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冬天快樂

    雪讓我有點快樂

    楚和漸漸感覺到女兒無聲的改變。

    她收起了她所有的舞鞋和舞裙，再也不曾去過之前揮灑過汗水的舞蹈課。她依舊尊重他，像往常一樣會跟他無話不說一樣的交談，只是，她還是在悄無聲息地遠(yuǎn)離他。

    楚漾一個暑假過后似乎又高了一些，眉眼長開了，更嫵媚了。身材是亞洲人少見的前凸后翹，腰不贏一握，柔弱又堅韌的味道。她美好的像是伊甸園里那枚讓人知道“善”與“惡”的果子，既美又帶著與之同來的原罪，誘人去采摘。他甚至都能想象校園里的那些青春期莽撞的男孩會怎樣覬覦他的女兒，就像那些他年輕的歲月里也曾投向夏洛特的眼神，充滿無數(shù)驚艷，渴望，占有，欲望，暴烈，痛苦。不用說學(xué)校了，他家門外就站了一個，明目張膽地沖他女兒瞧。楚和真想用手里的筷子把他戳瞎。

    鄭回從他手里接過楚漾的書包，看了他右手的筷子幾眼，沖楚和問好，還寒暄著說他不必?fù)?dān)心回去繼續(xù)吃飯就好。

    楚和溫文爾雅地找茬說：“摩托車不安全吧?！碑?dāng)父親的官威還沒發(fā)完，就被楚漾打斷了。

    “爸，你怎么也這么老古董。好啦，你趕緊回去吃早飯吧，再不喝你的小米粥，就要涼了，我們要再不走就晚了?！闭f完她轉(zhuǎn)過身，馬尾還在后面甩著，潦草地沖他擺了幾下手，站到鄭回的機(jī)車邊帶上了自己的黑色頭盔。

    剩下鄭回這個謙遜的勝利者耀武揚威地站在楚和面前，施舍了他一個安慰：“叔叔，我載她的時候很注意的，你放心吧?！?/br>
    楚和目送著兩人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想到了之前讀到的龍應(yīng)臺的那句“不必追”，原來他和楚漾也終究逃不過父母子女一場的緣分。

    時鐘依舊“咔噠咔噠”走著，走過了雨洗清秋，霜葉漸紅，北風(fēng)瀟瀟。

    第一片剔透薄弱的雪在城里搖搖晃晃落了下來。

    狹窄的胡同里，楚漾扯了扯書包的肩帶，看著零零星星融進(jìn)黑夜里的同學(xué)們，不耐煩地看了眼手機(jī)。已經(jīng)九點四十五了，晚自習(xí)下了十五分鐘了。手指抹掉了屏幕上已經(jīng)成了一灘水跡的雪，冰涼的觸感一下子讓她又歡快起來。等到鄭回之后，他們可以一起喝杯奶茶，吃份關(guān)東煮。所以現(xiàn)下這份不知盡頭的等待也因為對之后的期待而變得甜蜜起來。

    “圍脖呢？”鄭回從校園外的方向朝她跑過來，喘了幾口氣，撐起身，扯了自己的套頭圍脖拴狗似的給楚漾呼嚕了上去，又嘮叨起來：“老了凍出頸椎病，我不會給你揉的?！?/br>
    楚漾脖子上溫溫?zé)釤岬?，黑色圍脖上還剩著鄭回的體溫。她整了整圍脖的位置，小嘴叭叭：“你又去干嘛了？這幾天你神神叨叨的，發(fā)了短信你又不回。我怕你有事，都不敢給你打電話。而且，我在這冰天雪地里苦哈哈地等你，你還咒我得頸椎病，你的心好黑啊?！?/br>
    鄭回拐了她的脖子，夾在胳肢窩底下，拖著她往前走。

    “周令唯他便宜舅舅去他那兒了。我就是過去給他充充場子，結(jié)果呆了一晚上?！八D了頓又說：”手機(jī)沒電了，又不方便用別人手機(jī)。雖然不會有下回，但要真有你就別等我，直接跟同學(xué)回家?！?/br>
    “哎，小鄭，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她頭垂著，手摟住他的腰跟著他的步子走。

    鄭回?zé)o奈地說：“你又想吃什么？順便提醒你，今年的第一場雪在一月份，那天我記得你非要我?guī)闳コ曰疱?，開場白都沒變?！?/br>
    楚漾掀開他的手說：“嘿嘿，知我者小鄭也，我想吃關(guān)東煮和香芋奶茶，哦耶。”

    鄭回拿過她的書包顛了顛問：“都放的什么？這么沉。”

    “哎，別動，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再說里面可裝的萬千思春少男的情書，你別給我弄壞了。不是我說，我覺得韓寐都沒我拿的多，是不是我也要成?；?？”她挑了挑眉，走進(jìn)超市，低著頭挑起關(guān)東煮。

    鄭回垂眸瞅著她的后腦勺，說：“拉倒吧，誰要給你寫一個字的情書，我把我的小白狼給你騎。”

    “真的？”

    鄭回補充說：“你自己寫的不算，主動開口讓別人寫的不算，我寫的也不算?！?/br>
    “哎，你這么一說，你都沒給我寫過情書。”她啃著骨rou相連，皺眉說道：“為什么我從小一封情書也沒有?！?/br>
    鄭回心里中二地想，廢話，也不看看自己是誰的女人。他記得楚漾的第一封情書是他從蔣昭南的禮物盒里拿出來的，至于后面來的，他男廁所里武力解決一個，殺雞儆猴，于是其他猴子就散了。畢竟誰也不想告?zhèn)€白要在醫(yī)院趴一周，一個月都得拄著拐………

    他明面上不能囂張，怕她知道了驕傲，他說：“唔，我給你寫，800字作文，滿意了吧？”

    “行，我要顏體，寫成經(jīng)文那種小冊子。”她又得寸進(jìn)尺。

    鄭回點點頭，余光確認(rèn)屋外確實有人影，笑唇倏然陰沉下來。他從周令唯的場子里出來后，他就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蹤他。他把自己手里那份塞給楚漾說：“你坐著吃，我出去一下?！?/br>
    “出去干什么？”楚漾問。

    “這周圍不是有家賣烤紅薯的你特喜歡吃？我去看看還開門不？”他沖她笑了一下，白熾燈下他的眼睛燦若繁星，讓人不由得心一動。他轉(zhuǎn)過身跑走了。

    如果楚漾知道，這次轉(zhuǎn)身之后他們的境遇，她絕對會跟他一起出去，而不是嚼著什么該死的關(guān)東煮。

    風(fēng)起了，今年的雪早早地落下了，預(yù)示著這會是一個寒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