游離人間，偶遇一位苦行僧，將萬靈之書贈與他。我估計是九命天女被苦行僧的慈悲所感化，便賜其長生之福。在那之前，只有七七命女鵲橋仙。九命天女為了苦行僧，打破了規(guī)矩，七月七還未來臨，她便以此石為媒介，將蘊(yùn)藏生命之水的星云，賜予苦行僧。于是人世間，便有了罕見的命男?！?/br>
    自從石頭里的星云被千面女吸收后，這石頭變成了一具空殼。千面女誤以為是佛骨舍利，是寶物，所以一直珍藏。殊不知，那不過是佛陀為了防止千面女將來后悔，刻意留給她的一條退路。如今由青女命格分解而成的星云，青燕子已將晦氣凈化，全部封存在石頭中，只要他心甘情愿地接過去，命格轉(zhuǎn)贈儀式便完成了。

    想來他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讓她失望。

    ——

    巫山神使的祥云落在山林上空，映在她的眼眸里，一片璀璨。

    “還有一些瑣碎之事，我交代給了劍靈，他會在你需要的時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花九重，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他想問她，能不能不要走，可她的回答必然是‘不能’。他想問她，可曾對他有過一絲一毫的情誼，她的回答想必會是‘有，不多，就一絲，一毫---’這般敷衍。眼淚也絕望地停止了流動，他還想問什么啊，還期待什么呢？

    “能不能，時常托個夢給我？”

    她笑了，說：

    “我盡量---”

    笑容在她臉上凝聚，一口氣飄出，她死了。

    靈魂離體，輪回的漩渦在尸體附近盤旋。

    她的靈魂來到漩渦邊緣，回望淚流不止的他，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崩潰至此，心中竟有些不忍了。

    【花九重，想開些——】

    這不是死亡，而是重生。

    無數(shù)鐵鏈從漩渦中鉆出，將她拽入漩渦。

    地獄使者的聲音，回蕩黃泉道:

    【青燕子，二十六歲，三萬八千四十五條人命債，有血光為證——囚于地獄深淵，焚心萬年——】

    ——

    “你就這樣走了，不怕我出爾反爾嗎？你知道，我不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你就這么堅信，我不會辜負(fù)你嗎？青燕子——”

    抱緊她涼透了的身子，淚水打濕面龐，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你是故意的---”

    從腳到頭，慢慢沙化。

    與大地融為一體，彷如她從未出現(xiàn)過。

    ——

    此時，藏在暗處的赤霄子暗暗將冰心果引至花九重身邊。借刀殺人，他要?dú)Я饲嘌嘧幼詈蟮哪钕搿?/br>
    “妖女，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至始至終，青燕子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會信。

    ——

    那日，青燕子等人慘遭赤霄子埋伏。

    【到底要我解釋多少遍，我沒有出賣你。冰心果與神樹相連，只要使用冰心果，必然會驚動巫山。你在人間一直相安無事，不是你小心翼翼，而是因?yàn)槟愀静恢涝趺词褂帽墓??！?/br>
    【胡說！】赤霄子俊臉漲紅，狠色更濃，說，【狂妄自大!我看守神樹多年，怎會不知！】

    【看守和研究是兩回事，不要混為一談。我且問你，巫山神樹屬火，為何會結(jié)冰心果，你有想過嗎？】

    【這---】

    【那是因?yàn)椋飿O必反，相克相生。神樹結(jié)冰心果，也是為了壓制自身的火屬性，與世長存。否則一旦失控，整個巫山都得遭殃。你知道你盜走冰心果，對巫山造成多大的困擾嗎？巫皇座下有七位大將，年年需給神樹加持封印咒法---而那咒法，雖然暫時封印住了神樹的火力，卻會讓神樹更加暴躁---有朝一日沖破咒法，九萬萬巫山之靈，必遭其害---而這些，都是因?yàn)槟氵@個不懂古董卻偏要藏寶的巫山敗類造成的---】

    ——

    “竟敢罵我是敗類!便是讓你魂飛魄散，難消我心頭只恨!”

    十指握成拳頭，嘎吱嘎吱響。

    他悄悄藏回暗處，靜候一場神人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