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康不再多想，繼續(xù)低頭做題。

    張福年最近又靠著小五弄了幾套練習題，這些題目平常很少見，又能緊扣教材。張福年看過去年冬天和今年夏天的高考題，今年的題目明顯比去年活了很多。他猜測明年的題目會更活，這才央求小五給他弄題。

    沒有打印機，只能手抄，他費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終于手寫了一套真題。這回他不裝好人了，除了陳永康，誰都不曉得他又有了真題。

    上了高三之后，張福年要求坐在角落里，這樣他干什么別人也發(fā)現(xiàn)不了。

    兄弟兩個這樣堅持到了臘月二十六才往回趕，從縣城到家，七八十里路，沒有車坐，張福年還帶了許多貨物。有陳永康盯著，他也不好全部藏在倉庫里，兄弟兩個一人扛了半袋子，路上餓了吃點干糧，走到天快黑才到張灣。

    張福秀驚喜地跑出來開門，“福年你終于回來了，永康也來了?！?/br>
    張福年笑著喊了聲姐，陳永康很有禮貌地打招呼，“福秀姐好?！?/br>
    張福秀笑著回道，“好，你們快進來，外頭風大?！?/br>
    哥兒兩一起把貨物放在小屋里，這小屋現(xiàn)在略微有些擠了，張福年住在里頭，還放了好多貨物。

    張福秀不等他們擺貨，“快去堂屋坐，我燒了火，你們歇歇，我去做飯?！?/br>
    說完，張福秀轉身進了廚房。

    陳永康眼角看了一眼福秀姐，十九歲的張福秀，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華，皮膚白皙，兩根黑亮的辮子垂在腦后，辮子尾巴梢上戴了兩朵小花，鬢角別了兩根發(fā)卡，這是她為了給自家貨物打廣告才戴的。

    陳永康正在發(fā)呆，忽然感覺到一股凌厲的威勢壓迫而來。

    他扭頭一看，張福年兩只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眼底古井無波。

    陳永康嚇了一跳，“福年?！?/br>
    張福年仍舊不說話，就這樣盯著他看。過了十幾秒，陳永康忽然感覺有些冷汗涔涔，又低聲叫了一聲福年。

    張福年忽然笑了，“二哥，吃了飯你是歇在這里還是回家去？”

    陳永康忽然有些心虛，“天還沒黑，我現(xiàn)在就回去吧，不然天黑了看不見路?！?/br>
    張福年搖頭，“那怎么能行，你幫我抗著貨物走這么遠，總要吃頓飯，不然我姐也會罵我的?！?/br>
    陳永康點頭，“好?！?/br>
    張福年又帶著他去了正房，一邊抱著小五玩耍，一邊和陳永康一起烤火。

    張福芝從廚房端來兩個碗，“哥，二哥，姐煎的糍粑，你們一人先吃一點。”

    兄弟兩個早就餓了，立刻接過碗吃了起來。

    張福秀晚上下的rou絲面條，里面的rou不少呢，今年家里留了好幾十斤豬rou，弟弟們才回來，張福秀大方的很。

    等吃過了飯，陳永康就要走。

    張福秀急忙攔著，“永康，天都黑了，走什么，歇一夜。我給你爸媽備了些禮，明天吃了早飯讓福年和你一起回去。”

    陳永康被張福秀拉了一下袖子，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張福年。

    張福年也笑著勸，“二哥，明兒咱們一起去吧。”

    陳永康這才不走了。

    姊妹四個晚上一起烤火說閑話，張福秀把代銷點最近的營業(yè)情況和弟弟說的很清楚，還把今天的貨錢跟弟弟結算清楚。

    等晚上睡覺時，張福秀又抱來一床被子，讓他們一人一床，兄弟兩個睡在兩頭。

    晚上黑黢黢的，張福年忽然喊陳永康，“二哥?！?/br>
    陳永康嗯了一聲。

    張福年放開聽覺，察覺到附近沒有人，這才開口道，“不是我想攔著你，這事兒要看我姐的心思，她同意，誰都可以，她不同意，二哥你也不行?！?/br>
    陳永康的臉頓時在黑夜里燒得通紅，“福年，我，我沒有壞心思?！?/br>
    張福年回道，“我曉得，你先別想那么多，好好讀書。我姐明年就二十歲了，不能等太久?！?/br>
    陳永康忽然鼓足勇氣，“福年，要是，要是我能考上大學，我能行嗎？”

    張福年笑了，“我不是說了，我又不是舊社會大家長，這事兒要看我姐的心思?！?/br>
    陳永康忽然覺得有了奔頭，“福年你放心，不管好壞，我肯定能考上個大學?！?/br>
    張福年又笑，“你別吹牛了，以你的水平，專科應該沒問題，本科有些玄乎?！?/br>
    陳永康在被子里動了動，“考個?？莆乙矟M意，至少能跳出農門，還有正經工作?！彼睦锵氲氖悄芘涞蒙细Ｐ憬?。

    張福年翻個身，“快睡吧?！?/br>
    張福年很快就睡著了，留下陳永康一個人翻來覆去睡不著。迷迷糊糊還在做夢，他考上大學了，他來張家提親，福秀姐答應了。

    第二天吃了早飯，張福年提著禮物，和頂著黑眼圈的陳永康一起去了陳家。

    他是陳家干兒子，過年要給干大干媽送年禮。張福秀準備的禮厚，陳家夫婦也不小氣，給張福年從頭到腳準備了一套衣裳鞋襪。

    張福年今年過年沒有給劉翠屏買太多東西，劉德慶現(xiàn)在手里寬裕，掏了錢給女兒，讓她去買足夠的料子，給家里四口人一人準備了兩套新衣裳，還給了女兒零花錢，姑娘大了，手里不能沒錢。

    張福年給劉翠屏送了一張新年賀卡，另外寫了一封信，提醒她讓劉德慶去縣城醫(yī)院檢查一下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