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長扶了扶鏡框，“是這樣沒錯，但原則是先從縣教育局那里查起?！?/br>
    張福年開始行哀兵之計，“領導，我們農(nóng)家子弟，上這么多年學真的很不容易，求您通融一下。我們借了錢和糧票到這里來的，請您幫幫忙，這關(guān)系到我兄弟一輩子的前程。”

    副局長又扶了扶鏡框，“這樣，你們在這里等等，我進去看看?！?/br>
    張福年知道不能再強求，只能答應在這里等著。

    誰知等了一天，副局長都沒有出來。張福年放開五識，察覺到副局長還在里面沒有從別的地方離開。

    副局長忙得很，開會、寫報告、處理各種各樣的工作，忙到天黑，他出了辦公大樓，忽然看到大門口那兩個少年仍舊執(zhí)著地等在那里。

    副局長站在門口猶豫了許久，看著兩個少年樸素的穿著，然后他調(diào)轉(zhuǎn)頭進了檔案室。

    他要查某個縣的錄取情況，這個是他的職務范圍之內(nèi)的權(quán)力，也是正常情況。

    臨近錄取季節(jié)，招辦處異常忙碌，辦事員今天正好加班，把該縣的錄取一覽表給他看了看。

    副局長找到了陳永康的名字，后面赫然是首都一所醫(yī)科大學，而且，通知書已經(jīng)發(fā)往該縣教育局。

    看到了結(jié)果后，副局長再次出了大門。

    張福年連忙帶著陳永康再次迎接了過來，“領導，您辛苦了，忙了一整天?！?/br>
    副局長對陳永康道，“你的通知書已經(jīng)到縣教育局了?！?/br>
    張福年假裝驚奇，“領導，我們學校所有人都收到了通知書，只有我兄弟沒有?！?/br>
    副局長扶了扶鏡框，“你們?nèi)タh教育局再問問?！?/br>
    張福年忽然拉住副局長的手，“領導，您送佛送到西，能不能給開個證明，證明陳永康真的被大學錄取了？”

    副局長搖頭，“這個證明沒法開，你去縣教育局問，就說已經(jīng)來這邊查過了，如果他們還是否認，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就說你已經(jīng)把問題反饋給了省報?！?/br>
    張福年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多謝領導指點，多謝您費心了。”

    副局長微笑，“去吧，考大學不容易，希望你們以后前程似錦?！?/br>
    兄弟兩個又說了一堆感激的話，副局長徑直走了。

    當天夜里，兄弟兩個在地區(qū)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返回了縣城。

    縣教育局這邊同樣也是不讓進，張福年轉(zhuǎn)回去，直接找班主任。

    班主任聽到他們已經(jīng)去了地區(qū)教育局，手里的筆抖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通知書都是縣教育局送來的?！?/br>
    張福年知道，班主任肯定知道些什么，“老師，陳永康確實被錄取了，地區(qū)教育局那邊的領導親口告訴我的。老師，陳永康是不是被人頂替了？”

    班主任立刻道，“張福年，你別胡說?！?/br>
    張福年的聲音忽然也高了，“老師，我不想為難您，但這事兒我不會放棄的?！?/br>
    班主任又道，“張福年，你的前程要緊。陳永康沒考上，再復讀一年也行?！?/br>
    張福年怒了，“老師，您在怕什么？地區(qū)教育局發(fā)了通知書，通知書哪里去了？”

    班主任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張福年有些失望，“老師，那我去找校長了?！?/br>
    校長也是一樣的說辭，他還告訴張福年，陳永康如果來復讀，學?？梢悦赓M給他提供一年的食宿。

    張福年看著校長，“校長，如果真的是這樣，頂替之人就別怪我無情了。我會把事情如實反饋給省報，還有，等我去了首都上學，我會帶著陳永康和所有的證件到醫(yī)科大學教務處反應這個事情，我倒要看看，就算他頂替了永康，我也有辦法把他打回來。而且，這種事情，誰給他做保護/傘，誰也別想逃脫！”

    校長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張福年，你不要以為自己考了個狀元就無法無天了！”

    張福年也一拍桌子，“你們不要以為自己做了個官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校長嚇了一跳，還沒等他說話，張福年拉著陳永康就走，“明天跟我去省城和地區(qū)紀檢委舉報，該有的證據(jù)我都有了，我就不信這個邪！”

    校長要攔著，兄弟兩個沖出了校長辦公室。

    當天晚上，兩個人并沒有回家，住在了縣城一家招待所。

    陳永康有些擔心，“福年，你這幾天花了不少糧票和錢吧？”

    張福年搖頭，“這是小事，咱們在這里等兩天?！?/br>
    張福年知道，這些人可能無論如何沒想到自己會到上頭去查，還真查到了。

    他該做的都做了，事情既然捅破了，校長作為知情人，肯定會去反映的。除非這些人把自己和陳永康都殺了，不然肯定也會有所忌憚。

    果然，等了兩天，班主任親自把通知書送到了招待所。

    班主任看著張福年的眼睛，“陳永康的通知書早就來了，因為今年縣教育局辦事員更換，就被落在了角落里，你們反映過之后，這才去重新找到了?！?/br>
    張福年不想多爭辯，“老師，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們這幾天到處跑，花了不少錢，對方要賠償我二十塊錢和二十斤糧票的路費。還有，陳永康受了驚嚇，對方也要賠償，多的我不要，三十塊錢，三十斤糧票。老師，我不接受討價換件，如果五天之內(nèi)我沒收到賠償，我就把所有的材料都寄到省紀檢委，省報編輯正催著我出兩個新聞呢。這事兒一捅出去，也不知道要掉幾個官帽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