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預(yù)想中的盛怒，只聽得嗯了一聲，問：“大同客棧那個丫鬟如何了？”

    丁謂留下人盯著，自然一清二楚：“那個小丫鬟，說自家小姐少爺丟了，鬧著去報官。我派了人同知府通了個氣，叫他敷衍著。不料那丫頭的是個愣頭，吵吵囔囔知府是昏官，把葛大人氣得打了他二十板子，以咆哮公堂的罪名關(guān)在大牢里了?！?/br>
    第42章 胭脂馬   人面桃花是也

    丁謂瞧陸賾的臉色, 已然好轉(zhuǎn)了許多，聽此，倒是并沒有說什么, 往前踱了幾步, 這才吩咐：“放出來吧?！?/br>
    丁謂應(yīng)下了，又問：“爺, 原先往南京置辦好的納妾文書……”

    說到一半便被截斷，陸賾冷冷道：“暫且擱置?！?/br>
    此刻叫西湖柳堤上的寒風一吹, 陸賾立刻冷靜下來, 好一個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 好一匹烈馬, 他忽然笑出來：馴服這樣一匹烈性的胭脂馬，叫她死心塌地跟著自己, 也是一樁美事。三軍尚且用命，更何況一介弱女子？

    丁謂跟在旁邊，本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 見陸賾本是黑著一張臉，突然笑起來, 不免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回了總督府, 自去忙公事不提, 他本想著今日兩個人大鬧了一番, 只怕得緩個三五日, 才能相見。

    不料, 傍晚的時候, 西冷書寓派了個小廝來回稟：“姑娘今兒上了金瘡藥，不知怎么的，竟然全身起了紅疹子, 還發(fā)起高熱來。我們夫人派人請了大夫去瞧了，只也說不出什么來，直說怕是叫什么毒蟲咬了?，F(xiàn)在姑娘迷迷糊糊，連話也說不清楚了。我們夫人不敢擅專，想來還是稟告一聲為好?！?/br>
    丁謂瞧了瞧花廳里邊，今兒下午的時候來了戰(zhàn)報，說有一二百倭寇從臺州登陸，到處流竄，自家爺聽了大發(fā)脾氣，把臺州知府、守將統(tǒng)統(tǒng)訓斥了一通：“沿海軍門上萬，不過一二百流寇，便叫爾等關(guān)閉城門，如臨大敵，真是大齊朝聞所未聞的笑話。”

    臺州知府跪在下首，擦了擦臉：“督憲大人明鑒，非是下官不敢出戰(zhàn)，實乃不知倭寇蹤跡也。聞聽一處，下官立刻率軍而去，到則全無蹤跡也。三尺門童，竟然視倭寇如衣食父母，見了朝廷的大軍，就如同見了世世代代的仇寇。替倭寇通風報信者數(shù)不勝數(shù)，抓了一人，還有十人百人?！?/br>
    陸賾聽罷道：“你是朝廷命官，保的是一方安寧，無兵可用也就罷了，帶著幾千府兵龜縮城內(nèi)，以至于城外百姓被倭寇肆虐，洗劫一空?！?/br>
    這話實在重，臺州知府聽出些意味兒來，求饒道：“下官自知罪責難逃，求大人叫下官待罪立功，必不惜此身?！?/br>
    陸賾搖搖頭，喚左右侍衛(wèi)：“摘了他的烏紗帽，玩忽職守，即刻檻送京師?！?/br>
    臺州知府是首輔崔階的門生，當下急呼：“督憲下車伊始，便要殺人立威，向自己會試春闈的座師揮刀嗎？”

    所謂會試春闈的座師，便是春闈點中陸賾做狀元的主考官，那一年的主考官恰好是當時的禮部侍郎、如今的內(nèi)閣首輔崔階。

    陸賾聞言，掃視一周，道：“我來江南時，陛下對我說江南文武好生厲害，叫我要留十萬個心眼。閣老也對我講，說南邊的大臣都有自己的心思。我來之前，曾在陛下御前立下軍令狀，三年之內(nèi)必平閩浙的戰(zhàn)事，倘若做不到自提頭去見陛下。我的差事辦不好，自取我的腦袋?？墒窃谌∥业哪X袋之前，諸位也要瞧瞧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

    堂下林立的閩浙官員聽了都大為震驚，一個兩榜進士、四品知府，就這么輕飄飄一句話就叫摘了烏紗帽？一個個都斂聲屏氣，肅穆而立，生怕一時間發(fā)作到自己頭上，自覺這位總督大人帶著生殺大權(quán)而來，又殺伐果決，心狠手辣，賞罰一體，恐怕非此前可比——這江南的官場恐怕要大變天了。

    等到里面商議定，各自退出來時，已經(jīng)是半夜了，丁謂這才進去回話，捧了杯茶端過去，見陸賾臉色還好，稟告道：“爺，西冷書寓派了人來，說憑兒姑娘病得不好了，請了大夫去，也不知是什么病癥，人只昏昏沉沉的?！?/br>
    陸賾當下站起來，吩咐：“拿我的帖子，去請歸鄉(xiāng)的馮老太醫(yī)?！?/br>
    他也不坐轎子，騎了一匹快馬，腳步匆匆地到了院子門口，果然見里邊還亮著燈，不一會兒出來個小丫頭，捧著些帶血的衣物出來。

    陸賾站在芭蕉樹下，倒嚇了那丫頭一跳，抖抖索索說不出完整話來：“大人……大人……”

    陸賾問：“大夫開過藥了嗎？姑娘如何了？”

    那小丫頭膽子小，直一味兒地點頭：“來……來過了，只姑娘說……那藥難吃，不肯吃……”

    見她也說不出什么來，陸賾皺著眉頭揮揮手，叫她下去了。他朝窗戶望去，窗前薄薄的桑皮紙映著女子裊娜的剪影，他站了一會兒，頗為躊躇，只怕自己此時進去，不僅得不了好臉色，還叫她看透自己的虛實。

    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到月洞門處，恰好見丁謂領(lǐng)著馮老太醫(yī)過來。馮老太醫(yī)已經(jīng)七十多了，告老還鄉(xiāng)，見著陸賾口稱：“世子?！?/br>
    他年紀大了，叫丁謂深更半夜從床上扯起來，滿腹牢sao：“不知是誰病了，這樣要緊？老夫一把老骨頭，叫這小子催得像哪家房梁著火一般?！?/br>
    馮老太醫(yī)是自幼看著陸賾長大的，雖說陸賾權(quán)柄日重，圣眷益深，但說這幾句牢sao話的臉面還是有的。

    陸賾道：“是家里的女眷，發(fā)了急癥，還請老太醫(yī)瞧瞧，方能放心?！?/br>
    女眷？馮老太醫(yī)抬頭望望，他年紀是大了，這個煙花之地的盛名還是有所耳聞的，他為人老派，一向保守，自覺輩分大，開口道：“世子，非是老夫多嘴。這風月浮沉中的女子還是少沾染為好，不說別的，便是染了病就不好了。武威侯家的二小子，您最熟悉不過的，好好的一個后生混在煙花柳巷里邊，連個子嗣都留不下來……”

    他嘮嘮叨叨個沒完，丁謂見自家爺臉色越來越暗，只得打斷他：“馮老太醫(yī)，您醫(yī)者仁心，快進去瞧瞧病患才是?！?/br>
    馮老太醫(yī)這才哎了一聲，叫丁謂扶著往前走，一邊走還一邊嘟囔：“要不是瞧世子的面兒上，我才不來這種地方?！?/br>
    還沒進門就叫熏得打了幾個噴嚏，從袖子里慢悠悠掏出個白手絹，細細擦了擦，抱怨道：“真是煙花柳巷的女子，隔八丈遠都能聞見這嗆人的香粉味道兒?！?/br>
    丁謂苦著一張臉，既怕里邊的憑兒姑娘聽見，又怕外頭的爺聽見，拉了拉馮老太醫(yī)的袖子，示意他少說些話吧。

    馮老太醫(yī)嘟囔一句：“你這小子，幾年不見，怎么染上這拉拉扯扯的毛??？”

    話音剛落，丁謂就聽見里頭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誰在外頭說話？”

    丁謂不敢擅自進去，回話道：“憑兒姑娘，是馮老太醫(yī)來給姑娘診脈的?！?/br>
    過得一會兒，才聽里邊傳出聲音：“我沒病，用不著診脈，叫他走吧。”

    馮老太醫(yī)嘿了一聲，指著里邊，對丁謂道：“你聽見沒有，這樣的煙花女子還拿喬上了？”他回過頭去瞧陸賾：“世子，您瞧見了，人家不要我診脈……”

    話沒說完，就見陸賾黑著一張臉，怒氣沖沖地推門進去，這才覺得幾分不對勁來，湊過去問丁謂：“怎么回事兒??？”

    丁謂嘆了口氣：“您就別問了，這哪里是我能多嘴的。”

    陸賾怒氣沖沖進了房門，繞過屏風，就見四個角落里都點了炭盆，中間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紅泥小爐，炭火燒得正旺，整個屋子跟早上比起來不知暖和了多少倍。

    秦舒穿了鑲邊大毛衣裳，白白的狐貍毛襯著烤得微紅的面頰，正映了那句話——人面桃花是也。

    陸賾本以為進來必定瞧她病歪歪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的說著氣話，見她這個樣子不免有些意外。

    秦舒冷冷地撇了一眼，隨即轉(zhuǎn)過頭去：“怎么？總督大人大半夜不睡覺，又要拿著鞭子來打女人了？也是，街上那些混賬男人最喜歡喝了酒打自己媳婦兒了?！?/br>
    那個桌子很矮，她蹲在地上，素白色的裙子堆在地上仿若白雪一般，一邊慢悠悠的拿了夾子夾了銀絲炭放進紅泥小火爐中，一邊不知拿了一株什么枯草拷在爐子邊，過得一會兒便聞見一股辛辣味道來。

    陸賾本聽見她說不瞧大夫，本是帶著怒氣進來，現(xiàn)瞧見她這個樣子，雖說冷言冷語，并不見好臉色，氣卻消了大半，又聽見她說什么喝了酒打自己媳婦兒，自己何曾是那種人？

    只早上見她說那樣的話，怒不可遏抽了兩鞭子，并沒有話來反駁，訕訕道：“傷口上藥了沒有？還是叫大夫進來瞧瞧。”

    秦舒只當做未聽見一般，放下夾子，往一旁銅盆里洗了洗手，沖著外邊道：“丁謂，叫大夫進來吧。”

    這時候夜深人靜，里頭兩個人說話聲音雖然不大，卻足夠叫外頭的丁謂同馮老太醫(yī)聽清楚，丁謂倒不意外，只把馮老太醫(yī)驚得夠嗆。

    聽見里面發(fā)話了，兩個人進得門來。

    丁謂還好，馮老太醫(yī)叫這屋子里的辛辣味道嗆得直咳嗽，只這屋子里的氛圍實在古怪，便閉口不言。

    秦舒坐在一旁，挽起袖子，果然見手臂上布滿了紅疙瘩。馮老太醫(yī)瞧了瞧，撫須道：“這個嘛，倒不像是蟲子咬的，倒像是風燥邪氣所至?！闭f著便要伸手去把脈。

    陸賾見了，道：“等等?！睆呐赃厯炝艘粔K兒素白的手絹搭在秦舒手腕上：“這怕這病會過病氣，還是隔一層為好。”

    不止秦舒，連馮老太醫(yī)都是一臉莫名的樣子，秦舒冷哼一聲，偏過頭去，諷刺道：“這煙花之地我都住了快十日了，這個時候倒講究起來了？”

    馮老太醫(yī)挑挑眉，見陸賾一臉受屈的表情，心里嘖嘖稱奇，伸出手去把脈，道：“姑娘這是肺不耐寒，受外感風寒病邪侵襲而至，老夫開幾副藥，把這寒氣發(fā)出來，不過一二日就會消了。”

    秦舒心里嗤笑，明明是中午吃了一塊兒花生糖，過敏罷了，不過說一二日會消下去，也算是對的，她收了手，道：“藥太苦，我可不吃。本就挨了打，流了那么多血，再吃這樣苦的藥，連飯也吃不下去，不知多少日才能把補回來?！?/br>
    馮老太醫(yī)抬眼去往陸賾：“這，良藥苦口，哪兒有藥是不苦的？”

    誰料，陸賾叫排揎了這幾句，雖然在外人面前，臉上掛不住，卻還是對馮老太醫(yī)道：“還請您老人家，琢磨個病人肯入口的藥方子來?！?/br>
    馮老太醫(yī)叫噎住，往旁邊來，自有丁謂鋪了紙筆來，他提筆寫了藥方子：“這方子倒是不難吃，但是起效慢，那紅疹子可得多忍受幾天啰?！?/br>
    寫罷，扔給丁謂：“去熬藥吧，也不拘每日喝上幾副藥，只當糖水，渴了便喝上一碗就是。”

    丁謂把方子交給丫鬟，親自送了馮老太醫(yī)出去，叫他拉住問：“你們這姑娘什么來頭，我還沒見過誰對世子這么說話的？”

    丁謂打哈哈：“馮老太醫(yī)，您在京城的時候可不這樣，哪兒見您打聽這些事的？”

    馮老太醫(yī)哼一聲，甩甩袖子：“圣人都說了，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老夫都七十又五了，自然事事都從心了。”

    丁謂笑笑：“您老人家七十可以從心了，可小的我才二十多，可學不了您老人家。”

    馮老太醫(yī)甩甩寬大的袖子，慢悠悠從臺階上下去，一邊上馬車一邊道：“瞧著吧，那姑娘瞧面相就是個能折騰的人，拿得住還好，拿不住啊，以后叫我來的時候多著呢?！?/br>
    丁謂并不說話，在廊下候了一會兒，那小丫頭拿著藥方子過來：“丁爺，這個時候外頭藥鋪都關(guān)門，街上也宵禁了，我們院子里缺了一味兒藥材，配不齊這藥方?！?/br>
    第43章 紅姑娘   納你做外室，已經(jīng)算是抬舉你了……

    配不齊藥材？丁謂把那藥方拿起來, 瞧了瞧，不見什么太名貴的藥材。

    陸賾御下甚嚴，杭州城的宵禁是他來了才下的命令, 自己雖然有腰牌, 但沒有陸賾的吩咐，也不敢犯了這個禁令。

    猶豫了一會兒, 又怕待會兒不見端藥進去，自己又要吃掛落。往門口站了站, 沒聽見里邊吵架的聲音, 這才稟告道：“爺, 馮老太醫(yī)開的方子少了一味藥材,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宵禁了?！?/br>
    他站在外頭，立刻就聽見陸賾吩咐：“叫府兵拿著腰牌去抓藥?！?/br>
    丁謂哎了一聲, 果不出意料，自去抓藥去了。

    里頭，陸賾自是坐在一邊, 他不講話，縱然臉色再難看, 秦舒也當看不見, 渾似沒這個人一般, 她細細地把那幾株枯草烘干, 用白紙包裹了, 吩咐小丫頭：“拿去廚房吧, 用油酥了, 再用牛油、花椒、香葉、桂皮、八角、白芷混在一起炒?！?/br>
    那小丫頭掰著手指記不下來，問：“姑娘，不會是要把這枯草炒來吃吧？”

    秦舒聞言笑笑：“算啦, 你們不會這個，拿去廚房好生放著，明兒我親自去弄?！?/br>
    小丫頭接過去，答應(yīng)了，又問：“我問了夫人，姑娘要的牛rou只怕還得等幾天，現(xiàn)成的牛都是老死的，都是沒有嫩牛rou，夫人說已經(jīng)托人去尋了，不知姑娘急不急著要？”

    這樣麻煩，秦舒心道，那便也算啦，用羊rou來涮也是行的。她話未說出口，就聽那邊陸賾道：“《大齊律》私宰耕牛者，杖一百。老弱不用者，從有司驗辨后，方允許宰殺。”

    小丫頭被嚇唬住，怯生生望著秦舒：“姑娘?！?/br>
    秦舒咬了咬嘴唇，揮揮手：“你下去吧，不用尋了?！彼袅丝跉猓D(zhuǎn)身往床榻走去，把紅軟的帳紗放下來，坐在帷幕之內(nèi)，輕輕吹了口氣，那軟紗便慢慢浮動起來。

    她瞧了瞧陸賾，見他依舊坐在原處，道：“我要睡了，陸大人還不走嗎？”

    陸賾并沒有回答，屋子里靜悄悄的，連呼吸聲都聽不見，秦舒恨恨地把帳幔拂到一邊，躺在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小會兒，外頭有小丫頭的聲音：“姑娘，藥熬好了?！?/br>
    秦舒躺了一會兒，反而把困意躺了出來，她下意識道：“我睡了，明兒再說吧?！?/br>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陸賾清冽的聲音：“端進來?！?/br>
    秦舒翻了個白眼，恨恨地想，一個人怎么能討厭到事事同自己作對的地步呢？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聽見門開的聲音，腳步聲漸漸往床榻而來。

    丫鬟把床簾拂開，昏黃的燭光射進來，秦舒睜開眼睛，就見陸賾端著藥碗坐在床邊：“把藥吃了再睡?！?/br>
    他那命令的語氣，叫秦舒想起小時候，自己老爹總是這樣指著她鼻子道：“秦舒，把這盤棋下完再睡。秦舒，把你今天比賽下的棋，復盤完再睡。秦舒，要先喝牛奶再吃飯……”

    秦舒冷笑一聲，從床上坐起來，拿了勺子微微抿了一口，連忙放下，皺眉：“太甜了，這得放了多少糖？”

    陸賾見那藥碗依舊是黑糊糊的湯汁，道：“怎么會，藥方子我瞧過了，不會有甜味兒。”

    秦舒撇撇嘴，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邊：“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陸賾微微愣住，他知道那藥是苦的，還是不自覺張開嘴，微燙的藥汁涌進口舌之間，舌根處苦味兒漸漸蔓延開來，他握緊拳，只靜靜望著秦舒，等她開口。

    秦舒微微低頭，嘆了口氣：“我這樣的人，又沒有得力的父兄依靠，當然要識時務(wù)一些。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尊卑有別，我再不知高低，只怕不止挨上兩鞭子了。我雖身份低微，旁人盡可以作踐，但自己卻是要愛惜自己的?！?/br>
    陸賾冷冷盯著她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來：“這不是你的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