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甘甜和嬴九歌走在山中林蔭下,慢慢地盤思路。 她說嬴九歌太笨了,自然不會只是說說而已。雞蛋里挑骨頭誰不會呢,關(guān)鍵是在挑出錯處之后要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不然和杠精也沒什么兩樣了。 她也不是一點兒底氣都沒有,實際上嬴九歌說完這件事她就有了點兒想法,只是具體的還得再參詳參詳——她一路上都在細(xì)細(xì)問嬴九歌家里的事…雖然她盡力不去觸碰隱私,但到了這地步完全做到不碰隱私也不可能了。 甘甜只能盡量限制在必要的消息上。 說真的,甘甜對大司命寵愛的那位‘女巫’很感興趣呢。 “九章師兄的親生母親…她的年紀(jì)應(yīng)該不小了吧?”甘甜推算了一下,嬴九章和嬴九歌同歲,只是小了月份而已。哪怕事情就有那樣巧,那位巫女剛和嬴靈均好上就有身孕,也不能說年輕了。 事實也是如此,那位人稱‘梅花夫人’的女巫今年已經(jīng)四十上下了! “年老色衰否?”甘甜有點兒好奇了…雖然這個世界上肯定存在真愛,不會因為容顏衰老又或者別的原因改變愛意,但甘甜并不覺得大司命嬴靈均屬于這種情況。一者,一個可以那樣對待妻兒的人,責(zé)任心是根本談不上的,不能說沒有責(zé)任心就不會深愛一個人,只是長久愛一個人的可能性就變小了。 二者…作為修仙者的大司命不管年紀(jì)多大,反正看上去還是春秋正好的樣子。 人可以和自己的愛人一起變老,并且相濡以沫終身。但如果一個人依舊年輕,另一個人已經(jīng)衰老呢?即使是希臘神話中的女神也無法容忍這種事呢…而希臘神話中的神是無限接近于人的。 這就是人本能的焦慮了! 人與吸血鬼的故事里如果人類沒有變成吸血鬼,這就會成為一個悲劇,不只是因為壽命,當(dāng)一個人還擁有無盡歲月的時候,另一個人已經(jīng)離開這世界。也是因為‘青春’,吸血鬼或許不在乎所謂‘皮相’,人類本身卻不能接受衰老的自己站在年輕的愛人身旁。 所以,一個年老色衰的女子和春秋正好的神明,這很耐人尋味啊。 “看上去如雙十年華?!辟鸥铔]怎么見過那位‘梅花夫人’,對方一般避著少司命熊圓圓和嬴九歌。只是總有一些場合躲不過去,兩人最近是在‘沉舟’祭典上打過照面。 甘甜并不奇怪對方保持著雙十年華樣子,本身長得顯年輕,再加上擅長保養(yǎng)、化妝,四十歲上下的人像是二三十歲不奇怪。只是二十出頭有點兒難,這不是容貌的問題,而是二十出頭的那種青澀感難以描摹。 不過這個世界二十出頭都是少婦了,如果不是修仙者,本來也很難說得上‘青澀’吧。修仙者因為仙府修煉的關(guān)系,二十出頭的時候才會離開仙府,那個時候倒是和剛出社會的大學(xué)生差不多,存在那種‘青澀’。 既然是大司命寵愛的女子,那么各種仙藥不會缺,再加上一些獨特的法術(shù),保持年輕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這肯定是有極限的!有些仙藥、法術(shù)根本不能用在凡人身上,再者說了凡人和修仙者根本上的差異也讓他們有邁不過去的坎兒。 四十歲左右的時候保持雙十年華的樣貌是可以的,但是五十歲的時候還想要保持這樣,幾乎就不可能了…甘甜上輩子生活的世界有發(fā)達(dá)的科技,整容什么的也很常見了,但五十歲的人再保養(yǎng)也不可能還是二三十歲的樣子(熒幕上有這樣的例子,但也只是熒幕上,打光、特殊的妝等都是大殺器,只是現(xiàn)實生活中看就不是同一種感覺了)。 “哦…” 見甘甜一臉輕松的樣子,嬴九歌停下了腳步:“你…你想做什么?” 其實這個時候甘甜拿出的辦法就算再不靠譜,一點兒實用價值都沒有,嬴九歌都不會表示反對——這種事情就是這樣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之前還能支撐,可一旦答應(yīng)甘甜,被她說服,就再也沒辦法做之前打算的事了。 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了。 嬴九歌不怕甘甜弄出一個啼笑皆非、毫無作用的辦法,就怕她想出一個會給她惹上麻煩的主意! 她有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想的主意意味著什么,會有怎樣的后果。 甘甜輕輕‘嗯’了一下,這個時候已經(jīng)走到稍微寬闊一點兒的地方了,地上是軟軟的草坪,沒有太深的野草。甘甜快步上前,轉(zhuǎn)過身來面對嬴九歌:“不會有什么大事的,只是覺得殺人誅心,誅心可比殺人有用多了?!?/br> “九歌師兄原本打算動手,是在仙府外吧?”甘甜肯定地問。 這不是瞎猜…一來仙府進(jìn)出之嚴(yán)格不是說笑的,嬴九歌的幫手在外可沒法接應(yīng)。二來如果是在仙府里出事,不管外面反應(yīng)的再快,也是仙府先進(jìn)行調(diào)查。在仙界,想要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多的是手段,不要太容易! 到時候事情就難壓下了!誰也說不好要付出什么代價。嬴九歌并沒有為了這件事付出自己人生的想法。 在外就不一樣了,就算真的是嬴九歌動手,也盡可安排其他人去做。只要不是她親自下手,就有無數(shù)種說辭解釋。幾乎沒什么懸念的,這件事會成為嬴氏的‘家務(wù)事’!就算外界有再多猜測,只要沒有切實的證據(jù),誰也不會說什么。 畢竟嬴九章除了嬴氏血脈,也沒有什么了。嬴氏自己都不打算說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會非要出頭了。 嬴九歌淡然點頭,然后以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道:“那也是父親挑的機(jī)會,正好可以對我下手?!?/br> 同樣的道理,嬴靈均也不會跑到仙府來動手…不在自己地盤,弄出事情來就不可控了。雖然最后也能解決,但父親對兒子下手什么的,說出去并不好聽。再者說了,嬴九歌背后還有熊家,到時候抓住了確實的把柄,又豈會善罷甘休? 而這對父子不約而同選擇的動手時間是嬴靈均兩百四十歲生日。 修仙者也是過生日的,和凡間不同的是,他們過生日除了少年時代,其他都只過整十生日。畢竟壽命頗長,過到幾百幾十幾歲,聽起來也太‘冗長’了。另外,六十歲以及六十的倍數(shù)生日都是非常重要的! 修仙界傳統(tǒng)上把‘六十年’當(dāng)成一‘元’。 兩百四十歲的大司命正好要過這樣一個‘大生日’,到時候就算是在仙府的嬴九歌和嬴九章也要回家為父親慶生。 “到時候我也去!”甘甜打定了主意:“我跟在你身邊的話,大司命的機(jī)會會少很多,另外,找到機(jī)會我就教你什么是聰明辦法!” 嬴靈均敢對自己的兒子做什么,因為有‘父子’這重關(guān)系在,什么都可以局限在家務(wù)事的范疇內(nèi)。只要內(nèi)部不說什么,外面的人就算再議論也只是那樣了。 可是甘甜不一樣,她是‘外人’,還是不能誤傷的外人!真要因為嬴氏的關(guān)系出了什么意外,那樂子可就大了! 八大家之一的嬴氏不見得懼怕嬴氏,但面對江君和媯太陰這樣一對夫妻不惜后果的報復(fù),即使是八大家之一也會覺得亞歷山大的。 “什么辦法?”嬴九歌并不覺得現(xiàn)在的局面還有解。 甘甜眨了眨眼睛:“我不是說了嗎?殺人誅心,殺人哪里及得上‘誅心’呢!” “好好‘教訓(xùn)’一次大司命,然后再和他‘講道理’吧!” 嬴九歌聽到‘講道理’就覺得太異想天開了,但他并未再說什么,只是針對所謂的‘教訓(xùn)’討論了一下。 甘甜的主意很簡單,如果大司命真的能對自己兒子下手,嬴九歌這邊留的后手就照原計劃對嬴九章下手。不過不用殺人,只是綁架而已…投鼠忌器,大司命當(dāng)時是要放過嬴九歌的。 唯一的問題是,大司命身為有數(shù)的天仙,絕不是嬴九歌這樣一個少年能夠撼動的。這次以有心算無心能讓他就范,以后就麻煩了! 這也是嬴九歌懶得和嬴靈均攤牌的原因之一…他當(dāng)著親生父親的面說‘我知道你要搞我了,也早做了準(zhǔn)備,你現(xiàn)在怎么說’,這樣的話并非說不出口。說出口之后想必大司命也會臨時撤回計劃…但也就是這一次而已。 短暫的平靜之后,會有更縝密的計劃。 既然已經(jīng)決定要做了,就沒有中途停手的道理,反正父子倆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如此了。 嬴九歌此時相對自己的父親還是無比弱勢的那一個,實在沒有什么反抗的底牌。 “不用去找嬴九章,直接向‘父親’攤牌就是了?!辟鸥璐藭r已經(jīng)懶得弄那些了,他本來就不是擅長玩弄陰謀的人,之前弄那些與其說是‘想要如此’,不如說是憤恨與不甘在內(nèi)心中燃燒,然后做出的一個能夠傷害別人,也能夠傷害自己的決定。 既然決定撤銷原計劃了,他就再打不起精神。 在他看來,讓‘父親’停止這次的行動很簡單,直接說自己已經(jīng)知道就是了。這樣一來,到時的防備會很重,他大可以依靠自己的母親和外家——熊圓圓是不喜歡孩子,但也不可能對嬴九歌毫不關(guān)心,甚至眼看著丈夫去毀掉自己的兒子。 衡量清楚這一點,大司命自然不會再輕舉妄動。 “不不不…”甘甜連忙擺手:“這只是嚇一嚇大司命而已!” 甘甜看著嬴九歌,非常認(rèn)真:“大司命做錯了事,只是嚇一嚇?biāo)?,讓他知道著急、后怕算得了什么呢?他該知道的,如果對九歌師兄你做出了那樣的事,也會有人為了師兄著急、后怕!?/br> 以牙還牙! “重要的是后面……”甘甜腦子里想到了很多事,為了能恰到好處地完成計劃,她不得不打聽更多嬴九歌家中的事。 嬴九歌表面上回答甘甜的問題,對之前的話沒有什么意見,但心中已經(jīng)是迷茫一片——會有人因為他要經(jīng)歷的事著急、后怕? 哪怕是最親近的母親,大抵也只是會為他在事后報仇而已,至于著急、后怕之類,這樣的關(guān)系太親密了,他想不到有這樣的人——這樣的感同身受,在修仙界是同族兄弟姐妹之間也是沒有的。 但…說著這話的甘甜卻是這樣言之鑿鑿! 為什么能這樣肯定?因為她自己就是這樣的!因為自己是這樣,所以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有很多人都這樣,這是人類的通病之一,這時的甘甜就犯了這樣的錯! 嬴九歌很快就明白了這是甘甜的一個‘錯誤’,但他并不因此遺憾…因為這樣就足夠了,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這樣的人。 在修仙界,有一個這樣的人都算是‘平均水準(zhǔn)’以上。而在這類事上嬴九歌向來是‘平均水準(zhǔn)’一下的那種人…他擁有很多很好的東西,但是任何他想要的都從來沒有屬于過自己,這次也算是破天荒了。 之后一月有余,兩人不再提起這件事,在暗地里嬴九歌也改變了部署…改成了到時自己這邊有問題,預(yù)備的后手就挾持嬴九章。 他并不擔(dān)心自己的動作會失敗,嬴九章自身沒有可用的人,至于‘父親’…到時候全部的注意力恐怕都在自己身上。這樣的事是從前的嬴九歌從來沒有想過的‘好事’,沒想到最后回以這種方式實現(xiàn)。 即使是嬴九歌這樣不相信所謂‘命運(yùn)’的人,也會覺得過分嘲諷與‘刻意’了。 另外一邊的甘甜,雖然一樣不再提這件事,暗地里卻也做了準(zhǔn)備。雖然她覺得自己的計劃應(yīng)該有超過一半的希望成功,但失敗的可能性也不算小,所以她需要后手——別看和嬴九歌保證的時候那么帥氣,實際她也沒什么底呢! 不過她是不會拿嬴九歌的生命開玩笑的,所以要提前做好準(zhǔn)備托底。這樣的話,嬴九歌不管怎樣都能擺脫來自親生父親的惡意…只不過用上了托底方案,她之前的‘帥氣’就蕩然無存了。 相比起帥氣,果然還是朋友的安全最重要!所以應(yīng)該做出這樣選擇的時候,甘甜是絕不會猶豫的。 托底方案也很簡單,甘甜要拿到嬴靈均迫害嬴九歌的證據(jù),不是現(xiàn)在嬴九歌手中那些公開之后依舊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推脫過去的證據(jù),而是板上釘釘?shù)哪欠N!所以得等,等到嬴靈均真的動手。 同時,她得被波及,到時和嬴九歌一起成為受害者。 當(dāng)她見證了這一場嬴氏的齷齪,同時自己也成為受害者,嬴九歌就有了‘保險’。 “只要你這邊出了什么問題,我就會站出來,將這一切公之于眾!因為我也是受害者,所以我家能光明正大地插手!”甘甜說這話的時候斬釘截鐵,絲毫沒有考慮過這樣做自己這邊可能的危險與問題。 其實這個托底計劃稱不上精妙,本來甘甜就不是善于計謀的人。這個計劃的難點并不在設(shè)計精妙,又或者足夠把控人心…重點在于甘甜的身份,以及她和嬴九歌之間的信任! 如果不是甘甜的身份足夠高,高到不屬于輕易可以打發(fā)的,這樣做就是毫無意義的。 同時,如果嬴九歌和甘甜之間沒有信任,這件事也是做不成的——嬴九歌必須相信甘甜會成為他的保險,絕不會在這件事上有動搖!畢竟到時為這個和嬴靈均死磕,其實是沒有什么利益可言的!為什么要為別人的事惹這樣的麻煩呢! 說起來,如果不是甘甜對自己的家人有著充足的信任,這樣的計劃也是想不出來的。 普通的‘仙二代’們誰敢給家里惹這種麻煩??!就算是膽子夠大,家里人也會教做人的!畢竟他們年紀(jì)還小,還沒獨當(dāng)一面呢!只要家里人不愿意趟這趟渾水,一個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在這件事上,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被限制著不做什么,計劃就不成立了! 但甘甜是相信著父親母親的,他們愿意為了主持這樣的公道涉入麻煩——話又說回來了,也不見得有多麻煩,反正只要確定她背后的長輩也有這樣的決心,大司命嬴靈均估計就不會輕舉妄動了。 所謂要挾,威力最大之時就是什么都不做的時候,真的將威脅的籌碼放出,那反而沒什么意義了。 甘甜本來就是為了保護(hù)嬴九歌,一旦大司命掀桌子了,那最初的目的不也就沒有了嗎! 好在登臨大司命之位的男仙想來不是什么真的蠢貨,能夠想清楚事后壞掉的名聲,以及來自幾個家族的壓力到底有多麻煩——這種事沒有板上釘釘?shù)淖C據(jù)自然好說,可要是有了證據(jù)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想而知熊家掌握了真憑實據(jù)會怎樣獅子大張口索要‘賠償’!至于甘家、媯氏,只要敲敲邊鼓就可以了! 明白了甘甜成為‘保險’的決心,嬴九歌本來是要拒絕的,但出于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重新調(diào)整了布置。 當(dāng)天不管有沒有出事,都要拿下嬴九章! 如果最終他那位父親大人什么都沒做,就放出嬴九章好了,當(dāng)是自己的一次‘胡鬧’,反正這樣的事他也不是沒做過,并不差這一回了。 他得盡量保證事情無論到什么地步都不會發(fā)生不該出現(xiàn)的意外! 又另外做了一些調(diào)整,‘二百四十歲’的‘元辰宴’到了。 嬴九歌和嬴九章是肯定要回家的,甘甜也請了假…是祖徽之仙師的課呢,很難請假的,好在甘甜從未請假,又一慣表現(xiàn)極佳。雖然請假的理由說不上特別有力,祖徽之仙師還是批了。 這就是平常表現(xiàn)優(yōu)良的作用…不像嬴九歌,就算是親爹的‘元辰宴’也輕易請不下來假,還是迂回找了于頡仙師,由于頡仙師去和授課仙師說,這才批下假條的。 和假條一起來的還有離開仙府的批準(zhǔn)。 兩者一起,這才能完全‘合規(guī)’地離開清虛天! 走的那天王初平送甘甜出門…兩人平常上課都是一起的,她去不去上課王初平肯定是知道的,這種事兒瞞不了他。他隱隱察覺了甘甜和嬴九歌之間有秘密,但如果甘甜不說的話,他自然會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實大家都對彼此的想法一清二楚,只是為了對方的緣故同樣選擇了不說破。 王初平知道,這件事可能關(guān)系到嬴九歌…如果只是甘甜自己的事,她一般是不會這樣口風(fēng)嚴(yán)密的。 “真不知道是什么事…”見人走了,王初平這才撤下臉上的輕松,有了一絲絲擔(dān)憂:“不能卜一卦,算算吉兇嗎?” 后面這句話是和姬無涯說的。 姬無涯對此只是微微一笑:“若是想知道結(jié)果,該讓甘師妹卜一卦才是…我如今占卜上的功力不夠,與她相干的事總是不準(zhǔn)呢?!?/br> 其實大家都或多或少察覺到了,只是不想給甘甜壓力,裝樣子不說而已…其實也沒人太過擔(dān)心,修仙之人本來就是謹(jǐn)慎又喜歡‘富貴險中求’的,時不時主動嘗試危機(jī),這種事毛毛雨啦!