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煜也不惱，還貼心地又問了一遍。

    裴太傅回神，搖了搖頭，有些悵然：“如今微臣現(xiàn)在官居太師，又兼妻賢子孝，家中不缺吃喝，眼看還要抱孫了……人生如此，還有什么可求的？”

    赫連煜看著他：“可要為兒女求個前程？”

    裴太傅搖頭：“兒孫自有兒孫福，由他們自去吧?！鳖D了頓，他仿佛想起一事，看向赫連煜，道，“倒有一事，想請皇上通情?！?/br>
    “但說無妨?！?/br>
    “微臣小女今年不過十四，也參加了此次選秀。微臣擔(dān)心她留在宮里會惹出麻煩，懇請皇上……”

    赫連煜看著他：“愛卿可知，朕此次選秀，是為立后。”

    這是赤l(xiāng)uoluo的暗示了。

    裴太傅苦笑：“微臣這位女兒打小在北地長大，加上微臣之妻雖賢，卻與那端莊婦人大相徑庭，在她教導(dǎo)之下，微臣之女頗有些……驕縱。這種性子，實(shí)不適合待在宮里，更別說母儀天下。再者，微臣如今已官至太師，手中還掌著兵權(quán)，若是微臣之女再任皇后……這般榮寵，實(shí)非幸事。就算微臣把得住，別人也不一定把得住?！?/br>
    他雙手抱拳，拱手道，“微臣還想安安穩(wěn)穩(wěn)多活幾年，還想含飴弄孫，懇請皇上三思。”

    倆人坐下后，赫連煜首次露出笑意：“裴愛卿倒是想得通透?！?/br>
    這便是應(yīng)了的意思了。裴太傅暗松了口氣，跟著笑起來：“微臣不過是了解女兒罷了。”

    赫連煜又問：“裴愛卿以為，朕該選個什么樣的姑娘當(dāng)皇后？知書達(dá)理或溫婉端莊？抑或是兼具？”

    “溫婉端莊……”裴太傅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有些失神。

    赫連煜也不催，端起茶盞慢慢品。

    半晌，裴太傅恍然回神，道：“若是可以，還是選那大方得體些的。”他微微嘆氣，“溫婉大都多愁善感，這種性子，總是……”

    “嗯。”赫連煜放下茶盞，“看來愛卿與朕不謀而合。”

    “……”裴太傅看著他，“微臣記得，皇上曾說要選那能騎能射之人？竟不是與常太傅說笑？”

    赫連煜點(diǎn)頭。

    “……皇上有人選了？”

    赫連煜勾唇：“愛卿且看著?！?/br>
    裴太傅懂了：“看來，過幾個月，朝堂又得炸開鍋了?！?/br>
    赫連煜笑而不語。

    裴太傅捏了捏眉心：“哎，您這性子，跟你——”他頓了頓，含糊道，“真不像?！?/br>
    赫連煜卻知道他含糊掉的那個詞是什么。

    裴太傅沒有明說的人，是他那位早逝的娘，姚文心。

    第054章 看不見

    說起來, 裴太傅與赫連煜還有那么點(diǎn)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裴太傅本名裴成翰，今年四十二，與姚文心是青梅竹馬。

    裴家姚家是鄰居, 倆人從小一塊兒長大, 是真真正正的情投意合。

    在裴成翰十六歲拿下秀才功名后，倆家也默許了將來的親事, 倆人自然走得愈發(fā)近了。

    可姚文心長得實(shí)在太好了, 十里八鄉(xiāng)都找不出比她更出挑的。

    恰好那一年選秀, 地方官員找上姚父，姚父耳根子軟，又被那無上的富貴勾了心魂, 轉(zhuǎn)頭就把十六歲花兒般的姚文心送進(jìn)那選秀隊(duì)伍里。

    姚文心性子軟，被父母連哄帶嚇的, 以為自己若是不從，家里就會被殺頭，哭哭啼啼地進(jìn)了宮。

    果真中選。

    姚文心長得漂亮，雖然每日愁眉不展的, 竟也有幾分西子捧心的嬌弱感。加之她性子溫軟不驕縱，竟得了元豐帝的寵愛, 進(jìn)宮不到一年，就誕下龍三子赫連煜，被封為麗妃。

    一時間風(fēng)光無兩。

    姚文心卻病了。

    其實(shí)未生孩子前，她也是隔山差五召太醫(yī)。問題倒是不嚴(yán)重, 太醫(yī)也只是開些舒肝郁結(jié)、安心凝神的調(diào)理藥。

    她平日都是一副愁緒縈面的模樣, 大伙只當(dāng)她生性多愁善感，并未多想。

    待三皇子出生后，她卻愈發(fā)頻繁的召喚太醫(yī), 但太醫(yī)所開方子，依然只是些舒肝郁結(jié)、安心凝神的藥物。

    再然后，宮里便多了許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暗指麗妃與太醫(yī)有染。

    不知怎地，這些流言竟傳到了□□耳朵里。這還得了，他當(dāng)即移駕麗妃居住的玉芙宮。

    也不知道發(fā)生什么情況，當(dāng)日的□□勃然大怒，當(dāng)場將麗妃并三皇子打入冷宮。

    所有人猶自驚疑不定呢，當(dāng)晚，被貶為貴人的麗妃就懸了梁。

    如是，那無端由來的流言便仿佛被坐實(shí)了。

    ……

    言歸正傳。

    提起早逝的姚文心，赫連煜挑了挑眉，看向裴太傅：“愛卿此言差矣。若是朕的性子像母后，你我定然不能對坐閑談?！?/br>
    姚文心已被他追封為圣母皇太后，稱其為母后并無不妥。

    裴成翰啞然，繼而失笑：“皇上說的對……”若是皇上跟文心一般嬌滴滴的，如何能從冷宮殺出，坐上龍椅？

    他嘆了口氣，“是她沒有福氣?！?/br>
    赫連煜打量他兩眼，道：“朕聽說愛卿伉儷情深，還以為你已經(jīng)釋懷了?！?/br>
    裴成翰有點(diǎn)尷尬。他輕咳一聲：“不管如何，她也算是微臣舊友，更是微臣看著長大的……微臣、微臣只是有感而發(fā)罷了?！?/br>
    赫連煜擺擺手：“朕沒有怪你的意思。愛卿重情重義，朕甚是欣賞，豈會因此責(zé)怪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